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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戏精熬成妃》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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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煜是两个时辰之后方才知道这件事的,卞九思因在宫外稍早一些,立刻入宫找司马煜商议。两人风风火火赶到养心殿时,候在殿外的福临大监却道,丘灵鞠已抢先一步,在殿内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司马煜不顾阻拦,直闯殿内,卞九思因外臣身份不便入内,只得在殿外候着。司马煜一踏进屋内,皇上便抬眸瞥了一眼,冷声道:“你还有脸来?”

“丘宰相未待审讯便私自关押东宫侧妃,儿臣为何不能来?”

“私自?”皇上皱眉道,“现下是朕授的意,何来私自一说。”

司马煜上前一步,道:“父皇……”

“朕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子出了宫也闲不住,妄议政事也就罢了,看来是罚的太轻,竟罔顾律法,害人性命,皇室的颜面给她丢得还不够吗?!”

丘灵鞠眼角潮湿,躬着身子,宛如一下苍老了十岁,哑着嗓子道:“蓁蓁是皇上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些年嫁入东宫,太子殿下冷落不算,自己也做了些蠢事,但罪不至死,如今竟惨遭杀害,可怜老臣的蓁蓁啊……苦命的蓁蓁……”神色怆然,皇上见了也不由得动容。

司马煜面色如水,抬首沉声道:“蓁蓁已逝,请您节哀。但蓁蓁一事,究竟是谁所为还未有定论,倘若丘相真的在意女儿,不该找到真凶为她讨个说法吗?”

“真凶?”丘灵鞠怒极反笑,脸上挂着一抹讥诮的笑意,“凶器俱在,不是晏清歌这个恶女又是哪个?”

司马煜还要开口,皇上怒叱道:“煜儿,朕看你是被女色冲昏了头脑,这时候竟还要偏私?大梁律法绝不是儿戏,朕下旨,一命还一命,后日便要那晏清歌斩首示众!”

司马煜脸色煞白,身形一晃继而拱手道:“请父皇收回成命!此事有待商榷!”

见司马煜不服,皇上脸色倏地一变道:“不开窍!此女作妖,早就该死。以往做伶人时便是个不消停的,朕惜才,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许给你做侧妃。这些年,好端端的后宫给搞成这个样子,更不用说‘凤成龙’之语,那晏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为了丘相,为了社稷,朕都不可能让她再活着,你多次触朕的底线,朕不与你计较,这次若是再阻拦,朕也不止你一个儿子,你好自为之!滚出去!”

福临大监多年未见皇上如此暴怒,连忙开了殿门,对司马煜做了个“请”的手势,司马煜蹙着眉与皇上静静对视片刻,终于垂眸行礼道了一句“告退”。这边出了养心殿,便一眼看到门口候着的卞九思身侧多了两个来回踱步、神色焦虑的身影,正是闻讯而来的晏子衡和晏熹将军。

司马煜接过晏熹和晏子衡投过来的问询目光,神色黯然地摇摇头道:“后日斩首。”

“斩首?!”晏子衡惊叫起来,“他怎么动不动就要人脑袋,事情都没有查清楚!”

“子衡慎言。”卞九思蹙眉出言提醒。

晏子衡立刻住口不语,但是脸色依然愤懑不已。

“为何会这么严重……”晏熹喃喃道,他扶了扶额角,“几乎不给回寰的余地。”

“皇上忌惮晏家的兵权,之前的‘晏家兴、凤成龙’之语,就像是一根刺,他拔不出去,便要折断它。现下这机会来了,名正言顺的机会,他不可能不把握。”卞九思将手揣到宽大的袖子里,叹了一句,“今日真冷啊……”

“怎么救?”晏子衡直接问道,“劫狱行不行?”

“此乃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之。”卞九思冷声警告。

“这就是万不得已了啊,后天就是斩首之日,哪怕再来一颗假死药,也替不了一颗头颅!”晏子衡这时候无比恨卞九思的文人做派,性子慢的如同一只老牛,半晌憋不出一个屁来。

司马煜扶了扶额角,道:“子衡稍安,不要自乱阵脚。找到真凶还是最要紧的事,如果实在无法,便只能劫狱,总之本王不会看着清歌赴死,要动她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风乍起,吹得司马煜的袍角烈烈作响,众人皆看着他凛然的神色,沉默不发一言。

过了半晌,众人才从养心殿走至清音宫,司马煜让含冬收拾些吃的用的,一会儿送到牢里去。卞九思依然揣着两手,一边看含冬收拾东西,一边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良久,他忽然开口问道:“殿下可知,杀害丘蓁蓁之人是谁?”

司马煜一幅早就知道的神情,淡淡答道:“丘蓁蓁此人,此生除了处心积虑针对清歌以外,没有什么要命的仇敌。本王思来想去,有个大胆的想法……”

“正是如此!”卞九思颔首,抢白道。

司马煜先是一怔,旋即看到卞九思了然于胸的表情,便也眉头舒展道:“本王就知你所思当与我相同。”

晏子衡从含冬身后闪出来,睁着两只茫然的眼睛,奇怪道:“你们在说谁?我怎么不懂?沈家还是楼家?反正我们晏家没下手。”

卞九思缓缓站起身,望了望门外的一隅乌云密布的天空,长叹了一声:“要变天喽!”

清歌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大梦一般,一觉醒来,仿佛还在多年以前因为烟火事故而被关的地牢里,同样的阴冷潮湿,臭味熏天,让人不悦。直到司马煜站在她的面前捧着她伤痕累累的手给她上药时,她才随着疼痛感觉出些许恍如隔世、今非昔比之感。

“托九思带给你的信……收到了?”清歌回了回神问道。

“嗯。”司马煜轻轻应了一声,却是未置可否之态。

清歌只得又道:“该用的时候便用。”司马煜仍旧是“嗯”了一声,继而又道:“别乱动。”

清歌挪了挪身子又乖乖坐好,任他给自己上药,然后将含冬准备的丹参鸡汤一口一口喂过来。她眸前一片氤氲,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的血色。司马煜又喂了一口,沉声道:“你受苦了。”

“受苦倒还好。”清歌轻轻笑了一下,“就怕是要命。”

“我们在想办法。”司马煜的脸色差得不像话,语气里却是款款温柔,他头一次觉得清歌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真是太好的一件事了。

“如果实在没办法转圜,就算了。”清歌咽下一口汤,语气平淡得好似在说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家长里短的闲话,“以保住晏家和你的性命为要,不要连累更多的人了。还有九思说的地方上有异动之事,还是先查清楚这件事要紧,关乎的是你司马家的江山。”

司马煜放下空碗,将她发上的一根细碎的稻草捡下,又在她的发顶揉了揉,深深地看着她:“这件事极为凶险,新仇旧怨得一起算,待本王救你出去,找个山清水秀之地等我,事未平息之前,绝不要跟来。”

清歌一愣,未想到一向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司马煜竟以这样郑重的口气描述一件事,不由得紧张起来,可未待她开言,司马煜立刻抿唇轻笑道:“不必担心,本王说的不过是最坏的情况。什么征兵叛乱、杀人夺命,大抵都能扼杀在摇篮里。”

可事实正朝着最坏的情况急转直下。

卞九思从电闪雷鸣的雨幕之中撑伞而来,入了书房,朝司马煜拱手行礼,二人皆是熬了一宿,黑眼圈对着黑眼圈,眼睛里布着红血丝,司马煜微微颔首还礼,问道:“怎么样了?”

“不太好,没有找到证据,做的很干净。”卞九思的发丝被狂风吹得微乱,鼻尖泛红。

司马煜闭目不答,半晌又问:“那……”

“征兵之人抓是抓到了,但还未带走自己将脖子一抹就殒命了。”卞九思抢答了一句,将伞靠在门边,伞尖的水滴一滴滴汇聚然后变成一滩水渍。

“也就是说,我们知道这些事是谁做的,但是无凭无据,只靠你猜我猜?”司马煜往椅背上一靠,抬手想将手头刚批的折子掼出去,忍了忍又颓然放下。

卞九思“嗯”了一声,道:“这件事不等到发作了,摆在明面上,皇上不会信的。”

“但我们等不了了,明日午时,清歌就……”司马煜欲言又止,纵然是谁都知道的事实,他依然没有勇气大声地说出来。

卞九思沉吟良久,抬起头,眸子里闪闪发亮:“不如……动手吧。”

司马煜瞳孔骤缩,扶了扶额角问道:“确定吗?清歌再三说,不要连累晏家……若是劫狱,晏家必然首当其冲,恐受连坐之刑。”

“晏家上下的愿望,就是清歌活着。昔年没有保住晏敞将军,今日绝不再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司马煜望着他坚毅又幽深的眸子,像是在确定他的决心,半晌他张口应道:“好。”

今日的晚饭比平日送得要晚了一些,直到清歌眼前的日光之色尽数消弭,她才听到沉重的铁门哐当打开的声音。

“开饭了!”狱卒一身酒气地推了一盆粥进来,一边发着饭食还一边同外头的同伴喊了一句:“哎哎哎,等我回去再开赌啊,酒也给我再留一坛!”他看了一眼清歌,像是极为晦气一般地撇撇嘴,连忙走了出去将铁门扣上。清歌强撑着摸索过去,直到碰到温热的碗边,她埋头喝了几口,凭着残存的余温温暖自己凉飕飕的肚肠。一碗下去也不过是半饱,但不知为何今日格外困倦,像是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胃里,而大脑一片空白。她挪了挪身子,靠着墙躺下,忽然想到,若是这样一觉睡到明天断头之时过去,倒也不错。毫无知觉地就死了,总好过在断头台上受折磨,也不知道疼不疼,刽子手的刀快不快。

如此想着,她合上眼睛沉沉睡去。竟是一夜无梦。

不,好像并不止一夜,似乎睡得比以往久长。她手指微动,轻轻睁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黑黢黢的牢房,而是一间摆设雅致得趣的小屋,青松映室,白墙丹青,她不敢相信地合眼又睁开,景色尽皆不变,仍是一副现世安稳的模样。清歌内心轰得一声宛如什么坍塌了一般,心道:不会是又死了一回穿越了吧。与司马煜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子衡、兰儿、卞九思、晏熹、晏夫人、陈庭秋、琬公主,又皆成云烟,变成过往?她溘然闭目,只觉还不如上一世直接死了的好,这恩爱情怨,若要再来一回,哪里会甘之如饴,只是折磨罢了。

这样想着不禁眼角落下一滴泪来,门口珠帘微动,忽地听得有人轻唤了一声:“清歌。”

她心中一抖,一下就雀跃起来,睁开眼,看到司马煜疲惫的脸庞。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准确地找到床下摆的绣鞋囫囵穿上,一边问道:“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

司马煜嘴唇微动正要答话,忽的脸色一滞,眸中由疑惑转为狂喜,他的声线微微颤抖,伸出手将欲要起身的清歌一把扶住,惊诧道:“你……能看见了?!”

宛如一道惊雷劈上天灵盖,清歌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她初醒时只顾得上感慨劫后余生,心中百转千回,甚至没有想到看得见看不见这回事,待得司马煜点破,才恍然意识到,这屋中景物和司马煜的面庞竟就在眼前!

她回握着司马煜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面庞,只觉他清瘦了不少,原本凌厉的下颌,现下看起来越发泠然不近人情。她边抚边笑,继而又哭了,她弯着眉眼抽泣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司马煜的神色难得地舒展开,在她的额间亲吻,他揉了揉清歌将她塞回被子里,转身去外面喊了卞九思进来。

卞九思一踏进来,清歌就发现他嘴角青了一块,袍角沾了些灰尘。这实际上是清歌第一次亲眼见到他,这倒与她内心千百次描摹的清风皓月的雅人形象不同,她仔细看着他清隽而又稍显狼狈的面孔,哑然失笑道:“卞先生这是怎么了?”

她虽然笑着问话,在场的二人却都冷着脸,欲言又止半晌卞九思才言简意赅地答道:“子衡打的。”

清歌立刻收敛了笑,问道:“怎么回事?子衡也在吗?好端端的打你做什么?”

卞九思和司马煜交换了一个眼神,连忙牵起嘴角笑了,牵扯到伤口又撇了一下嘴,导致整个表情似哭不哭、似笑不笑,他淡淡答道:“无碍,我先给你再诊一下眼睛。”

清歌任他诊了脉又看了眼睛,忽然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卞九思小声回答,继而又若无其事道,“脉象平稳,眼睛应是无碍了,不过药还需吃一个月,巩固一下根基。”

“午时过了,我不在刑场,狱卒没有找我吗?”清歌察觉出了不对,蹙眉问道,“……昨夜的饭食你们加了蒙汗药?你们劫狱了?兰儿呢?晏家呢?”

司马煜和卞九思面对她的一连串诘问,皆是垂着双手静默不语。

清歌心中不祥的预感尤为强烈,她抓着卞九思的小臂问道:“晏家出事了对不对?不然晏子衡怎么会失态,如何会打你?”

“我怎么说的?不要连累晏家,不要连累晏家!你们不听!皇上罚什么了?抄家?”清歌见二人还是不说话,满面惊惧地又颤抖着吐出两个字来,“灭门??”

“茵茵,你冷静一点。”卞九思扶着她的肩,“晏家无事,皇上并未下任何旨意。”

“怎么可能呢?你在骗我!”清歌将他的手甩开,“午时监斩官看不到犯人,定会禀报皇上。”她越想越不对,将罩衫胡乱往身上套着,一边穿戴一边道:“兰儿呢?喊她过来,我和她一起去晏家看看。”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动弹,清歌心中有了一个很不好的想法,她趿拉着鞋就往外跑,冲出屋外看到晏子衡蹲在一棵郁郁苍苍的松树之下,手中紧紧攥着兰儿送给他的檀色香囊,眼圈红得骇人。

“对不起。”晏子衡没有回头,只以为是卞九思出来了,启唇道歉,“我不该打你。不该怪你没看好兰儿,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兰儿怎么了?”清歌上前两步,捏着晏子衡的手腕,将他拽了起来。

晏子衡神色一惊,骇然道:“姐?!”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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