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赶了三日的路竟都没碰上有人烟的地方，可想而知之前的村子是有多荒僻了，我走得干脆，什么干粮都没带，到是皇甫归御收拾得齐全，还要靠他接济。

口中的饼虽干得发腻，总好过饿肚子，也亏了身上的毒，不用担心饮食上的问题，就算放点什么，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皇甫归御。”我鼓着腮帮子，想着要怎么开口，却被打断。

“我现在叫黄月林，月亮的月，树林的林。”

他拿起水囊喝了一口，又递给我，很久之前，在燕国，他好像也这样做过。

“我和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将手上的碎屑捻了捻，掸到地上，“如果撇开皇甫弃的事情不说，我们应该会更友善一点。”斟字酌句，毕竟原来也不是很熟，都说不上几句话。

“如果我杀了虞将军一家，你会原谅我吗？”

我抬头盯着他，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对于这种事情的甄别能力我向来不佳，很少会去考虑是不是在说谎。

“你别紧张，我只是假设。”

“我大概会恨你吧。”我低着声音还想说什么却无从争辩。

“你知道吗？原来从头到尾我都做错了。”

皇甫归御的眼底有波澜，他心里的骇浪明眼人一瞧便知，我们都是错误，以我们这种身份，到的第一天就应该顺应命运的安排，不该像蝼蚁一样，不屈不挠地求生。那样的话一切都会变得简单，我们也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了。

“我忘了我一开始想要做的事，我以为我在做的就是正确的。”

我越听越糊涂，也许是我们各有经历，都理解不了对方的痛苦，与其这样抱怨自己行为上的差错，不如敞开来说，我实在不愿再多一个敌人。

“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我小心翼翼地追问，且时刻做好了还击的准备，但看他一脸苍白，还沉浸在痛苦之中，突然，像是听见我说的话似的，苦笑着摇摇头。

“我没资格恨你。如果可以的话，以前发生的事，就当过去了，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是皇甫归御，他憔悴的模样也是真实的，究竟是受了什么打击才能使一个意气风发的统军将军受挫成这样，躲在偏僻的村子里隐姓埋名？

“韩澈怎么样？”我脱口而出，皇甫归御从燕国来的，不管发生了什么，肯定和燕国脱不了干系，那身为一国之君的韩澈又会怎样，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忧心边境的骚乱。

当年我是从他那里领了任务出来的，结果弄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他会不会又派了其他人去。

“他应该很好吧，”皇甫归御愣了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自从我跟着你离开燕国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我握着水囊的手不禁用了力，“看来你真的很恨我，在燕国经营所得都抛弃了也要追出来。”

“不是这样的，”他一下慌了神，“一开始我确实是想报仇，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做错了一些事情，想挽回但来不及了，只好听天由命，四处漂泊。”

他的样子十分失落，整个人废弃了一般，但总是强调做错了一些事情，大概是很了不得的错误才会那么耿耿于怀。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样？”我喝了口水，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跟你走。”

“呵，”我冷笑一声，“你这样有意思吗？我不需要朋友。”朋友、同盟这些站在一条船上的人终有一日会背叛你的。

“你或许会需要我，你也不想还没进到渊国就因为杀了太多人而惊动他吧。”

看来他对我的情况有些了解，但还是不能忍，于是抄起水囊就砸在他身上，所幸只有和我直接接触才会中毒，不然这一袋水就能把他毒死几百次。

“你不怕？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虞镜尘了，疯起来，”我靠近他，但还是小心得保持一定距离，“连自己都怕，况且你又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我？”

“我有这个。”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不知做什么用。

“你在逗我？”

他摇了摇头，“还记得你到这里后晕倒的事情吗？”

我点点头，“因为克制太久体力不支，很正常。”

“不是，你是在碰了迢溪的水后才晕倒的。”

我皱着眉回想这一路上的情形，没有喝过任何水，也没有洗过手……除非是摔倒的时候，碰到了水。

“一点水而已，有那么神奇？我不信。”

“水是普通的水，但你不知道，迢溪的水岸边长有一种特殊的草药，叫长春，”他打开药瓶的塞子观摩一阵，“你昏睡时醒过几次，我拿浸了长春草的水以及长春草的粉末给你试，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你平静下来，现在要试一试吗？”

他看着我，很热切的样子，我忍着怒气吼道，“不用了，省着点用吧，我怕我在路上一不小心把你弄死了。”

拂了拂身上的灰，我起身正要走，又被叫住。

“在你去渊国之前，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我懒得多费唇舌。

皇甫归御没说话，从手腕上摘下一条链子，我惊得愣在原地。这条链子是爹和娘一起去庙里求的，哪怕样式有相似……我接过链子，慎重地翻过玉牌，上面清楚地刻着一个“城”字，是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