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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新历179年》第60章 7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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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返的时间一模一样。两天后的七月三日,他们总算回到了学校。

一整个学期没见过这里的样子,回来的时候一瞬间竟有点陌生。校内摆设没有丝毫变化——有就怪了——不过绿化用的树种此时已枝叶茂密,满地都是荫庇,景色倒是相当不错。

然而繁丽地处南方,夏天的时候潮气大,单纯的绿荫几乎无法遮掩暑气,唯一的用处可能只是避免了晒黑。

“……还真的,见过小村子以后,再回来,心情怪别扭的。”

虽然不明不白,姑且是见识到了所谓战争区的景况。如果寂缘没有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昏睡,她可能还会有更深层一些的了解。

“嘛,我这算是没心没肺了。”易罔伸个懒腰,树叶遮不住所有的光线,还是有细碎能够打在脸上。于是看他的眼睛亮闪闪,马上就因为刺眼而别开,揉揉外框以缓和刺痛。“要是感性一些的人,可能会伤感吧。”

“伤感……?”

“好歹三天前也是在葬礼啊。”易罔傻笑笑,提醒寂缘还有这么一茬。“虽然是无亲无故的人,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吧。”

这倒也是。林寂缘这段时间,大部分都莫名其妙,也就弄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态度。稍微思考一下,将奇妙的感情用理智对比一番,确实有些伤感和觉着沧桑。

“到最后也不知道成繁姐他们是为什么——”寂缘长叹息,觉得自己的存在相当没有意义,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做点货真价实的举动呢。好歹也要让这双腿有所实感,不要踩在地上好像踩泥浆似的。

更要命的是,她不敢说每一次都在场,但能淌的浑水肯定淌了个七八成。并且最让她来气的一点在于,她淌过便就是淌了,到头来是模模糊糊,连最亲近的青梅竹马也隐瞒了大多数细节。

“——易罔,我问个奇怪的问题行吗?”

“嗯?”

“呐,你……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多余?”

“这个嘛……我也不好说。光从我一个人的看法来的话,勉勉强强吧。”

林寂缘耸耸肩,表示十足的无奈。“什么啊,这种令人讨厌的说法。”能听到易罔的真心话,其实是件好消息。“‘勉勉强强’……我这是添了多少麻烦?”

一边东拉西扯地聊着天,一边随着学生大军回到校园的内部。按照学校的指示,清点完人数后就可以解散。

因为一个学期没有住过,所以宿舍很需要整理。抱着这样的想法,寂缘和易罔往住宿楼散步。他们没有选择走传送室的捷径,而是用腿。在火车上坐了这么久,确实该好好活动。

“麻烦倒不至于。”易罔说,“确实不轻松,不过我是可以接受的。”

林寂缘无奈,“你这说话口气……你是我什么人啦,老哥还是怎么地?”心里还藏着一个词没有说出来。这个词语实在是说不出口,所以注定只能呆在胃里。“……你不会是想说,一直在‘照顾’我之类的?”

“哈,半斤八两吧。”易罔敷衍。

往宿舍的路和校门附近不同,因为人流量的问题,街道更开阔,行道树也是树冠相对薄的种类。踩在路的中心线上,一路走过去,林立的建筑物有不少。大多数是生活设施,还包括贩卖各种玩意儿的店铺。

路线会经过步行街的一角。也差不多有些饿了,寂缘叨咕要不要买点小吃垫垫肚子。这个提议得到了易罔的赞成。位置也刚好,视野内就能看见一个章鱼烧的小店。

“您好——?有人在看店吗?”

感觉这家店有些眼熟,好像以前有来过似的。

“——稍等一下!”

里间匆匆忙忙传出了声音。是男声,介于浑重和尖细之间,偏中性,偏得不厉害。听到有什么东西打翻的动静,质感像是塑料,真是让人有点心慌。

“呀啊,真抱歉。”有人一路小跑飞到柜台前,瞬间做出职业性的微笑,递过价格表等待点单。

看着这个人的脸,隔了一会儿,寂缘想起来,这家店确实来过。是寒假的时候了,已经隔了一个季度,难怪第一眼没有反应过来。

还依稀记得这家店的名片,名字挺奇怪,是什么“月”之类的。瞥一眼柜台上的名片盒,薄薄的只有几张。伸手去拿的时候,名片被胶住,拿不下来。让人怀疑这个盒子到底是不是为了让客人们拿的设立的——这个想法,好像以前也有过。

“啊,‘魇月’是吧。三月末的时候我有来过一次……当我没说。”

顾客记店铺,和店铺记顾客,这完全是两个难度。寂缘虽然有套近乎的打算,没对成功率抱有多大的期待。

“三月末……?”魇月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然后一拍掌,清爽地笑道:

“啊,记起来了——这一次的饮料也要少糖和温热吗?不过是夏天了,还是冷的比较好吧?”

“咦?您还记得啊。”

“优秀的店家绝对不会忘记任何一位客人的脸!”魇月笑靥一放,拍拍胸脯道。不过他这话引来了里间一位的不满,只听还有男声响起,他说:

“‘优秀的店家’更不会放着空荡的前台不管,而骚扰后厨!”

就说魇月的声音是男性特色很重的,和最开始听到的为什么不一样,原来是还有人在。想起来了,上一次光顾的时候,也是听着魇月和里面的神秘小哥互相拌嘴。以及同样的,寂缘还是觉得牙疼。

“骚扰你很有意思的好吗!”魇月对着里面喊了一句,又当着客人的面。“感谢你的存在,让我的无聊的日子变得超有趣味——啊,对不起!您这一回要点些什么!”

“……和、和上次一样吧,这回要凉的,少冰。”

“——哟,易罔,好久不见了,嘿嘿。”

等候的时候,听到后面有声音。回头一看,易罔正坐在店铺配备的桌椅旁,而搭话的这位,她也不陌生——也是几个月没见了,洛桓学长。

“啊啊,是你啊。”易罔眉头微皱,轻轻打掉洛桓的手。洛桓看起来是想和他勾肩搭背,被打掉以后还不放弃,傻笑嘻嘻挥着胳膊,像一条章鱼似的。

“嘿、易罔,好久、好久不见啊!过的!怎么样咧!嘿……”

“洛学长?”

见着情况不对劲,寂缘走过去,疑惑地注视这个奇怪的人。印象里洛桓姑且是个正常人,现在听他说话怎么成了这个德行?

……一月中旬开始,好像有一次名作“瘟疫”的事件来着,从那之后吗?

“别乱碰,洛学长……”易罔挪挪身子,很不自在。似乎是不想过多伤害到洛桓的自尊,硬是在椅子上坐着,没有愤怒到站起来。

“碰一下……哈哈!又!怎么样!又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你小子嘿嘿,在我面前,隐瞒个什么劲哈!”

“易、易罔……这个人怎么了?”

洛桓的手还在不安分,本来是在肩膀附近游走,一下又要伸到衣领深处。越看越觉得要不对劲,寂缘赶快上去,帮着易罔阻挡这人的攻势。

易罔估计是顾及曾经的情面,所以还镇定,尽管语气里满满全是尴尬,他说:

“是……是后遗症吧,我没关系的,忍忍就好了。”

“什么啊你这家伙,这才、三个月吧,你就不……认得我啦?”洛桓哈哈大笑,突然把视线抛给林寂缘。看到寂缘的时候,他面容又骤然凝滞,瞬间严肃。

“怎、怎么了吗?洛……哇!你干什么!”

胳臂被猛拽,并且是突然袭击,林寂缘一个跟斗直接摔倒。拉扯下,还跌进了洛桓的怀里。这不安分的人甚至收拢双臂,非要把寂缘死死抱住。嘴巴里念叨着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模模糊糊只能听出来:

“哈,手感真……不错,易罔哟,你算是捡到、哈哈哈!捡到宝咯?”

“放开!啧!”

林寂缘死命挣扎,奈何无论性别还是体型都完全没有优势。见状的易罔显然慌了起来,搀和进,试图撬动洛桓禁锢的臂膀。洛桓比易罔还要高,身材也宽,饶是易罔用了尽可能的力气,却不得不因为还要顾及寂缘而有所避讳。

“你……哈,放!开!”

右手抽得一点点空隙,一抓一个冰锥子,直直往这个人的腰腹部一刺!受了创带来的刺激让洛桓终于放手,马上接一个后跳,逃远开。

“——这位顾客,请不要闹事!”

见状了的店家也冲出来。这店家和洛桓站在一起是一般高,并且因为素不相识,应当没有顾及而能更好地使力。只见魇月顺手一个过肩摔,将洛桓甩晕倒。

平复呼吸以后,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情急之下的锥刺刺中了要害,血流不止,才几秒钟就氲湿了一大块地面。

魇月咋舌。搬起这个躯体,一甩飞跃柜台丢进里面。“啧,真是麻烦。”他蹙眉,不知为何,居然在笑?然后环顾周围,天晓得他为什么会表现得愉悦:

“哈!幸好没人看见。这时候高年级大多数在上课,回来的你们多数走了近路,像你们这样用脚走的,估计很难有别人?”继续环顾,以便万无一失。

魇月话音微沉,笑容也跟着晦暗。他压了压声线,道:

“呐,也就是说,目击者只有我们三个人——你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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