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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歌长历》第一章夜雪、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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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皇朝,屠三王、灭五国,耗半世之久终成就千古一帝的大统盛世。

旧朝十八皇子中有三王割据一方,称王为霸积聚势力。

先皇周程德、始称奉献帝,统北地国号为康,正德七十五年奉献帝驾崩。

同正德七十五年太子“周匡慑”势弱,“广益王周铸”携七万兵卒驻皇城外围,觊觎帝位几欲称帝,八皇子周穗领五万皇城禁军,力压皇城各部。

护“太子登基”称号“敬武帝”年号元祥,广益王次年退兵冀州。

元祥四年“广益王周铸”起兵冀州称帝,禹州靖屏王周舒、幽州颂崇王周申禾,纷纷效仿,群雄逐鹿大乱初现。

皇子“周穗”元祥七年,出兵十万甲士,赶赴冀州期间大小征战不下百起,耗兵三万将广益王困守“怀城”。

元祥八年幽州“颂崇王”周申禾,出兵五万支援广益王,与广益王兵马合计八万人成包围之势反困八皇子“周穗”。

同元祥八年八皇子“周穗”在太湖山“火攻突围”,借火势死战广益王,耗时三月终平定战局,战损五万七千人,据传焚烧的尸体就多达近两万具。

广益王周铸被施以五马分尸之刑,尸首尽投江海。

元祥十年“敬武帝”为“周穗封号为“明仁”统康国三十万兵马,元祥十三年“明仁王”周穗”率十万兵马将幽州“颂崇王”周申禾”围困锦池城。

元祥十一年,“颂崇王周申禾”满城尽挂白旗欲归降,“明仁王”念及手足之情赐毒酒三杯,许诺只屠母族三、妻族二、留妻儿,“颂崇王”周申禾”叩首含泪答谢。

元祥十二年,“明仁王周穗”领兵马二十万,前往禹州攻打“靖屏王周舒”。

同元祥十二年,明仁王欲劝降“靖屏王周舒”,靖屏王敢言“勿多言,可战不可降。

元祥十五年,靖屏王“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死守锦池城,前后交战四百馀次,士卒死伤殆尽而被俘。

同元祥十五年,明仁王下令“屠城”斩叛逆旧部三千余人,靖屏王悬尸城楼三日。

元祥十八年,“敬武帝”统一北地三州内乱结束,国力雄厚兵马达五十万余。

次年元祥十九年,明仁王率戎车三百乘,轻骑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西伐蜀。”而“蜀帝闻明仁来,亦发兵五十万人距明仁王”。往西蜀地域进军连屠七城,囚一万西蜀妇孺开路直逼西蜀皇城。

同元祥十九年,西蜀大将军魏无敌,领五万精兵甲士、一万余骑兵、八千重弩手,在龙漕河地展开厮杀,战损一万有余,西蜀妇孺残兵皆无一人幸免。

明仁王龙漕河地大败铩羽而归,战损八千甲士。

元祥二十三年明仁王再次领兵伐蜀,领十万甲士,攻陷蜀地,大破西蜀皇城屠三城。

白马染红血,头颅无处挂。幼童寻乳母,哀哀伏尸泣

元祥三十年,明仁王与旗下霍大将军,兵分两路伐六国。

元祥五十年,明仁王屠四国,霍大将军屠两国,天下大统。

康国改其国号,国号为大周。

明仁王府盘踞在积晃山,四周开阔草木繁多,多为阴凉处之。

明仁王曾被誉为国之重器,大周皇朝大半的国土,都是明仁王亲手打下来的,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对这位“征战一生”的王爷是惧大过敬。

虽然天下大统之后,明仁王在皇城“卸了兵甲、放了兵权”,求敬武帝封地陵州,可朝堂上除了旧友,霍大将军敢偶尔来拜见,就无人敢随意,踏进这座除皇城外最恢宏的王府了。

元祥五十七年“冬至”明仁王府难得大开中门,挂灯三百,结彩绸丝带一匹。

宴请陵州个部官员,赴小世子十岁生辰,府中的豪贵官员,携带着贵重礼物络绎不绝,表面是和和睦睦的庆贺小世子生辰,实则心里却是诽谤不已,若不是怕拒了明仁王的请帖招来不快,谁敢没事踏进明仁王府,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明仁王在为膝下幼子,准备一条冠冕堂皇的安身大道。

也不知是前世修了多少的福气,才可以有这“不入帝王家,更胜帝王家”的福分,生性寡言少语的明仁王,家中有两女一男,长女早早嫁给霍大将军独子,受封一品诰命夫人。

幼女乃沙场同袍托孤的养女,当时天下还未大统所以就先送往皇城交由赵太傅管教,前两年才接回来。

唯一的男儿竟是痴痴傻傻,十岁仍需要人喂食,不会言语,只认得明仁王一人,倒有一个文雅的名子“东歌”,据说是小世子早逝的生母,在临盆后的床榻上取的。

可也是傻人有傻福,明仁王对这个傻儿子溺爱非常,无论做了什么蠢事,都一笑了之,从来不舍得责骂。

王府内一处院落,今天的寿星不顾泥泞的躲在花圃中,细细的瞧着一束海棠花。

突然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伸出一只手,把他瞧的正钟意的海棠花折断,小小的娃儿也不气恼,瞪大眼睛顺着手臂看去。

是一位墨衫的中年男子,此刻还捏着花,往鼻子上送。

小世子不懂为什么墨衫客,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在他这十年的记忆里,只清晰记得明仁王和二位姐姐的模样,日常侍奉的婢女也只记了个大概。

小世子伸出小手在院落的地上捧起一把泥土,就痴痴的望着墨衫客手中的海棠花。

墨衫客看着小世子会心一笑,然后胆大包天的在小世子的小脸上捏了一捏,才把手中的海棠花,放到了小世子捧的泥土上。

这些年除了服侍小世子的婢女,但凡外人敢动小世子一个手指头,明仁王爷就敢不计后果的把他投入五日一喂的兽笼里。

幸好小世子是偷跑了出来,这要是刚好被哪个丫鬟看见,还不得扯着嗓子大叫刺客。

然后叫上几十名骑兵,来把这不知死活的墨衫客给大卸八块。

小世子痴痴的看着被折了花枝的海棠花,带着泥土轻轻的放在地上,在海棠花根的地方,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小洞,把海棠花埋了进去。

墨衫客凝视小世子片刻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小世子的头,喃喃道:万物生而有灵,你有口却无言,莫不是你三魂七魄,缺失了什么。

墨衫客抚过小世子的头念念有词,洋洋洒洒的念了有几千字的道文,小世子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不知为什么,小世子的耳边忽然没有了,往日的嘈杂喧嚣,表情虽依旧呆板,但本无神的眼眸却绽放出了罕见光彩,小世子带着焕然不同的目光看向墨衫客。

墨衫客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是罕见的男生女相,眉宇间英气逼人,眯着一双丹凤眼也在打量着小世子。

看小世子殿下虽然神情还是懵懂,但瞳子里却多了几分神采,就知道那“道家”求而不得的,灵觉有声、听潮感气的大神通,被他暂时封住了。

墨衫客看着小世子的神情也愈发和蔼起来,蹲在院落边,做出他平生的第一次鬼脸,粉雕玉琢的小世子谈不讨厌也绝不喜欢,就这么默默看着,墨衫客脸都快做僵了,小世子也没什么表情,心里不停的犯着嘀咕,看来哄小孩也真是一个技术活啊。

小王爷也不哭闹,就静静的看着,原本还有些高人气概的墨衫客,感觉气氛好像略微有点尴尬。

但却不知该如何套近乎,恰巧看见小世子的领子上挂着一片树叶。

就想着吹一曲刚学会的青吟有名的谣谚,伸手就去拿。

小世子也没有阻拦,就这样把树叶交到了,墨衫客的手里。

青衫客颇有些,难为情的抿着嘴唇,吹起青吟流传多年但不知根源的曲子。

满园除了曲声俱寂,风从园里来,吹拂得花圃的花枝啪啪作响。

小世子闭上了眼睛,感到那是种深深然却飘然出世的感觉,似一切喧嚣都已远去,让人沉沦其中,仿佛扫尽三根六净,又有清风徐徐之感。

小世子听的认真,至曲终仍久久不能自已。

元祥五十七年冬至,明仁王府中,连自己几岁,都记不清的小世子殿下,拽着一名墨衫客的衣角,停停顿顿的说出了,此生的第一句话:“你是谁”。

偷偷站在一旁墙角,观察许久的明仁王,瞬间老泪纵横。

在战场上,无论怎样的兵力悬殊,怎么样的死局,明仁王都从不会考虑,为自己留一条活路,死战多过胜战。

可即使眼前明明只有一条死路,明仁王也每每都打破死局,靠着身边的将士,硬生生的杀出条血路。

因此被世人尊为“明仁兵圣”。

可此时此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自己教养了十年的孩子。

十年间“明仁王”日思夜盼的事情终于成真。这十年间,请天下所有有名望的名医。为他孩儿医治,用银两请的动的就一掷千金,不惜代价。

请不动的就直接绑过来,在有的旧国遗民,到死不肯医治的,就直接抓捕它属国的遗民,一个时辰杀他一个人。

可就是这样最后得到的结果也无非,一句无计可施罢了。

明仁王数次雷霆暴怒,埋尽不知多少名医骨血。

世人多说,“明仁王”愧对明仁二字,迟早是要遭天谴,受五雷焚心之苦,连唯一的儿子,也因沾惹因果,才变成痴儿,可世人怎知,就是拿明仁王的一切,去换他孩儿神志无恙,明仁王也心甘情愿,绝无二话。

忽然一股纵横无匹的气息骤然在院落泛起,明仁王仰天长啸:“吾周穗尚存于世,就是为护我东儿安康”。

墨衫客捏了手印暂封闭小世子五感,使之沉沉睡去“灵智初开“,神志尚不能过乏。

墨衫客转身望着,他恨之入骨的身影,眸子中的杀机立即迸发而现,以至于身影都有些颤抖,双眸充斥着仇恨,压抑着杀机说道:“你若不是,东儿的父亲,我早削你四肢,割舌剜心,制程人彘,日日折磨。

“若不是老夫还有心愿未了,否则就是斩你周朝气数又如何”。

明仁王看着年龄与外貌极为不符的墨衫客,戎马半生的明仁王,感觉好似被哽住咽喉一般,不知该说什么,涨红了一张饱经沧桑的老脸。

就在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时候,知冷知热的小世子,华丽丽的打了一个鼻涕。

墨衫客也暂不去理会那明仁王,宠溺的瞅了眼小世子,修长手臂微微抽动,高墙内无风自起,自成风劲,卷向明仁王衣着的黑貂裘衣。

黑貂裘衣,无解自开后径直飘升,墨衫客手臂又是微微抽动,又是一道风劲袭来,才徐徐落到墨衫客手中,明仁王心中本有,种压抑的窒息感,这种窒息感则来自墨衫客,而此刻这种窒息感已荡然无存。

墨衫客把裘衣披在小世子的身上,轻轻抚摸乌黑浓密的秀发,凝视小世子晶亮的眼眸,明净清澈好似天上繁星。

墨衫客刹那间晃神,好似多年前小世子的娘亲一般,墨衫客仍铭记在沧海离别的那一幕,一袭白衣,潮前九叩首,断长生,只求白首不相离,心思潮涌念念有词道:“周东歌”素素你给孩子起这个名字,是不是还在怪爹,怪爹从不让你学习乐理,爹再也不会气你了,“素素”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迂腐了,你放心你的孩子,爹会好好的提你照顾。

墨衫客虽极力克制一身杀机,可语气依旧寒如冰霜,抱起小世子背对明仁王道:“素素她舍一身气命,承给东儿,才使得东儿安然出世,可终究还是耗损东儿大半阳寿,不可习武倒是其次,东儿眉心轮“天冲、灵慧魄”,受素素气命压迫“失智伤神”,失“人之七情六欲”,恐无法和常人一般,我为东儿暂时封住素素的残留气命,可东儿的先天不足,我已然无法尽数化解。

明仁王哀情溢于言表,大喜大悲之下,更是面如枯槁,两腿一轻跪倒在地,深邃的眼瞳中荡漾着空旷的落寞,哽咽道:“您为天下道统,执牛耳者,怎会没有办法,我亦可以去四海八荒寻找”。

明仁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凄然的在风中消散。

墨衫客杀机未消,眉梢却更添暴戾,低吼道:“你有何颜面,敢如此言谈,就算被你找到又如何,老夫还不是已经痛失素素,老夫今生最后悔之事。“莫过于,当时在沧海,一时心软”,让你带走素素,素素她虽是我道统三百年来,可更是我的女儿,当年若不是她以死相逼,我怎么可能会放她离开,不仅为了你这般废物失尽道行,最后还客死他乡,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墨衫客虽未落泪,却也红了眼眶,狠狠地注视着明仁王道:“素素若没有遮掩天机,使老夫可以尽早得知的话,纵使是那冥冥之中早有定数,老夫也敢忤逆天道,为我女儿求的一线生机”。

明仁王猛地张开大双眼,看着墨衫客,好似权衡已久般说道:“我有未了事,了却之后。自然再无颜面苟存于世,所以今日我周穗切问一句,东儿可否行逆天改命”。

墨衫客带着些许讥笑,一字一句道:“若行的通,老夫早已做了,何至于到今天这般地步,素素她已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有东歌自己才能决定。

明仁王跪地,在无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小世子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恍恍惚惚间,好似身处在一片雪地中,陵州少雪,故下雪时,往往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

可小世子身处的雪地,雪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雨滴一般掉落。

小世子未觉寒冷,只感茫茫白雪如梦似幻,虽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但灵智初开,好似孩童,玩心未泯般伸手去抓拿那随风飘零的雪花,可雪花明明落在手上,转瞬又消失不见。

天似乎越来越暗,飘零的白雪开始散发着不知名的微光,小世子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在不知何时,曾目睹过与之一样的风景,可又无处思极。

大雪飘零本无痕,可雪花飘落似是有自己的轨迹,雪花带着光痕汇聚在一起,先是几百道、而后是几千道、几万道,在雪地上空,凝聚出,两个大大的雪球,雪球在上空漂浮不定,忽然猛的降下来,而且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恰好砸到了小世子身前,然后鹅毛般的大雪仿佛都都给震停了。

小世子,透过雪花的微弱光束,看到自己身前的两个雪球里竟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模样竟出奇的一致,就如那母胎同相的孪生子般。

小世子看着被雪球包裹的幼童,莫名觉得在某处曾遇见过。可那本只要不去深思便不会疲劳的小脑袋,在回忆时突感剧痛,两眼一黑,倒在了雪地中,逐渐被大雪吞没。

一直到小世子再次睁开双眼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稀疏的阳光穿过丝绸制成的帷幕,打照在小世子稚嫩的小脸上。

小世子揉了揉眼睛,起身刚要找鞋,就有一名身着银红袄儿的婢女,拉开帷幕,过来侍奉起身,小世子蓦然的看着自己往日还算熟悉的婢女,不知为何竟会有些抵触。

婢女稚气未脱,顶多只有十二、三岁女孩清纯模样,肤如凝脂倒还算符合,可偏偏这白皙里还透着牡丹娇花般的粉红,眸子也恰似带着一泓春水,朱唇微含带着嫣然笑意,气质如同仙子般飘渺虚无,但又无比绚烂,初长成便有如此祸国殃民的芳华容颜,如若年至二八,不知又是何等的动人心弦。

贴身婢女惊讶的看着自己照料良久的小世子殿下。

小世子今日竟出乎意料的打走自己为他着衣的手腕,眼眸里也全无往日般木纳,略微有点吃力的掀起被褥,就光着脚,踩在导热性极好的檀木板,步履蹒跚的走到房门口,睁着大眼睛抬头望天。

漫天的大雪,随风摇摆纷纷扬扬,虽静谧无声,但不知不觉间在常青的柏树上留下了沉甸甸的积雪。

婢女惶恐的看着小世子,身为明仁王府的奴仆,一生都要心系小世子殿下,倘若有什么闪失,便是万死都难辞其咎,刚要去拉小世子回床,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向小世子殿下,还回头对婢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婢女在不敢做声。

小世子抬头望天,天空刚露出鱼肚般的皎洁曙光,骄阳也渐渐显出赤红,朝霞映在小世子的身影上,小世子静静的站在曙光中,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反而是眼眸中透着一抹成人样的深思。

就在小世子沉迷在这晴空明雪的时候,一只粗糙宽厚的大手,轻轻的放在小世子小小的肩膀上,带着刻意柔化的嗓音道:“这恐怕是都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了,往后就是春天了。

小世子看向和自己站在一起,气势逼人但却又略显老态的明仁王,垂下小脑袋若有所思。

毛虫终会破茧化蝶,尽管可能会承受着无尽的痛楚,但蝴蝶只有经过破茧,才能使双翅拥有承载自身高飞的力量,才会有那游走百花时,惊艳绝伦的翩翩舞姿与世间人,偶然间的那惊鸿一瞥。

纷飞的大雪,高悬的红日,和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

在这一刻仿佛时间化为成为永恒,永远的定格在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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