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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歌长历》第二章求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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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州有三好,九龙堤堰、青吟酒王与求凤阁。

其中九龙堤堰是修建百年的水利枢纽,掌管九州之水利流通,仅陵州而言就可灌溉良田百万顷,堤堰又分九龙口堤,龙溢洪道,龙身进水口,拥百丈堤,身雕九龙首而又称九州龙王,把陵州从困扰百年的水旱问题,解救而出,伴随而来的自然是闻名天下的鱼米之乡。

而青吟则是以陵州特有的青吟花酿造而成,是专为国祭而准备的酒,故酿造期较长,经过滤,澄清等步骤后,还需埋在树下,往往经过岁月打磨才可称为佳酿,青吟酒也许也是流传最久远的名酿了。

最后的求凤阁,就是那背靠青山处的求凤湖边搭建的楼阁,求凤湖水白日看去只是清冽见底,可若是恰逢起雾时,在雾色的撩拨下就会愈发动人,掌灯时分的明月照湖,要是恰巧赶上雾气蒙蒙,更是如仙境般飘渺,唯有这等美景才可以历经几代繁华交替,依然长久不衰。

在求凤湖畔边,有一条铺以鹅卵的花径小路,小路蜿蜒的通向一间楼宇前,楼宇有三重高翘的屋檐,挑出别样的气势和韵味,比较气势恢宏的高楼台阁,更像是一名委婉可人的少娘子般乖巧可人。

三楼最为宽阔同时也是颜色考究最分明的青瓦釉色,就像雍容华贵的贵妇般,只可远观不可近视。

二楼就是略显亲昵的桃红,搭配上百花图案的近百插画,与银白色的高大门户更是显的极尽奢华。

一楼就较为清新淡雅,一条可同数人出入的小桥,和一道黄紫大门,还有被翠绿的藤蔓爬伏依附的围栏就别无它物。

可就在最不食人间烟火三楼露天台阁,一名身穿华服的臃肿胖子无形中给添加了些许俗气,一身做工堪比蟒袍的华服,十根肥硕的手指上个带着不同的饰品,左手拇指上首当其冲的就是一块质地罕见的和田玉扳子,在往后的就是各种品种不同但却皆是上上品的,翡翠、玛瑙、金戒、银戒,右边则是有着一枚极为不搭边的古朴铜戒,其余四只手指上就是以红黄蓝绿四种颜色宝石打造而成的贴边指环,可一张白皙肥大的脸上真可谓是愁云惨雾,眯着快被肥肉盖住的小眼睛细细打量着这名满天下的求凤湖,不仅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还频频叹气,又回过头看着自己耗费大半生心血铸就的求凤阁更是心如刀绞。

这肥头大耳的胖子正是这求凤阁的“阁主”,谁曾想陵州第一首富,“贾富顺”最开始是流民出身,过的是一日三餐以观音土充饥的贫苦日子,靠着机敏的头脑和狠辣的手段,在陵州的黑白两道是风生水起越走越远,最后更是以寻常人一生不敢想象的财富,买下了寸土寸金都难求的求凤湖,苦心经营二十年,更可谓是手眼通天,可最后竟然可能会栽在个软硬不吃的陵州世子手里,陵州乃是明仁王的封土,求凤湖更算的上是明仁王府的后院,明仁王在陵州虽没有实质的兵权,可他老人家的一句话,可比圣上的圣旨亲临还要好使,贾富顺早年买的求凤湖其实还要多亏明仁王的高抬贵手。

可自打七日前,明仁王府世子殿下准备要来游阁后,贾富顺就没有少砸银子去打听消息,看看世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可往往几千几百两银子,就可以打动的陵州官员,似乎变的有些柴油不进,连夜送过去的娇媚花魁倒是收下了,只不过愣是屁事没干,倒是和那娇艳欲滴的花魁下了一夜的棋,都把娇滴滴的美人熬的都憔悴了几分。

要不是“贾阁主”多年的的上下疏通打点,大致清楚各个官员秉性,不然是真的以为,我们陵州是一片的大清官啊,不然怎么就连“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显浅道理都不知道。

其实没有多大事,不就游个阁赏个湖吗,可世子殿下要真是来游阁就好了,白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到晚上在安排个千娇百媚的当红花魁暖床,明明是十分妥当的事情,可贾阁主的一颗心就是悬着下不了。

也不怪阁主小题大做,实在是这么些年来,世子殿下在陵州风评太差,就好比那混混中的混混,流氓中的流氓,要一般的膏粱子弟平时也就是养鸟、逗猫、斗狗、斗蛐蛐,在青楼里逍遥快活,撑死也就是靠着父辈的关系,欺负欺负斗米小民,调戏调戏良家妇女,好歹还是要脸。

可我们陵州的世子殿下倒好,是自打十岁那年痴疾医治好了后,就是无法无天的闹腾,陵州太守“颜如桓”还自打前朝,就恰巧是明仁王一派系的,为世子殿下,那可是遮风挡雨都不带提个醒的,正四品以下的官员要是敢招惹世子,那是连求情都是妄想,轻的,以后别想在陵州有所作为,重点的便随便扣个屎盆子,直接押入大牢听候发落,这太平年头,可以稍微爬高点的,谁的屁股上可以没点骚味,太守大人如今落得个的看门狗的外号倒也是名副其实。

世子殿下先是在陵州最大的酒楼,景泰楼,白吃白喝一年,连平时打赏唱小曲的,都是人家老掌柜出的银两,可人家老掌柜也就是央求世子殿下别老是,在楼上扔石子玩,世子殿下就不高兴了,当天一口菜都没吃就走了,结果第二天太守大人就亲自带人前来搜查,理由是老掌柜通敌,老掌柜清者自清也大大方方的给搜了,只不过房里还真给搜出来和东荒的往来书信,立马就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压入大牢,天地良心啊,老掌柜可是土生土长的陵州人,不说脚没踏出过陵州,就是这么些年救济的贫苦百姓,花的银子就去了几百两了,心肠要不好,难道还是银子太多隔应到了,现在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了卖国贼,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不给个痛快就硬是关着,还说要严查到底,后来老掌柜在监牢里是声泪俱下信誓旦旦的保证,再也不干涉世子殿下的有趣消遣,才被以证据不充足放了出来,要不然估计膝下无子的老掌柜,就是要老死在牢里了,最后太守含糊其辞的说,要在敢把世子殿下吃饭的兴致打搅了,看我如何收拾你。

还有那对谁也不应付的怀德书院教书先生,好歹早年间还是翰林院正五品学士,也不过是说他“蹉跎光阴,难成大器”,就在青天白日下,扒了老先生刚满二八闺女的裙底,你扒就扒了,还高挂在城楼之上,挂也就挂了,还生怕别人看不懂,还写上姓名。

老先生那闺女得知后,就日日以泪洗面,开头几天哭喊的声音,真可谓是“绕梁三日,声声不绝啊”,后来嗓子哭哑了,就日日坐在门头看那蚂蚁觅食,怕也是半疯了。

在陵州这么注重礼节的地域,名节要是不保,估计是下半辈子都要待字闺中,老先生也是气不过拉下老脸,就去找太守出面主持公道,太守大人也没什么意思,就以公务繁忙为由拖了十天半个月。

老先生气不过就铁青着一张脸,扬言要上皇城面见圣上请圣上惩治,可才刚踏出陵州地界,就遇上一伙等候多时的黑衣人强盗,抢光了盘缠和行李不说,还把老先生的一双老腿给打断了,得亏是有一名少年侠士出手相救,不然可真的要徒手爬回陵州,可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那“明眼人都明白的祸首”兴师问罪而是折了戒尺,不做那教书先生,整日躲在宅院里和妻子、女儿互相照顾相依为命,恐怕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还有在初春的江海里把官船凿穿,比拼谁先在游湖时沉底,春游时不知情的众人,直接成了落汤鸡,春水寒冷刺骨不仅不输刚刚化冰的寒冷,还极易在身体上留下体寒的病根,当春游还真就的成了春游时,世子殿下站在江边笑的那叫一是合不拢嘴,还给第一个游上岸的船府几百来两赏钱,其余的就是嘲笑一群差点溺死在江里,苦读了数年圣贤书的公子小姐,还真有几个敢于还嘴的心粗之人,可最多不过半月光阴里,顶嘴公子、小姐的家族是处处被官府打压,熬不住家人白眼和长辈的劝说,乖乖的和“世子殿下”下跪道歉。

还把陵州刺史苦心撰写数十年的“《百民生则》”给偷了,用做调戏文豪闺秀的笑谈,刺史大人是敢怒不敢言,得知后彻夜未眠就生怕自己的数年心血毁于一旦,一大早就顶着眼圈去找“太守大人”商量”怎么讨要回来,刺史是好话说尽,还拿出几本已逝书法大家的孤本,才在世子殿下不情不愿的情况下勉强换回来,可刺史大人在手里藏了半世光阴的孤本,竟然就被世子殿下转手送给了青楼娇媚花魁。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任何一本孤本都是举世难求的瑰宝,都可以使浸淫此道的文人雅士如恶狗一般嘴脸败露,刺史大人每每念及胸口就是一阵的疼痛难忍。

当天就有人在刺史大人府邸捡到数条染血的丝巾,而后身体一直还算硬朗的刺史大人告假在家里卧床半月。

可最荒唐的还是前年庙会,一个不知深浅脾气又泼辣的门阀小姐,经不住世子殿下的言语调戏回了句,“你这不知哪里的轻薄浪荡子,不去青楼买几副春宫图消遣”,来这里做甚”。

世子殿下倒也不恼火,笑了笑就带着一帮侍从打道回府,一直到第二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一众门阀豪贵还心想世子殿下从来不报隔夜仇的性子莫不是改了,不去计较这等小事,可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约十天后,只要是在陵州一代稍微有点名气的青楼,都开始出售一套全新的美人图,“号称震铄古今传的是神乎其神”,许多情场老饕是纷纷入手,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不愧对那震古烁今一词的名画。

画的不就是那得罪了,世子殿下的门阀小姐吗,后来在陵州传开,才得知庙会那天,门阀小姐是根本没有回府,门阀豪贵虽然一直忧心忡忡,可毕竟女儿家的走丢有损声誉就派人秘密打探,可三天后门阀小姐自己大大方方的走回了府邸,可回来的时候已经和哑巴无异,只会点头摇头而且性情大变,变的“胆小慎微”,门阀特地找女医周身查看,所幸是没有丢失贞洁,女医只说是受了什么刺激,晚些时候自然就会好,所以门阀也不去追究,反而还极力遮掩这件不太风光的事。

一直到其他门阀势力一边说着隐晦难懂的言语,一边的送出一副最近新出的美人图,才恍然明白为何自己的女儿会偶尔掩面低声啜泣,为何一改性子,变得如此谨小慎微,门阀豪贵不说如何的有权有势,可任谁也容忍不了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情,和自己早年送往深宫正得宠的女儿诉说,去求沈皇后给自家个公道,不知是皇后真的顾及姐妹情深,还是借势打压明仁王这个没有实权二皇帝,还真就求得了一道圣旨,要世子殿下无论如何都要迎娶门阀小姐,婚后如果有任何的不和睦,都可以叫沈皇后做主,原本的结果的却是皆大欢喜,门阀可以借明仁王残留余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女儿不说可以和世子殿下举案齐眉,可也不用担心在受世子欺负,至于美人图,那是一定要收回来的,收的回来就收,收不回来就看谁敢在触我门阀势力的霉头,的的确确是个万全的对策。

可明明是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世子就不开心了,胆大的声称见过门阀小姐光溜溜屁股的不是本殿下,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书生,众人恍然世子殿下那摸惯色盅的手的确是不可能画出这么栩栩如生的佳作。

好不容易堵住的悠悠之口,又是引起一阵起哄般的冷嘲热讽,远在皇城的沈皇后迫于多年积攒的声望继而重新指婚,给一个落魄的书生牵起红线,门阀势力在深宫的女儿也因在这件事上的不依不饶,深受帝王冷落之苦,门阀即使在不甘也只能把打碎的牙“和着”血吞进肚里。

可即使是这样,世子殿下还不知收敛,每日作风不改,颇有几分变本加厉的味道,可以说在撒泼打滚方面厉害之非常了。

望着求凤湖外贾阁主心中“思绪万千”一阵长吁短叹后缓缓道:“希望可以和世子殿下好聚好散,我贾富顺不介意被当狗一样羞辱,可更不介意鱼死网破。

贾富顺眺望远方这“孤雁独飞,残阳西入”的景象才得知自己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该想的该可以谋划的,已经全部做了,剩下的就是养足精神等明天那世子殿下登门了。

可当贾富顺在那堪比奇珍的,北域蚕丝缝鹤翁白首,群龟朝阳的锦绣棉被中,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的时候,他知道后半生的最后一个安稳觉可能已经没了。

起身点了盏三彩琉璃的古灯然后跨坐在,一张由古木沉香制作而成的矮脚书几上,在怎么看是怎么的格格不入的情况下,贾阁主磨了磨“抱鱼龙王的极品砚台”,然后在铺上一张保存经年之久的白絮纸,在用上徽山独有的狼毫毛笔就下手书写,可寥寥数百字就仿佛花光了,贾阁主的全部气力,小心翼翼的装入绘有山水云龙,底色斑斓华丽的花纹书笺中,擦了擦自己鼻尖的汗水,走出房门又看了看这求凤湖的美景。

“今夜虽无眠,可恰恰逢雾随浪起”,贾阁主看向阁外如仙境般的美景,又看了看自己这亲手建立起的噬金窟,即使快到午夜,仍可听闻纵情声色犬马的歌舞声。

这可能才是真正成就我求凤阁的底蕴,管你什么“王亲贵族,将相王侯”亦或是自诩风流倜傥的才子,看你如何在这“求凤湖”三百年未曾断过的声色犬马中,抵御几番沉沦,“暖玉温香在怀与那虚情假意在口”又哄骗了多少,曾经志比天高的英雄好汉,或多少曾翘首以盼情郎承诺的的美艳花魁。

这并不是“求凤湖底”掩埋的近百骸骨可以作数的。

多少觊觎这带刺娇花的野心勃勃之人,反被馥郁花香迷惑,步步接近高崖而不知,最后心甘情愿献出性命。

此刻此刻

“贾富顺”,贾阁主前所未有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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