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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花无痕》第五章 关于j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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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悠的花店最近要进一批新货。

云天不在的日子,她总是沉默寡语,忧忧郁郁的。可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特别好。茗悠从花市挑选完自己的花回来的路上,云天来了电话。

“茗悠,在干吗?”

“刚从花市预定了一批郁金香,过两天老板会给我送过来……”茗悠开心的回答着云天的问题,恍若隔着千里之外的无线电波,云天的影子仍然可以任她随时依傍。

“司机去接你了吗?”云天问,“我特意嘱咐了他,他到了吗?”

“他到了,王师傅很好。”茗悠赶紧回答过去,她知道云天的脾气,如果让他知道王师傅今天因为有点事没来及送自己,定会受到他严厉指责,她私下不让王师傅来了。她知道云天在作为一个上司的身份上有时会有些苛刻,但他爱她就好了不是吗,别的,她也无心顾及。

事实上相较坐车,茗悠更喜欢走路,她觉得走路的时候人就不得不慢下来,慢下来的时候就能够看见平时看不见,或者来不及看见的风景。比如现在正在马路上那个扎着马尾辫子的女孩,她正焦急的左右盼着,一边慌张的找着什么东西,一边打着电话,恨不得能够长出第三只手来……可是今天的阳光这样的好,她就不能察觉到自己几缕还没来得及挽进的乱发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毛茸茸的如婴儿般可爱。

茗悠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路边的行人们各自的表情和神态都是那样的真实,阳光也带来了好心情。她的心暖暖的。

不知不觉,她已经回到了花店。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把自己花店里东边的空余的角落摆上几张茶几——一定要藤制的那种配套的。

她想把自己的店改造成一个可以喝咖啡的地方。应该是她突然想起上次来到花店里的那个不速之客在等待自己包装雏菊的场景,漫长的等待中几杯咖啡总是会让人感到欣慰。

她很快就下了决心了。就这么办!

心里一高兴,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果哪个角落足够大,她甚至还想再添上一台钢琴,施坦威钢琴,可惜地方太小。

她马上把这个打算分享给了云天,接着是斐然,他们也都习惯了她,并没有什么异议,即便是有,其实也是枉然。

她的想法一旦开始萌芽,多数情况都像像脱缰的马儿——这点上又和她一直追寻的的安稳看似矛盾。

桌椅好说,斐然说她有一个朋友叫jay,是早年跟随他的父母来到中国定居,后来就扎根在中国的一个外国男孩,他父亲就是开家具店的。于是茗悠托斐然为她挑选桌椅,她相信斐然的眼光,毕竟斐然好歹也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对于鉴赏,还是独具慧眼。

说到喝咖啡用的杯子,茗悠是一定要自己去选。

自己选了即便不合适,也没有旁人可以抱怨。并且她本人也能从中能从挑选的过程中得到满足,她也不知道她想要的满足是从何而来,但她确信,这种冲动,这种蛮不讲理的荒蛮念头,一直是她生存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尤其是在她的母亲离开她,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后,她更加依恋这种冲动。就像她第一次在云天的公司楼下遇见他,他们就互相选择。云天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出了她是个孤儿,将她捡起,从此悉心照料。

未知的笃定总是具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对于每一个灵魂都有不可抵制的感召。

斐然在答应了茗悠之后即刻着手桌椅的事情,她约了jay晚上在自己上班的楼下一个僻静的酒吧处见面。

那个地方不大,装潢也不算奢华,但是在闹区里却别有一番韵味。

斐然很喜欢这个地方。酒吧的落地窗帘上是深邃的蓝色多瑙河——那些关于日久天长,海枯石烂的句子容易在那条河流中生长。她喜欢这里也更因为这个酒吧的驻唱歌手——她总觉得他们的故事和别处的不一样。

其中有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混血姑娘,她很喜欢她的歌声。她也是她的朋友jay长久以来的暗恋对象。斐然事先看了歌单,今晚正好有她的演出。作为年长jay五岁的人,斐然一直把自己当成jay的姐姐,感情的问题上,斐然对他一直是持鼓励态度的。

单恋是场旷日持久的博弈,等待是场有去无回的情殇。

她一直希望自己的这个弟弟能够勇敢一点,但又知道这种事情必须本人才能裁决,她只能旁观。

暗恋的苦楚,也许始于是某种不舍或者期盼。jay第一次来到这个酒吧就喜欢上了这个手握吉他的女孩,他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也不愿意去追问。他只知道大家都管她叫jasmine,,中文是茉莉花的意思,俏皮,可爱,和本人倒是十分相符。

jay看她演出的时候很喜欢喝泡了橘子壳的柠檬水,不知道原因,可能会有什么相似点在他的心灵深处生了根,发了芽,可是他说不出来。他说那种喜欢就是像孩童时期你忍不住去舔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大的白白的棉花糖,不去吃只是舔的喜欢。

jay匆匆赶来,斐然已经点好了柠檬水等他,她知道橘子壳他总是自备。斐然今天穿了件蓝色的大衣,和窗帘的颜色倒是相映成趣,有点像是画里走出的人物,散发着一种古典的美,在悠扬的萨克斯声中,她笑着欢迎jay的到来。

jay一看到斐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姐姐,你今天真优雅。”这个大男孩一走进斐然就开始大声笑着称赞她。斐然知道,他又在调皮了。

“亲爱的弟弟,膝盖还好吗?”斐然道。

“很好,亲爱的姐姐。”jay回答得很轻松,无所谓的耸耸肩。

“今晚有她的演出。”

“我当然知道。不然姐姐你怎么会叫我来呢?橘子壳我都准备好了!”

jay一边说着,一边把橘子壳扔进水里,水中的橘壳在冒着几颗气泡以后沉入杯底。

“我一个好朋友想要定制一套藤制的喝咖啡用的桌椅。”斐然说。

“好,没问题。可是我知道你叫我来是应该想让我听一听她的声音的吧,我亲爱的姐姐。”jay的大大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眨呀眨,一眼看出了这次约会的目的。

他的眼睛透着一种机灵劲儿,脑袋左顾右盼,表演着漫不经心。灯光倏尔淡了,蓝色升起,像是荼蘼。

旋律响起,是《催眠》。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谁都不会相信,这样的歌声是来自于一个金发姑娘,一个金发姑娘也能将王菲的歌演绎的淋漓尽致。一点深蓝色的暗暗的灯光先是掠过她的头顶,接着是肩膀,然后是她长长的白皙的手臂,她的中文很好,声音美得动人,懂得音乐的人能听出干净的灵魂,不懂的人也能听到清澈的声音。一个妩媚的,清纯的女子在慢慢走出,从另一个世界。

今天她穿着一条黑色的单肩吊带长裙,唇上也有动人的色彩。斐然和jay一起听着,整个酒吧都沉浸在一种氤氲,好像全然入梦境,里面都是一些光怪陆离,有花,有梦,有音乐,有美酒,有风和云,雾霭和尘埃……

好像飞了起来……

结束的时候,斐然就和jay起身准备离开。她太了解他,这个倔强的弟弟。

斐然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多看一眼的。这个女孩就是jay的有些人。就像她知道,每次听完她的歌,jay是一定要送上一朵匿名的茉莉,然后就匆匆离开。他希望发生些什么,于是投掷了希望,但又逃离了希望。这种习惯,他持续了两年。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一瞬间的思念却可以很长。思念和梦,他只愿欣赏却不敢拥有。

jay的恋爱雅雀无声,习惯了喜爱却不能一起生活,也许是害怕拒绝?因为那种期盼太为沉重?斐然好奇,但也没有去追问,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他们一起出了酒吧的门。

“不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去试试,拥有?”斐然打趣着问着这个弟弟。

jay沉默了一会儿。

“姐姐,你喜欢雪花吗”jay问。

“喜欢。”

“可是她就太短暂,你喜欢雪花,当你伸手去捧,不是拥有,只是想碰一碰,可是你的温度就有可能将它融化。然而这却不是你的本意。”jay说。

“一段好的恋情,一旦开始就会变坏,不是夭折,就是慢慢改变,幸运的话成功蜕变成为亲人。不幸的话,却要比陌生人还要冷淡。我知道这种喜欢和这种贪心,我很在乎,我能察觉的出来这种真挚,我没有勇气去尝试拥有,虽然这注定了我永远不得。”

jay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迷离着,他的棕灰色的卷发在诙谐的路灯下被打上了一层暗色背景,隐匿着一种不能言传的悲愁……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不是吗?”斐然心里想着,但却不能否认他的每一字每一句。

斐然和他一起走着,街旁的繁华路灯此起彼伏,高低错落有致,显得华丽而绚烂,这条路上的灯是整个城市里最为华贵的,像鲛人的眼泪,万年不化。

“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斐然说。

“怎么做到的,同时可以爱上两个人?哪里来的勇气呢?你可是读着《红楼梦》长大的人,这样的过程,会容易吗?”jay每次和斐然见面,也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什么解释,他们互相了解彼此状况,交流起来都很直接。

“这样的过程我走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容易,我只知道,当我不能再做到欺骗自己的时候,活着,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斐然深深的吁了一口气,之后在这口气消散的过程中把自己的话一起喊了出来。和这个弟弟的谈话总是让她很舒服,jay的天真与烂漫像极了情窦初开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的她坚定得拉着刘子牧的手说,天下无双,白首偕老。

爱是一种能力,勇敢的爱是一种稀有的能量,可在这里婚姻只有一次,她不是伊丽莎白,刘子牧也不是达西,他们成长的步调现在是不一致的。相反的,林远航和她,似乎更像是现实版的《prideandprejudice》。那能量不会毁灭,婚姻是不是围城,她无心过问,在她看来,自欺欺人才是真正的背叛,背叛她崇高的爱情或者她伟大的失去,她不能没有子牧,就像他是自己的亲人,但是她不能回避远航,不是漫长等待换来的感动,也许是这个男人眼中岁月沉淀的坚贞融化了一些忠孝节义的东西,她有时觉得像是披上了青衣的戏子,眉眼乐开了花,于是在一场京戏中,迷了路。

女人对于男人的爱很容易分成两种,一种是同情,一种是崇拜。但斐然觉得应该是有另一种美和价值的存在,她们孜孜不倦的给有情人带来疑惑,然后给出一些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斐然觉得jay的问题是风,吹凉了她的一些孤独,越吹反而就越清醒。

这也是现实的梦。

“真是的,本来自己还想来开导这个弟弟,没想到竟被她搞到自己陷入了自己的纠结,真是失败。”

斐然定了心神,才发现,jay又一次成功的转移了焦点,“真拿他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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