大学第五年,书柔足足忙了一个秋天加初冬。

墨大的研究生申请在12月份之前截止。

在那之前，她一直忙着准备申请材料。

各种各样的证明、成绩单、文书、推荐信，以及对于建筑专业学生来说,最重要的作品集。

是很庞大的工程量。

有时候文书上一句话的表述,她也要斟酌上很久。

寝室里四个人,除了书柔要申请出国之外，思倩准备考英大研究生，钱子秋跟徐欢则没有深造的打算。

徐欢已经基本敲定了工作。

就是她大四时候实习的单位，本地一家建筑事务所。

所以,相对于考研党、出国党以及还没找到工作的同学，她的心理上要稍微放松一点。

除了偶尔要跑事务所提前实习。

大多数时间都在自习室或者寝室。

在寝室的晚上,徐欢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端着水杯，泡一杯燕麦。

然后一边搅拌，一边凑到书柔边上看。

书柔在寝室爱穿睡衣。

冬天里,空调温度开得很暖。她穿着淡粉色的珊瑚绒睡衣,坐在椅子上。

加绒的睡衣不免有些臃肿。

书柔穿起来,却依然看得出腰背笔直,身材纤细美好。

手腕露出袖口，跟略厚的睡衣比起来,就更显得白皙纤巧，仿佛一折就断。

她凝神打着字,偶尔有卡顿，略微思索一下,寝室里就又响起了轻而流畅的键盘声。

徐欢听得有点上瘾,觉得只有“女神”、“大佬”这类的词汇才能配得上她。

书柔长得美,她一直都知道。

这会儿在电脑屏幕光的映衬下,书柔的侧脸弧度柔和，温柔又标致。

而且，她写的那些文书，整理的作品集电子稿，样样都可以直接拿到中介当申请范本。

整个人简直熠熠生辉。

起先，徐欢还会在书柔短暂休息的时候，过去表达一下她的安慰。

毕竟申请的是全美一流的大学，即便书柔再优秀，也不能保证十拿九稳。

结果没过两天，徐欢就发觉这完全没必要。

因为，那天她亲眼看到，书柔电脑上连着视频，一边调着作品格式，偶尔说几句话。

过了几秒，视频里有只手晃过。

把一只杯子放在电脑旁的桌子上。

那手指节修长，骨节匀称，一眼看去就很赏心悦目。

镜头里的那个人在椅子上坐下，穿着一件简单宽松的白t。他顺势微靠椅背，朝镜头这边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姿态跟风度都无懈可击。

绝对能一下子击穿少女心的那种。

书柔也弯了弯唇。

两个人就这样用眼神交流了一回，又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回过神来的时候，徐欢觉得自己又被虐狗了。

这两个人……居然一边视频，一边准备申请材料。

简直是在智商跟感情方面的双重碾压。

还能比这更秀吗。

因为书柔戴着耳机，所以徐欢并不能听见唐以衡说了什么。

但是，从书柔的回答里，徐欢听出来，应该是唐以衡在帮她修改申请材料。

这是什么美好的神仙爱情。

双学霸情侣。

简直能载入他们母校的史册。

美好到不真实。

徐欢激动之下，在网友论坛里披了个马甲，把书柔跟唐以衡的具体信息都打了码，分享了他们的爱情故事。

这个帖子的热度一下子就被顶高。

有人怀疑她瞎编，说她绿到发光。

更多的人都跟她一样，激动到连发了好多感叹号，并呼吁【求上天赐予我一个这样的男朋友】

帖子的热度足足过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徐欢一直刷着评论，有一天，看到一条道破真相的：

【楼主，我觉得的这两位神仙，根本不是去国外读研。而是去度蜜月呜呜呜呜呜呜】

-

圣诞节将近，校园里气氛很浓。

晚上的时候，邹梦瑶打电话过来，想约书柔一起出去喝奶茶。

“好久没见你啦，姐，你在忙什么哦？”

书柔偏头夹着手机，从阳台上收下晒干的衣服，淡淡笑了一下：“现在不忙啦。”

十二月之前，她已经把陆陆续续整理了一个多月的材料交上去了。

昨天还抽空去看了场想看很久的电影。

“真的吗？那我们一起出去吃东西呀。我来找你。”邹梦瑶在电话里的声音立即欢快起来，“我今晚没课！”

“是没课还是逃课？”书柔弯了弯唇。

她打开阳台门，走进寝室。

“哎，人艰不拆。”邹梦瑶嘻嘻地笑，“为了见姐姐，逃课也值得的。”

她高三那年费了些力气读书，高考的时候发挥不错，考上了重点大学心理教育系。

目前课业不算太繁重，而且不强制晚自习，只是偶尔安排晚课。

书柔不太赞许：“课还是去上吧。明天你有空吗？”

“其实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想找人参谋啦。”邹梦瑶终于坦诚，“而且晚上的课假大空，期末只靠背啦。上不上不重要。”

怎么说邹梦瑶也是个成年人，而且又是大学，书柔也没拿她当小孩子照顾。

她想了想：“那好。我来找你吧。”

-

桐城好的大学有很多。

邹梦瑶毕业之后也留在了这里，学校距离桐大只有几站路。

书柔乘地铁，快到的时候，给邹梦瑶发了个消息。

两个人约在大学城的巷子里见面。

正是十二月冷冽的天气，南方太阳不多，连续几天都有些阴沉。

风刮过来也冷嗖嗖的。

巷子里铺着青灰色瓷砖，有落叶飘下来，发出轻轻的窸窣声。

邹梦瑶穿着红色的大衣，烫卷了的长发披散下来，还化了淡淡的妆。

她看到书柔，立即狂奔几步过来，完全不顾方才的淑女形象。

“姐！我想死你啦！”她模仿着小品里的腔调，还没说完，自己就先咯咯一阵笑。

书柔也笑起来：“跟你的心上人比呢？”

“哇姐，你谈恋爱之后变坏了，是不是姐夫教的。”邹梦瑶吐吐舌头，“那当然还是想你，毕竟我天天都能见到他。”

两人挽着手臂一路走，中途还碰到邹梦瑶的大学同学。

打招呼的时候，邹梦瑶昂首挺胸，十分雀跃地说：“这是我姐！桐大建筑系的学生！”

不用她说，旁人的目光就已经很自然地放到书柔身上去了。

书柔对她的小幼稚有点无语。

又觉得十分可爱。

像小学生一样。

跟同学们吹嘘自己的哥哥姐姐有多厉害。

“怎么叫吹嘘呢？”坐在店里，邹梦瑶搅拌着自己手里的燕麦胚子奶，“我完全是实话实话，你就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

在邹梦瑶的记忆里，书柔一直对她很好。

两个人小时候一起玩，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书柔就很懂谦让，时常宠着她了。

到长大一些，别的同学都羡慕“别人家的姐姐”。

会给妹妹买玩具，照顾妹妹，给妹妹扎辫子，不会管这管那，还跟妹妹吵架。

邹梦瑶从不羡慕。

她的姐姐就是别人家的姐姐。

所以，即便一直被自己亲妈嫌弃，被拿来跟书柔做对比，邹梦瑶也不生气，反而认真点头：“真的，我姐完美。”

此刻，她跟书柔面对面地坐着。

头顶装饰灯落下的光含蓄自然，镀在书柔米白的毛衣上，莹莹一层柔光。

像婚礼的头纱一样披下来。

毛衣是开襟设计，雕着花纹的珍珠扣很甜美。

书柔漆黑柔软的头发垂下来，气质淡雅温柔，一眼看去美翻。

“姐，我想喝你们的喜酒了。”

邹梦瑶半晌没说话，刚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

书柔正喝着热麦片奶，冷不丁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怎么突然问这个？”

“哎，因为很想看到你穿婚纱啊。”邹梦瑶说，“肯定特好看，而且很幸福。”

邹梦瑶还沉浸在刚才书柔的那个样子里。

只可惜今天没带单反出来。

书柔没摸到她的脑回路，只好认真答道：“应该还要几年吧。”

他们还没谈论过结婚的事情。

从交往到现在，除了约定一起出国读研之外，两个人之间就没有刻意商量过什么了。

好像就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知道未来某一天。很顺其自然的事情。

“也是，你们读书就要读好多年了。”邹梦瑶喝了一口奶，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你们的婚礼名字我都想好了——”

书柔有点好奇：“什么？”

邹梦瑶握拳抵住下巴，咳嗽了一声：“就叫世纪学霸婚礼。”

“咳……”

“不好吗？那’天生一对学霸夫妇’婚礼。”

“……”

书柔决定放弃给婚礼起名字的想法。

她轻轻敲了下桌子，把邹梦瑶跑远了的脑回路拉过来，提醒：“今天不是要说你的事吗。”

“噢，我给忘了。”邹梦瑶大大咧咧地一拍脑袋，“就是我喜欢上我们学校一个男生，但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啊。”

她把自己跟那个男生的交集都说了一遍。

篮球赛认识，后面又在校园里有几次偶遇。

“我也找落落参谋了，但是隔着电话，总感觉说不清楚。”邹梦瑶说着说着，趴在桌子上，眼睛往上看，“姐，你当时怎么确定姐夫喜欢你啊。”

落落就是唐落，大学去了海城学贸易，没留在本地。

“什么姐夫呀，乱叫。”书柔笑了笑，拨开她额前的刘海，“我其实……”

话说一半，忽然发现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她好像……根本没确定过什么。

有点，自然而然地就一步步跟着他的节奏走了。

其实，按照书柔一贯的性格，并不能接受男孩子贸然展开的追求。

一定会先躲再说。

而唐以衡，在那样忽然闯进她生活之后，又没做出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

一直在矜持的范围内跟她交往。

偶尔才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危险和撩。

难道这也是算准的吗。

那唐以衡……

岂不是非常了解她。

“其实什么？”邹梦瑶追问。

书柔跟她对视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提供经验：“我其实也不知道……”

“……”邹梦瑶无语了下子，不过很快又找到了原因，“也是，唐以衡那么帅，光是看着你一眼，你就鬼迷心窍了！”

书柔：“……”

那也没有那么花痴的好吗。

“不过，这样不会让你没有安全感吗？”邹梦瑶若有所思，“你看，好像你们的恋爱里，都是他主导的节奏哎。”

书柔没法否认，唐以衡的确是占据主动的那一个。

只不过，她也不算被动。

因为那人看起来强势，其实温柔细致，又很会照顾人。

除了在那方面。

说起来，两个人的第一次，就不是他主导的节奏。

那年正逢唐以衡的生日，他却被一个小学期耽搁，不能如期返回桐城。

书柔知道了之后，就给学院打了个假条。

当天下午，她买了一张去首都的机票。

偷偷地瞒着。

没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