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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玄录》第四章 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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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启写完书信便静坐着等待时间过去,从傍晚等至初更,初更等至二更,二更等至三更,三更一刻,荻启起身出门。

走时轻手轻脚,并没有声响发出,只是于关门之际木门发出轻微刺耳响动。实则木门开关声音并不刺耳,刺耳的是此时夜色和荻启心中想法。

木门彻底闭合之际,王柱夫妇屋中传来两声憋闷轻咳。荻启神色一滞,却未做停留,径直往镇上去了。

借月明星稀之便,荻启脚步轻快,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赶到镇上。

夜色深沉,镇上已无灯火,万籁俱寂,荻启赶到镇上之后,生人气息引得鸡鸣狗吠不止,街道两旁几处富庶人家亮起阑珊灯火,透过窗纸,可见模糊的人影晃动。当是因为家畜异动起身查看的。荻启并未在意,可是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重要事情。

皱眉苦思之际,荻启耳畔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声响,随即脑后便是一阵锥心剧痛,人也在几个摇晃过后昏了过去。

迫使他再次醒来的,是几束极为刺眼的光线,随即抬起右手手掌挡住灼目光束,昏沉的摇了摇头,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左手半撑身子避开刺眼光束。强撑酸软四肢,背椅身后灰黑墙壁躺坐,片刻后模糊的视线得以集中,看清周围环境。

不看还好,一看顿觉不妙,周身如遭雷殛。自己竟在关押死囚重犯的监狱之中。

完啦,彻底完啦。荻启方寸大乱。父母大仇未报,甚至尚不知仇人是谁。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落到了如此境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荻启心中连问,终于在慌乱之中静下心神,细思经过。可是不得线索,又如何细思。思到最后,心中除了慌乱还是慌乱。

不知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多久,荻启脑中灵光一闪,或许可于差役送饭之际打听点什么。荻启正如此想着,忽闻牢笼上方传来脚步响动。急忙起身仰头看向位于头顶的牢门。

牢门探监口被推开,昏暗的环境中荻启看不清来人面庞,耳畔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人当是在做什么事情。

荻启凝神细看,发现对方是在递送食水。片刻后一装有食物的竹篮落到地上。

“新来的,快将食物拿走。”来人高声喊喝,语气之中多带恶意。

荻启默不作声,取走食物。那人提绳收篮,脚步渐行渐远。

荻启并没有向此人询问什么,因为对方开声说话之时多有恶意,断不会理会自己,即便是理了,也多半是风凉刻薄言语。故此他并没有发声询问,而是静待下一次机会。

可是,他现在最缺的,便是机会。因为他尚不知道将自己弄到这般境地的人是谁,给自己安了什么罪名?是否来日便会杀头?或是重刑关押,永不见天日。

虽说两种结果对荻启来说皆等同于末日。但是,人死——要死个明白!

借助地牢中昏暗光线,荻启看清了碗中饭食,一碗馊糠,外加一点隔夜泛黄青菜,再有半碗清水。

如此食物荻启哪有兴趣,喝下清水后将食物弃之一旁,背倚墙壁坐下。

静思,静思,除了静思还是静思。誓要找出问题根节。

人一旦真正平静下来,且心思有所专注之时,所有的问题都会在缓慢推敲之中找到答案。就算受天赋所限,问题不能迎刃而解,也会有个模糊大概。就算推演结果差强人意,亦不会事后后悔。

荻启本不愚笨,心思真正静下来,细思事件经过,一遍无有头绪,那便两遍;两遍无有,那便三遍;三遍无有,那便四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荻启穷尽心思之下,事情终于有了些许眉目。

自己深夜进镇自是不对,因为此时夜深人静,出行者多半是偷鸡摸狗之辈。此为其一,再者,以器什将自己击晕的不可能是寻常百姓,因为世人多有自私自利者,自扫门前雪为人之本性。

将自己击晕的人当是深夜巡街的更夫和差役,不然自己也不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将自己击晕呢?差役巡街不可能只是一人,三五人同上,自己必然没有反抗能力。

他们的选择实在太不合乎情理,因为自己就算是贼偷,也罪不至死,他们就不怕失手之下将自己打杀了吗?这其中必然大有隐情。

事情推衍至此,走进了死胡同,可是荻启总感觉若是继续思量,当还有收获。正如此想着,荻启脑中灵光一闪,忽的想起当年家中钟鸣鼎盛之时,曾听家中护卫提起过,凡是贼偷,必定手脚轻快,若是夜间行窃,身上必定抹有家畜便溺秽物,以掩盖自身生人气息;若是大盗行窃,则鸡不敢鸣,狗不敢吠。因为动物皆有趋吉避凶之本能,自不敢放肆。

想至此处,荻启恍然大悟,终于得到答案,自己当是被冤枉了!且导致自己受到冤枉的不是误会。因为将自己擒获的官差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细节,这是他们吃饭的本事!他们打晕自己的原因很简单,怕自己高声呼和之下暴露其龌龊行为!得到结果,荻启的心彻底凉了。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给自己罗织的罪名是什么,但是从自己现在所在牢狱,所得饭食,就可以知晓,此罪名绝非小恶,当是大奸大恶之辈才会为之。

即便知道这罪名是自己所不能承受,荻启亦不打算申诉,因为对方既然敢冤枉自己,就不会害怕自己反抗,必然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做了充足准备。

想至此处荻启喟然长叹“哎”。可是气息尚未吐尽,荻启忽觉嗓子阵阵酥痒,磨人难耐,被呛得连连咳嗽。仰头,探手急挠,将脖颈肌肤抓出道道红痕。

抓挠片刻,荻启闭目皱眉,强行忍耐,停手紧贴墙壁倚坐。

时至此刻,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问题!当是在自己喝下的那碗水中。

奇痒过后,荻启又开始咳嗽,咳嗽声音渐从清脆化作嘶哑,又从嘶哑化作沙哑。咳到最后唾沫之中尽是血丝,待到咳喘声音减缓,忽的又是一声重咳,一声重咳过后,荻启只觉喉咙之中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一异物被咳吐出来,而荻启也终得轻松,只是喉咙疼的紧,好在只疼不痒。不再那般要命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荻启始终不停的吐着血沫,直到太阳光束再次透过风口孔洞,照射到地牢中,情况方才得到减缓。

荻启借此机会找到自喉中吐出的异物,放到光束下打量。发现此物为一黑色小虫,小虫此刻已无动静,无有触须足节,虫身光滑,无有皱褶,虫嘴处的双鄂钳夹着一湿红事物,荻启明白,那当是自己喉中血肉。

“唉~”荻启心下再次叹息,这世间人心之险恶,由此可见一般。

对方为防他喊冤,无所不用其极之下,已然将他的喉咙毁了。此刻的荻启,只觉呼吸也是撕心裂肺般通入骨髓,喉中尽是丝丝缕缕的刮扯感觉,此种感觉当是由呼吸时空气摩擦伤口所致。对方歹毒之举,实是叫他痛不欲生,且没有止痛方法。因为只要他还活着,还要呼吸,他这伤势便注定会一直折磨着他。

荻启并没有怨恨迫使他落入如此境地的人,剧烈的疼痛下,他的思维异常清晰,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因为此时的他,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只有保住性命,他才有怨恨的资格。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除此之外,荻启心中还有更深的怨恨,那恨意之无穷无尽已然使他忽略了此时所受苦难。

他很清楚,使自己承受今日苦难的根源是什么。是当年,将炽火魔族空间通道迁跃至青越城中的幕后黑手,如若不然,父母也不会因此身亡,今日种种,自然也不会发生。想至此处,荻启心中恨意翻涌,甚至于此刻所受苦难,似乎轻了许多。

“咳~咳~~”又是两声憋闷轻咳,刚刚平复的些许疼痛又因为伤口受到振动撕裂,再次翻涌。疼得荻启额头冷汗连连,只片刻功夫,背心已然湿透。

此时,荻启已然为当初那冒失之举后悔,但是细想过后又觉得并非如此,此事之害看似非常!实则荻启的收获,却是实实在在的利大于弊。

在他看来,自己无有领路之人,教他看这世事人心。今日若是不吃此亏,来日必然还是毛燥冒失,迟早还会再落险地,届时,只怕心中遗憾更多,牵挂更多。还不如此刻来的爽利。

若是……

若是还有来日,自当紧记今日教训,遇事必不行那义气之举,凡事当三思而行,尽推利弊,谋定而后动。再者,往后所行之事,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正如今日境况。

当谨记,父母大仇未报,自己未曾留有子嗣,延续香火,实在死不得。但也不能太过惜命,因为一旦为此失了本心,便会处处受人掣肘,那亦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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