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在哪里？”

我转过身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手里的链子散发着灼热的力量，心口一阵绞痛，牵扯上浑身经脉，霎时间双眼混沌，面前一切都布着血意。

“你怎么了？”这声音很快淹没在钟鸣之中，眼前血色更甚。

“你别过来。”

我往前走了几步，但还是没办法看清路，只好跪倒在地上，把脸埋于双膝之间，试图靠这种毫无水准的方法躲过。

“你又发作了？”

发作？我是疯了还是病了？

肩膀上被一拍，刚抬起眼，意识模糊了。

等我醒来时身上一阵凉，抹了把脸竟全是水，难不成是掉水里了。

皇甫归御惊喜地大叫，“你终于醒了。”和我哭丧着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我这是……被你丢河里了？”

他不好意思起来，面上被火光映衬得红润起来，我一瞅，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你发作得太过突然，一时没控制好用量，”他举起瓶子摇了摇，“撒了大半瓶出来，后来你昏迷时间太长，我泼了好几次水都没反应，真把我担心死了。”

我默默低头，看到身上罩着的外衣，再看皇甫归御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知道他是水泼多了怕我着凉，但碍于我身上的毒，只好把自己的衣服给我。

随手一掀，把衣服丢他身上，冷冷道，“现在我醒了，自己可以取暖，衣服还你。”

他讪笑着，也不恼，自顾自把衣服穿上，又给火堆填了几道柴，把架子上烤的野鸡递给我。

“这地方到处是林子，野鸡应该挺难抓的，怎么不去抓鸟？”我咬了一口，肉质鲜美，要是能有点调料就更好了。

“哦，吃鸟不好。”他冷不丁这么来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又或者是燕国的习俗，他在燕国许久该是随俗的。

“这样啊，”一时语塞，只好扯些别的，“你怎么会给自己取名字叫月林啊？”

他盯着我，火光映在眼眸里，“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吗？”

“咳咳，”差点噎住，我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只是咳咳，听着像女孩名字。”

皇甫归御脸一红，低下头吃鸡，像是有些生气了，“随便取的，不过既然你要去渊国，还是皇甫归御的身份方便点。”

我一听，不知该怎么说，“你何必跟我走一趟，往后又不知要惹出多少风波来。”

“你不用顾我，我去那边自然有我的事，顺路能有个照应罢了。”他轻轻摇头，把吃剩的骨头拢到火堆里，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

他的事无非是杨湘忆，这下该有好戏看了。

“你是怎么碰上我哥的？”

“说来话长，我受了伤，恰巧被你哥救了，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是你哥……”他皇甫归御面有难色，难不成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我急忙追问。

“发生什么了？”

他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该明白那件事对你哥的打击，虞将军生死未卜，虞夫人在躲避途中因病逝世……”

“什么？”这种结局早就该明白的，但眼泪一下涌出没有给我片刻镇定的时间，我颤着手捂住胸口，里头如刀割一般。

“你又要发作了吗？”

皇甫归御急忙掏出瓶子但被我一挥手制止，我不能光靠这东西，我要学会自己去控制，否则总有一天会成为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手死死抓住石头，手臂却是没有半分力气，这种矛盾的感觉太奇异了，一下又感觉自己悬浮于空中，虚无缥缈。

我捶打着胸口，试图让那份猛烈的跳跃平静下来，但于事无补。

“水……水……”

皇甫归御明白了我的意思，抄起水壶就往我头上倒，突然的寒意令我一个激灵抖擞着，呼吸总算平稳了些。

“然后呢？”

“啊？”皇甫归御不甚明了，我只好再说一遍。

“我娘死后发生了什么？”

他略有迟疑，还是把身上衣服脱下来裹在我身上，隔着衣服抱住我，许久未觉的暖意竟让人有哭的冲动。

“后来你哥听说他的未婚妻被押送到文州了，他去找她，才发现已经晚了，途中得伤寒死了。”

李颜儿也死了，大哥该受了多大的打击，记得当时他们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

“不过你放心，你哥身边现在跟着一个女孩，看样子很喜欢你哥。”

我搜寻着脑子里的记忆，但还是不确定，“那女孩是不是叫陈柒月？”

“好像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捂紧了领口，“原来见过，后来在燕国的驿站也见过，当时她跟我大哥在一起，本来说是要救我走的。”

皇甫归御抱着我往火堆边靠了靠，“是这样？这位陈姑娘看来也是个厉害人物。”

“怎么说？”我不解地问，抬头就看见皇甫归御浅笑着，那感觉就像是狐狸掉到猎人的陷阱里了。

“我在渊国的时候也稍稍打听了你一下，你现在的家人也知道几分，遇见虞啸城后不久就确定了他的身份，也将我的身份告诉他了，不过奇怪的是，虞啸城并不知道你被和亲去了燕国。”

我推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都说了陈柒月在燕国见过你，但虞啸城却毫不知情，看来是那位陈姑娘有意隐瞒。”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甫归御又是一笑，“我方才说了，她很喜欢你哥。”

我低下头，脑子里一片混乱，之前已经有溟潜的教训摆在那儿了，现在又是要去破坏大哥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活吗？

“我大哥他过得好吗？”

皇甫归御见我神色平静，松了口气，“一开始并不好，整日喝酒买醉，在我看来是要成为废人了，不过有那位陈姑娘在，逐渐振作了。”

我想起在燕国的时候尚且有一班忠心的部下跟着大哥，但他们一直是在暗处活动，我和亲的事做得可谓是滴水不漏，秦轩早早地赐下封号，人都当是渊国的公主，就算大哥在燕国也打听不到。

若不是秦轩的搜查太严密，他们也不会跑到燕国去，虽没有亲眼看见，但也可知道一路躲避伤亡惨烈，最后只剩下大哥和陈柒月，两个人，是半分复国的希望也没有了，所受打击又有多大？

大哥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我……我怎么也该让虞家留后才是。

“我决定了。”

皇甫归御被我的叫声惊到，“你决定什么了？”

“我不去找我大哥了。”

“你既决定了，那我也依你，”他把包裹收拾好扔过来，“给你当枕头，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