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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歌长历》第五章夜火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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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亮的灯影下,希暖公主倚靠在红香芙蓉帐处,借着桌上摇拽的灯火可以清晰看见,在单薄长裙湿透的胸口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窟窿,原本涌现血迹的与抹胸沾粘在一起,在灯火的照耀下显露格外猩红墨黑,可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痴痴的看着自己握在手中的匕首。

即使阎三清把他扔下冰冷彻骨的湖水,她仍不愿相信,哪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清秀少年会杀害自己,哪个虽然从小爱慕自己,可却为姜国大义不得不隐藏心意的少年,会对自己拔刀相向,希暖公主不明白为何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她不知道,在这富丽小楼里呆了多久,粗陌计算大概也有四五个日子了吧。

希暖公主抬头看着高高的梁顶,与自己触不可及的红木窗台,苦笑一声,她太傻了,傻到以为,自己的计谋可以天衣无缝,可自己的计谋,不止害了自己,更害了一百姜国老兵。

希暖在这小楼日夜苦苦的思索,为何那顽固无用的世子,会提前洞悉自己的布局,为何要把自己救出求凤湖。

还有在我昏倒之际的时候,世子殿下又对三清许诺了什么,三清他到底又为何要出卖我。

希暖的头很疼,比蓝伯伯在六岁那年亲手出的千道考题还要头疼。

正在希暖公主头疼无比的时候,这不知名的小楼大门,“哐当的一声”被人打开。

希暖艰难的抬起头与来人四目相接,只见一道消瘦白皙的身影快步走到,希暖公主的面前。

门后的微风廖廖带动着来人的一身大红长衣,随风轻摆。

这个人正是她此行千方百计要杀的东歌世子。

希暖公主看着脸角依然带着轻浮笑意的东歌世子,身体竟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一双眼睛突然死死盯住,额头上本若隐若现的青筋猛的暴跳而起,多年养成的谈吐修养顷刻间消失殆尽,神情凶狠非常的看着东歌世子。

世子殿下原本还以为可以看见一个我心尤怜的楚楚美人。

没成想会回想起自己秋猎时,在山崖围困捕捉的山豹,不就和眼前人如出一辙吗。

看着就算是满身肮脏灰尘也难掩美貌的希暖公主,世子殿下依旧面不改色的带着笑意渐渐靠近,先是将希暖死死握住的匕首强行收走,然后低下皓首对着希暖公主不净的额头轻轻一吻,与在求凤湖的时候不同,世子殿下很轻柔,并没有带着任何的邪念作祟。

而后不顾希暖公主的满身血渍,俯身环抱着希暖公主,双手立即不安分的从颈部处入手,从她的腋下穿过,立刻感受到一团温馨绵柔的白球。

希暖公主立马大口大口的抽进凉气,示意自己的愤恨,可世子殿下却根本不去理会,反而轻抚过希暖公主早已经结痂的伤口,缓缓剥落伤口上的猩红血块,也刻意不触及新痂。

希暖公主因为伤口的剧痛,不自觉的弓起了身子,死死的咬着红唇,也因此感觉恢复的些许气力,马上吃力的摆动手臂,向世子殿下打去。

可当她的无力手,被世子殿下轻轻压下时,希暖公主又再次与世子殿下粲然繁星的眸子对上,希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可以说是坏事做尽的人,会有这么明亮深邃的眸子,使人一看就忍不住沉沦进去久久不能自拔。

希暖公主在刹那间的晃神后就清醒过来,口吻蕴含着煞气,缓缓道:“你想要什么,我不信你会为一个亡国女这么费心。

世子殿下看到都已经搭进去半条命的公主还这么的不乖巧后,原本小心剥弄的手法,微微用力,希暖公主立刻疼的是秀目紧闭,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东歌世子看她安分不少后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烛台大小的木盒,借着灯火将盒子里乳白色的药膏均匀涂抹在刚刚剥弄的结痂处,冰凉柔和的药膏使,希暖公主撕裂伤口的剧烈痛楚淡了几分。

涂抹完毕后,东歌世子就为希暖公主轻轻的披上被褥,可后者依旧不死心的使劲拉扯着世子的衣袖。

看着绝美容颜的人儿,东歌世子动作轻缓的把她无力的双手别开。

东歌世子仍沉默不语,无力的希暖公主目光却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东歌世子,美眸中泛出阵阵的无奈,尾声东歌世子脚步无声的走出来小楼,而在希暖公主的眼中,哪东歌世子随风飘舞的红衣,好似带着如初秋红枫,枯败般的一种悲凉氛感,有一股动人心魄的惊鸿美感。

不过很快上下眼皮就打的难解难分,深深的睡了过去。

世子殿下走出小楼后,神色一改成为往日里的浮夸嚣张,他对着身旁的墙根阴影道:“求凤湖里暗藏细作的洗濯真的麻烦世叔了”。

在暗处的死士闻言显化出淡淡的身影漠然道:“世子这本就是吾职责所在,可求凤湖必须要封山数月,因为老奴入水时所散布的“青碧瑶”极不易挥发,常人势必触之即死。

东歌世子笑了笑,道:“世叔你说这求凤湖阁主会不会对我这个无良的世子恨之入骨呢。

死士顿了顿好似思索片刻道:“世子殿下需要老奴干什么。

世子殿下看着自己熟悉的庭院对着阴影处的老人抱以灿烂一笑,目光平静道:“我们明仁王府,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我想要尽兴一回。

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东歌世子,阴影死士却不知为何有种寒栗灼灼的感觉,不自觉的低下头回避目光,带着些许压抑沉重道:“老奴愿追随吾主,四海至死方休。

东歌世子眼眸微抬离开死士,背对死士,那张白皙消瘦的面庞上重新带着浅浅笑意,道:“那真是,谢谢世叔了”。

已到九冬严节了,陵州早不像先前那般热闹,早起耕种的老农习惯早眠歇息,可这明仁王府的灯火却在这雪季,更加明亮。

夜色深沉,在灯火的照耀下,隔着层层如帘薄纱,可以看见一个黑发皓齿,蛾眉魅眼的美女子,在那白皙如开粉色碧莲的脸颊上,在哪眉梢都有浓浓揉解不开的欣喜之意,她痴痴的看着手上的书信,读了一次又一次,哪个在皇城保护他的小小身影,还记得她,他并没有忘记她。

握着手中的书信,这个堪比人世间除去皇后外,最尊贵的女人,痴痴呆呆回想起第一次在皇城遇见他的场景,他款步走在哪条小路上,于无声无息之间的在她魂魄上,留下经年累月的爱慕。

在喧闹繁华的皇城里的日子可以与你相遇已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情了。

明仁王府最文雅可人的二小姐,不知道那是他对她的微笑,会对她未来的二十年带来如何的波澜与不堪。

也不知道今晚有一个人在门口静静的窥视着她。

一直到天空乍**第一道朝霞。

在明仁王府对于奴仆女婢来说有一个可以说的上是绝对的禁地的地方。

这个禁地并不大,就在明仁王府靠山处,由一块块藏红九孔砖围砌在山腰上红色楼房,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也没有人进去过,可今天,这道布满灰尘蛛网的大门被一个人打开了。

哪个人是顷天下权柄于一身的皇室宗亲,是化五帝为奴的开国元勋,是被天下“兵家子弟”神化的不朽兵圣。

可这道年迈的身影上却好似一个农家翁般,轻轻抚过斑驳不平的墙壁,在门口望向,哪如昔年嬉笑怒骂时的厅堂,浑浊疲惫的眸瞳流露笑意。

这名两冀斑白的老人,漫步走往堂前,在堂前白墙上挂着幅画。

画中人明明只是一道稀松平常的女子,望月图的背影,可这道倩影却好似九天揽月神女般空灵无暇,手中却又持着柄紫青色的三尺剑,虽只是幅画,可依旧有仙人覆雨翻云的如虹气势。

明仁王觉得他自己有些累了,他想死了,早在东儿未曾出世时就想过死了,可自己却又不能这么快死。

袍泽战场的托孤,素素的嘱托我还要,抚育蕊儿、东儿成人,我还要给他一个安康大道。

不过直至半个月前,他知道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完,留给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可日子越近就越是会想起,我们在最初在沧海的相遇,这一幕几乎每天都会,浮出在我心头。

明仁王凝视着惊鸿美感的背影,往昔幕幕如流光掠影般浮现。

我这辈子对不住很多人,我对不住身披三千火甲的枯朽老卒,有西蜀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

有姜国、有桑国,残国屠城立威天下的罪孽。

可今生我唯独最对不住对你,我为何要许诺护你一生一世,为什么要把你带离沧海,为什么要把你卷入这场,属于我的宿命。

门扉轻扣,沉浸感伤悲风的明仁王,抹去泪水,回头端详着,早已察觉却不做声的东歌世子。

明仁王在苍白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看着东歌世子的时候,瞳孔深处里不经泛起涟漪。

东歌世子看着在缅怀自己生母的明仁王,东歌世子懵懵懂懂,他不懂为何明明父亲知道,仅是南柯一梦的虚假梦境,可却仍愿久醉不醒,陶醉其中,梦碎后明明也只会带来更大与更深远的空虚痛楚而已。

东歌世子知道,他要走了,不过只是要离开解脱罢了,可为何最近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总是会阵阵难言的郁气。

在他深夜不断辗转难眠时,闭眼就会看见自己幼年时的高大身影,那道身影好像从未模糊过。

明仁王看着愣愣出神的东歌世子,走近后用那粗糙厚实的手掌,搓过世子未束的长发。

混浊的眸子里带有九分的柔情,还和一分的怨恨,但那一分怨恨世子殿下至始至终都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么母亲就不会死,其实父亲还是希望死的是我,而不是母亲。

明仁王看着东歌世子,眸子里有道的忧虑一闪而过,带着沙哑浑厚如蝉的嗓音缓缓道:“东儿,我离开后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二姐,所以我要你代替为父好好照顾她,护她周全。

东歌世子沉默了,心底涌现莫名的悸动,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对东歌世子而言,非常不好受,凝望着面前如残风烛火的明仁王,东歌世子轻扣唇齿徐徐说道:“我清楚你要拿自己所剩不多的命,去换二姐这么多年朝思暮想的良人。

我也清楚你在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可想必你更清楚,这明仁王府我是不会在乎的,可谁要想伤我身后人,我一定会让他夜不能寐。

明仁王回头看了看画上谪仙般的身影露出个舒心的笑容。

明仁王回过身,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出红房,没有丝毫的留恋与不舍,留在原地的东歌世子望向走出门口的老父,这一刻浓烈的阳光打在明仁王佝偻的背上,也在这一刻,东歌世子仿佛看到哪个曾经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不败枭雄。

东歌世子翻了翻自己的衣襟,摸出一片梧桐树叶,抵在红唇吹起儿时学习的谣谚,那好似飘渺荡漾的九天神曲,又似扣人心弦的战场杀伐,如时而如精灵般时而欢快,又时而如久望丈夫归来的少娘子。

吾曾鲜衣怒马醉城头,也曾调笑良人日益娇。

笑我父北地未披白素,叹故里天厥七万铁骑。

皇城内外阵阵鼓声惊,五万男儿未战胆先寒。

日暮未觉阴阳颠魑魅,九曲八流护山河百川。

着甲同卒眠荒山朝露,金戈先向手足同根亲。

百战折戟赴怀城山岭,未觉自困山海林间路。

忠三千老卒破万铁骑,悲鸣未决三百黄沙路。

江海称墓弟敬兄长亲,惶恐深感离人卧江泣。

锦池三载朝夕万骨枯,妇孺老弱成往生积腹。

西蜀囚万民,屠城铩羽但觉万阶路已成。

伐蜀,灭姜,收鵆,诛桑,屠邵。

五国为奴成一朝,

同室操戈魂断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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