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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回一枕当年梦》009 初与君相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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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的宿雪还没消融,半轮冷月在几片稀松的冻云中间浮动,清油灯的光在寒风中显得更孤寂。

“来了,来了,刚出锅的大骨汤来喽”安姨开门端着一大锅热汤进来。

“嗬,这么一大锅”程仙想要站起来帮忙接着。

“不用你,你别起来,千万别撕裂了伤口,江医生说过你要好好静养。”

安姨出声阻止要起身过来的程仙,她进屋来也迎入了一大股雪寒气。

“好好静养也不能一动不动啊,我现在都快成猪了”程仙把文案上的书籍堆放到别处。

“好了,可以吃了,多喝点骨汤对你伤口好。”

“多谢安姨“程仙接过汤勺,细细品尝,又说:”这些日子辛苦安姨照顾。“

“咱们娘俩还说这些?我不照顾你,还能由六子来贴身照顾你一个女儿家?“安昕也给自已盛了一碗,又继续说道:“这江家真有钱,给你送来各种名贵补品不算,还这送些个有趣的文玩古物。”

“都是文瑶送来的,她内疚我受伤,一直往我这来送东西,我也头疼。”

“照这样送过来,说不定等你伤养好了就不用唱戏了,直接开个百货店。”

程仙房里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有各式各样的补食糕点不算,还有些价格不菲的文玩古物。她也百般推辞不收,只是一要拒绝,江文瑶便立即委屈眼眶红红将哭出来,几次之后,程仙也就随她好意了。

“天气严寒,安姨的咳疾好些了吗“程仙关心问道,安昕年轻时唱戏辛苦维持营生,嗓子被落下病症,一到秋冬之交便咳嗽得厉害。

“好很多了,你别说,这江医生真是好医术。他给我开的西药,我一吃就不怎么咳嗽了,这夜晚也能睡的好觉。”安昕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挤到程仙身边神秘说道:“你觉得他如何?”

“江医生从国外留学回来,医术自然高超。”程仙随口答应。

“哎呀,不是,我是问你觉得江医生人怎么样?”

“呃,人?“程仙被问得奇怪:“什么人?”

“哎呀真费劲,我问你,江文也为人怎么样”安昕急得想给程仙一记金刚掌,又见她受伤的手臂,中途不得又收回去手掌。

“谦谦君子,才华横溢,年轻有为”这没头没脑问得奇怪。

“是吧,这江医生不但年轻有为,长得也好看,家境还不错。”

程仙微皱起眉头:“你俩,不合适吧,…会不会…差的有点大,我是说年纪。“

“哎,你个死孩子,乱说什么?”安姨闻言气的忍不住大力金刚掌挥了过去:“没大没小的,我是说你俩得事。”

“疼疼疼,开个玩笑的,又打我。”程仙委委屈屈捂着挨了一巴掌的脑袋。

“你说,这江文也样样都好,你俩要不要……”

“不要,他样样都好与我何干?”头摇的似拨浪鼓。

“与你何干?你看他每次来给你换药,给你检查的样子,那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安姨神神秘秘的说:“依我多年的经验所得,他对你莫不是有意思?”

“你那是什么经验?我是个男的耶!”

“但你是个假男人,他又不知道你是个女儿身,这就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程仙正要出口反驳她这搭配不当的胡话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打斗声,不时竟还夹着几声枪响。

两人顿时惊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程仙知道这乱世下有人用枪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大动静都快即将破门而入的架势还是令人胆战心惊。

“你不要出去,我且去看看”程仙低声回头对安姨说道。

“别,别出去。”安昕正欲拉着程仙,却来不及时眼看她从门旁拎起一条木棍出门去,只好小心翼翼地尾随其后。

门外的打斗声被几声正聋发聩的枪声掩盖后,院子里外也突然悄无声息的安静下来。

两人来到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门外在有任何动静,程仙给安姨使了个眼色让她慢慢把门打开,她则躲在门后高举棍棒准备偷袭。

“秦督军!”安昕打开门后看见门槛上半蹲着的男子惊呼到。

“谁?“程仙差点呼啸而下的棍棒硬在半空中停下来。

安姨给秦野闲剪下最后接口纱带,小心翼翼的用医用胶带粘合,忧心道:“好了,暂时是处理好了,幸好家里还有一些医药品。不过,明天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

“无妨,都是皮肉之伤,问题不大”秦野闲道。

“真的没事?毕竟流了不少血,只是半夜三更的出去不方便,更何况也不知道刚才那些人走了没,现在贸然出去只怕更不安全。”

“安姨放心,秦督军没有伤及筋骨,只要把伤口消炎处理好就没大问题。”程仙说。

“阿仙说的没错,安姨放心。”

程仙闻言叫到自已的名字,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野闲,方才门外是何人与你打斗?好大的胆子,不知道你督军的身份吗?”

“一群宵小之徒,北平也不是人人都认得我这督军的,阿仙说呢。”

程仙见安姨忧心忡忡不安的模样,又有些话想私下问他,便对安姨说道:“锅里还有没有热汤?做些热汤或热粥端给督军食用。”

安姨连忙应了,又给秦野闲拿来薄毯盖上,这才轻声关上门去厨房做事。

“秦督军,安姨胆小怕事。在这烽火乱世下,我与她算是相依为命的人,我们身份卑微,对督军个人,或对督军要做的事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督军……”

“你的手怎么伤的?伤的重不重?”话说之间,秦野闲突然径直走过来坐在程仙身旁。

“啊,嗯,没事,不小心摔得。”程仙有些手忙脚乱的往一旁靠,说话的声音又几分干巴巴道:“督军,请,请坐回去吧,我没事。”

“这骨折,怎么摔得?”秦野闲小心地捧着程仙受伤的左臂端详,他久战沙场,什么样的伤口一眼就能辨认。

他底下的眼皮微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动,看的程仙有些紧张,靠这么近做什么,呼吸的热气都特么喷我脸上了。

“哎呀,都说了没事,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程仙向后一缩,到墙根了。

“天冷,靠近点暖和。”秦野闲稳如泰山得动都不动,又看见放在程仙身旁的书籍,伸手翻了翻竟都是英译文章。

“这都是你翻译?你看得懂外文?”秦野闲很诧异,想不到程仙还有这等才能。

“喂!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啊,你,你给我放下。”

“阿仙还真是深藏不漏啊,竟有这等才华。”秦野闲轻易躲开程仙的抢夺,他迅速阅读了几页问道:“这是老师《东方杂志》的几篇稿子,你在给周先生做译文?”

“关你甚事?还给我!”程仙恨自已左臂不利行动,恨不得冲上去咬秦野闲几口。

“原来,程先生不但戏曲唱的好,居然还懂得洋文。”秦野闲见她像猫样的上蹿下跳的直蹦哒,不由得好笑。

“笑什么笑?“程仙蹦的跳高了,直接磕碰上秦野闲的下巴。一下子把秦野闲撞疼得向下弯,又不巧,两人在炕上争夺文稿,程仙生怕撕毁了纸张,便由他向自已倒来。

“我靠,你,你个流氓,赶紧起来!”

“别动,小心你的伤口”

“什么别动,赶紧给我滚起来!”

“都是大老爷们的,阿仙急什么?”

“你,你,不知道男男也授受不亲吗?”

“这又是谁说的?”

“我说的,你,坐那边去!”

程仙脸红脖子粗的喘着粗气,你大爷的,竟然吃老子的豆腐!

啊,呸,是老娘的豆腐。

“你怎么给杂志社做起翻译了?”秦野闲倒不觉得有什么,只以为程仙不高兴翻了她的物件。

“周先生的杂志社需要翻译一些外国小说,社里人手不足,碰巧我在他那看见了,或许能帮上些忙,便拿过来试一试。”

“竟不知,你是识字的,还会洋墨水。”秦野闲在桌面上敲起修长的手。

“以前学过些皮毛,也不知道翻译的对不对,且试一试罢了。”程仙突然严肃正经起来,“督军,方才我跟督军说的事是认真的,我与安姨不求乱世中富贵发达,只愿平安无事,安宁静度此生。”

秦野闲恍然间在忽明忽灭的油灯下看不清,良久才说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阿仙觉得谁还能有一世安宁?”

程仙也沉默下来,她自已好像忘了,这是烽火连天的乱世,国都将亡了,还说什么个人的安稳度日,真是可笑。

“那,督军为了什么而来?”她不信秦野闲能毫无理由的出现在自家门前被人追杀。

程仙往煤油灯里添了些油,拨了拨灯芯。看向秦野闲,这人在黄晕的光,烘托出一脸默然沉稳,让人看不出一点思绪。

“为此而来。”秦野闲扭脸看向那只被放在角落里的定窑白瓷。

屋外的大雪越下越大,风卷雪浪,恰似浪涛起伏,犹如失控的洪水浩荡的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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