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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家拳传奇》第七十七回 六断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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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的夜晚,雨渐渐停了,但雪粒仍然固执地飘舞,雪这个精灵似乎知道过了这个上元节,就要等待一年的轮回,才能够降到人间。到了深夜,雾气弥漫,浓重的雾加重了初春的料峭,在严寒中倍感潮湿。河神大街的店铺都关门了,喜庆的大红灯笼陆续收了回去,地上还可以看见烟花的残烬。从温暖的石榴红浴池出来,走在幽暗的大街上,菡萏的伤口在作痛,肩窝处总感觉有一股冷风袭入,胁下一片湿冷,她不由得抓紧了臭儿的手,刚才的喧闹和绚丽的烟花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菡萏有点不甘心,她不甘心元宵节就这样从指缝间悄悄流逝了,菡萏的悟性高于师傅归妹,但从沉静处事上比较,她又不如姨娘。

菡萏打破了岑寂,说:“今天是上元节,爹爹和那个假道士周师爷过湖,去了秋水观作法事,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臭儿继续默默地走着,他在想活猴庞四是否能够遵循诺言在十天内送回翡翠佛。菡萏也琢磨不透,问:“臭儿,你说这个无咎大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他为啥送臭小子一个翡翠挂件呢?”

“姨娘说过,那不是佛,是婴儿佛,也叫太子佛,就是说佛祖未出世之间的样子。”臭儿答。

菡萏把臭儿的拳攥在手心说:“管他什么佛呢,不过看起来蓬伯玉挺看重这个玩意儿。”她突然来了兴致,张开五指,说:“臭小子,你来掰我的手指?”

“干嘛?”

“有力掰就是了。”

臭儿抓住了菡萏的食指,试探地往后掰,但稍一用力,力道就化了,根本用不上劲,他挠挠脑袋,看见菡萏的丹凤眼在调皮地笑,他才悟出师姐在出考题。臭儿不由地生出一股横劲,双手把住了她的食指,前后左右掰,但奈何不了菡萏,他连连用蛮力,菡萏顺势一牵,就把臭儿的劲道化去了。臭儿眼珠一转,抓食指的同时,突然左手伸向菡萏的腋窝,他想挠菡萏腋下的痒痒肉,如果菡萏分心,那么就可以掰弯手指。太极拳中有一股激灵劲,就是在外敌突袭之时,身体下意识地应对。菡萏为了避开痛痒,肘头一贴肋边,锁紧了肩窝,小臂向外一拨,臭儿比她矮半头,这一拨含着太极拳推手的化劲,来源腰间,有一股缠绵不尽的力量,打在了臭儿的锁骨上,臭儿仿佛身子缠缚了一根粗壮的弹性绳子,几位壮汉忽然用力拉扯,整个身子横着飞了出去。菡萏叫悔不迭,她也忘了自个有伤在肩,随即冲着臭儿跌向的方向连续几个跃步,她右脚跟擦地,整个右腿贴在了地上,使出太极拳中的“穿地龙”,单拳勾住了臭儿的一个胳膊,拉着他的身子在空中绕了一个弧线,化去了横飞的力道,然后稳稳地把臭儿放在在立起的左膝上。

臭儿有些头眩,他说:“菡萏姐,你咋这么大的劲儿?”

菡萏脚跟回收,站直立定,这才感到肩膀上火辣辣的,估计是刚才拉动了伤口。她一摸肩头,臭儿也住嘴,担心看着她。菡萏却不顾伤势,说:“我们太极拳从来不专门训练力量,我从小跟随姨娘练拳,也没举过石锁什么的,太极拳打人,是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一点上,然后突然发出。”

臭儿点点头,看到了师弟有所领悟,菡萏动了谈兴。这时两人又来到了河神大街的百寿坊羊肉汤馆,羊肉汤馆已经打烊,门窗紧闭,不过屋内还有火烛摇动,估计是值夜班的伙计在擦抹桌案收拾板凳。屋檐下铺了一层寒霜,檐下悬挂一排铜铃,在寒风中叮铃作响。菡萏纵身摘下一个铜铃,抹去了铃罩上的雪粒,借着微弱的光线,菡萏向臭儿讲解太极拳打人的奥妙:“以铜铃为例,铃的中心有一条垂直线,线下端系着一个种锤。人的身子也是这样,铃口是胯气圈,铃蒂是肩气圈,中间就是腰气圈。我们再把铜铃中间的线分为五个点:顶点、上死点、灵活点、下死点和下垂点。这五个点在技击中是攻击的要点。再以中轴划分,人体分为左右两个部分,这样三道气圈就断开,这就是太极拳中的‘坤六断’,也叫‘六断架子’。内劲运用熟练后,就可以按照六个半径的圈任意向各个方向催发敌人。”

这些言论对于初学者的臭儿就显得费解了,他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菡萏说:“不急,先知道这个理,慢慢就懂了。我刚开始学拳时,也不明白,一旦和人交手发力,就有了体会。”

如此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徐宅前,两个石狮子默然蹲立,石头顶上都堆着一层雪花,好像狮子带上一个白绒帽子。门首两旁挂着两个硕大的灯笼,照耀方丈之内如同白昼。菡萏低头看,肩窝处血口已经渗透棉衣,外面有一个斑驳的血痕。

臭儿想去拍门,菡萏说:“不行,还得翻后墙,一拍门,非得惊动管家不可,翟巽对爹最忠诚的,凡事汇报请示的,他一定会把我受伤的信儿说出去。”顺着围墙往后面走,刚转过墙角,臭儿听见附近有马蹄声踏踏而来,他回头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徐宅大门前。他们在暗处,但徐宅门口一片光亮,即使隔着夜雾,也看得真切。

马车上帘一挑,跳下一个精神的年轻人,脑后空空,没有辫子,短发,着藏青色的长衫,脸上棱角分明,菡萏悄声问:“这个人酷肖陆鸿一,我听孙寡嘴说过,陆鸿一有个胞弟,这个人应该是他的弟弟陆鸿飞。”只见陆鸿一下车后,从赶车的师傅手中接过一个粗笨的板凳,放在马车旁,他伸展臂膀撩开了帘子,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探出身来,耳朵晃动着一对翠绿的耳环,个头要比菡萏矮一些,但是双眼皮,皮肤更加白皙,手腕上拢着玉镯。她的手搭在了陆鸿飞的肩头上,一只脚先踏在木凳上,陆鸿一煞是用心,双臂张着,像母鸡护鸡仔那样,恐怕她有个闪失。女子到了平地上,飘飘万福:“陆先生,我到家了,你也快回吧,天已经很晚了。谢谢你,陆先生,今天听你讲话很新鲜,我未所未闻。”

陆鸿飞更是谦逊,说:“三小姐的一笔娟秀的小楷,也是惊艳四座,很多学生都要拜你为师,跟你描红写字呢。”

绽莲听了,脸上浮上一层潮红。徐宅大门首的灯笼在夜幕中发出摇曳暗红的光来,照耀着大门前的一男一女,菡萏附在臭儿的耳根说:“这不是三妹绽莲吗?她怎么和陆家的人来往呢?”

陆鸿飞口中说走,但脚下不挪步,但他微笑着看三小姐绽莲叩门,小门打开,绽莲闪身门里,回眸一笑,那笑容妩媚异常,在一个风雪的上元节,灯笼映衬之下,仿佛是一个苦海中绽开的金莲花。陆鸿飞看得痴了,直到门关闭,他仍然瞅着朱红的大门出神。半响,才省悟过来,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跳上了马车,返回原道。

菡萏摸着辫子沉思,臭儿说:“我们咋办,三姐姐刚才进门,咱俩也该顺道进去。”

菡萏说:“她走她的阳关道,咱俩还得爬墙过去,你不知道,臭小子,表面上,爹爹最疼爱小荷,但在他心里,疼的确是绽莲,因为三妹和过世的娘长得最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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