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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龙镇》第七章 三皇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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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亢镇东的德泰当铺,的确是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当铺。这里环境古朴典雅,完全不像一家当铺。要知道,肯去当东西的,大多都是生活所迫。而这里的待客却非常周到,更像一家豪华酒店。

当铺主人姓楚,服饰华贵,相貌威严,与镇上一般的店家,很不相同。

桓兆年让王允文在家歇着,和薛玉楼一同前往当铺。王允文自然是求之不得,一个人在家看着《论语》,倒也落个清净。桓、薛二人来到当铺,伙计正在柜台打着算盘。

“你好,请问你见过这块玉佩吗?”桓兆年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伙计并不作声,径直走进里屋。

“这。。。略尴尬啊。”薛玉楼摇了摇头,忍住不笑。

一刻钟过后仍不见有人出来。两人感到很奇怪。薛玉楼看了看怀表说:“要不你算上一卦,看看我们今天来有没有收获。”

“有道理,不过梅花易数讲究的是无缘不起卦,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件事情发生,我根据这件事情才能起卦,并推演出结果。”

“你这也太低级了吧,我在西方见过的星命家可以算出人一辈子的命运。”薛玉楼满脸不屑。

桓兆年无奈的解释道:“是我低级,不是梅花易数。我懂的也只不过是皮毛,我只能算三天之内的事情,根据这几年的经验,准确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不过必须有缘起才能起卦,而且也不能保证起卦的缘起与要算的事情何时发生联系,如果是三天之内可中十之八九。如果三天以后,就只能十中五六了。”

“哈哈,看来三天以后还不如不算,猜的话也可以十中五啊。”

“所以你见我算过三天以后的事情吗?”桓兆年看了看薛玉楼,好像想起来什么,说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啊?最近怎么这么会挖苦?你那西洋星命家也能和我大中华的梅花易数比?”

薛玉楼也很奇怪,说道:“我以前可是一本正经的学霸高富帅啊,也是倒霉遇到了你,出淤泥也染了。”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风吹过。这段几天正值季节变更,刮风也很平常,可是这阵风却有些大,竟把店门给吹关上了。一向谨慎的薛玉楼心中一惊,环顾周围。

一阵笑声,这笑声是那么熟悉,略带王允文的那种温暖,听起来却又有些猥琐,很明显是桓兆年。

“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薛玉楼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桓兆年走到薛玉楼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一阵风就把你吓成这样。”接着,伸出手指又说,“不要慌,时机已到,等我算上一卦。”

风还在吹,薛玉楼走到门口重新把门打开,然后转过身往里屋望去,却并没有动静。

桓兆年突然笑盈盈地走来,“认识你也有些日子了,还不知道你的身手怎么样?”

“我的西洋拳在学校可是获得过冠军的,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薛玉楼问道。

“没事,我估摸着待会要仰仗你薛大公子了。”

就在这时候店伙计走了出来说:“二位爷,我家主人请你们进去。”

两人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这个房间很宽敞,里面的陈设比外面更精致。上等红木家具靠在墙边,黄花梨太师椅摆放一排。说实话桓兆年这心里头也是很想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那看起来很多裂纹的杯子,轻轻啜一口茶。可是眼前其实还有十七八个精壮的大汉站在他们面前,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免不了一顿打。。。

“这里施展不开,不然我一个打十个绝对没问题。”

桓兆年说这话时眼睛已经肿了,胳膊和腿都被绑上,薛玉楼当然也不例外。

当铺主人端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那看起来很多裂纹的杯子,轻轻啜了一口茶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快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桓兆年似乎没有多少力气了。

“你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

“不肯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说。”掌柜一拍手,几名大汉走过来,掰开嘴,给他们每人吃了一粒药丸。

“这可是当今天下最毒的穿肠夺命丸,每天按时吃解药,一个月之后才能康复,一天不吃就会肝肠寸断而死,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可我们真的不知道啊。”孟玉楼说的倒是实话。

“喂他们吃!”掌柜已然不耐烦。

“这味道还可以。你喂我们吃这种药,是让我们做什么事吗?而且还需要这么长时间?”桓兆年一脸气定神闲,看起来像个无赖。

“你小子倒挺机灵。主人吩咐过,不管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只有带上你才能找到。”

“这是说明你们很笨吗?”

“你现在除了口舌还能干什么!”掌柜走上前去赏了桓兆年一记重重的耳光,随后大笑起来,“带走!”

怀远这座县城虽然不大,在古代却也是安徽三镇之一,历史文化底蕴比较深厚。境内河流交错,涡河,淮河,天河,芡河都是水草丰美,更有淮河三峡之一断梅谷,虽不及长江三峡,却也别有一番韵致。

这年冬天,断梅谷来了一群赏梅的客人。怀远这座山城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这么气派的客人。断梅谷又叫梅谷,就在这谷底,几十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人在谷底穿行,遇到别样的景致,也会停下来指指点点。昔日孔子所说“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咏而歌”也不过如此。

有人认出为首的便是德泰当铺掌柜楚八方。他们倒是非常懂得生活,在这样一个时节,置身于这样的景色之中。

他们来这里真的是享受生活吗?楚八方这种人又怎会懂得这种享受。

三皇庙是一座千年古刹,又名先医庙,建于宋雍熙元年,历来为祭祀医神之所。庙内供奉太昊伏羲一天皇,炎帝神农氏一地皇,黄帝轩辕氏一人皇。相传伏羲画八卦而定四方,教民渔猎,神农共五谷兴农事,尝百草群药圃,轩辕造农具,定节气,共同被奉为华夏文明的始祖。

常住三皇庙的是几十名佛教僧侣,寺庙里也供奉释迦摩尼。这本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在民间很多地方,其实释道合流倒也常见。这里本是一座破旧的山寺,香客不多,文人墨客也鲜有问津,然而自嘉靖万历以来却屡经修葺,俨然已是淮水一带远近闻名的庙宇,门前数十步更有号称天下第七泉的白乳泉。

楚八方已来到山门前。

扫地小和尚低头恭迎,却被一脚踢开。一行人叫叫嚷嚷,住持释谛真大师闻声出来,一脸慈祥。

“不知施主到此有何贵干,又为何在佛门净地喧扰?”

“大师在这里多久了?”楚八方一脸赔笑。

大师捻了下苍白的胡须,不紧不慢地说:“贫僧二十五岁从南京栖霞寺到此,已有四十年了。”

楚八方已堆起一脸横肉:“既然如此,我倒想问问你,二十八年前三皇庙重修的时候,可曾有人托付过你什么,或者发生过什么异常?”

“施主对本寺倒是非常了解。”释谛真大师踱步向前,在门口停了下来:“这些年来敝寺讨要宝贝的人很多。可我这里确实没什么宝贝,你还是走吧。”

“哈哈,大师,您这就见外了不是。我也没说你们这有宝贝啊,那都是江湖传言,听不得,我只是来借一样东西。”楚八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变了好几次。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知道你想找什么。可这东西并不属于你,想要的话,还得看你有多大本事!”大师一脸坚毅,看来他曾经认真答应过一个人,而这个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楚八方身材高大健硕,握紧拳头时,似乎每一处关节都能听到响声,很明显外家功夫已经练到极致。任凭谁这个时候在他面前都会感到一丝寒意。这是杀气,就连一向大大咧咧,武功低微的孟玉楼也能感觉到这股杀气,然而它却突然消失了。

“我知道你要把东西交给谁,我这不是把人给带来了吗?”楚八方挥了挥手,身后两人便将桓兆年和孟玉楼推到前面。“这是桓兆年,还有这块桓家的玉佩,想必你应该认识吧我已给他们喂了毒药,想让他们活命就把东西交出来!。”

大师已经认出桓兆年,虽然已经十年未见。可桓兆年的相貌变化并不是特别大,再加上玉佩,更是确信无疑。可是就算交出去,就一定能救活这两个年轻人吗?

“我来劝劝大师。”说话的居然是桓兆年,他快步走到大师面前,耳语了几句。释谛真点了点头,便出门走进了柴房。这间柴房倒是名副其实,里面堆满了新旧柴木,有的甚至已经放了二十八年。

一会儿的功夫,大师从柴房的地窖中取出一块布。布的一面写着“子”字,另一面写着“用”字。

“姓桓的,快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楚八方已经急不可耐。

“得了吧,我就不信那两个字还能看出花来。想要什么就直说,什么古玩物件我爹一定可以帮你找出来。”孟玉楼表示不屑,想想这些天又挺憋屈的。

“我问你了吗?闭上你的狗嘴!”一向爱装斯文的楚八方这次竟然全然不顾形象,暴怒起来。

桓兆年悠悠得说:“你急什么?要急也该是你的主子急,你一个奴才操这份心?据我所知,我们现在来的只是第一站,后面还有几个地方要去,不过凭我是桓家的血脉,再加上天生的聪明才智,我已猜出八九了。”

这时候楚八方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眼前这位桓家人,知道的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喜的是自己可以尽快找到那大宗宝藏,给主子交差了,并且还会获得一大笔的奖赏。

“嘿嘿,小兄弟,猜出来什么,赶快说出来啊,找到东西,我好早日给你们解药,免得你们受苦。你说咱们相处这段时间也算有交情的,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少废话。千万别说跟我有交情,传出去我还怎么在江湖上行走。我只让你做一件事,给我这个朋友道歉。”

楚八方只得陪笑道:“这位小兄弟,刚才我一时着急,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可是桓兆年并没有要说的意思,向大师告别之后,径直走了出去。一行人追了上去,楚八方挡在前面:“小兄弟,您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看你们这气色多不好,毒性发作又要受苦,我实在是不忍心啊。”

“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是等不及要去找宝藏了,哪还有工夫给你解释,咱们边走边说。”桓兆年走在前面这时候十足像个威风八面的少爷,那神气的样子就连薛玉楼都被压下去了。

楚八方心里一惊:桓兆年既然已经知道是宝藏,他怎么没有自己来取。看来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我们下一站要去哪?”桓兆年问道。

“望淮楼。”

“那你说望淮楼里会不会也块布?”

“应该会有吧。”

“布上会写什么?”

“我怎么知道。”

“哈哈,只有我知道。因为我是桓家的血脉,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了。桓兆年这句话,不知是真是假,但对楚八方来说只能选择相信。“子是十二天干之一,那块布上必然有另一个天干,代表背后文字的排列顺序。靠这个我们才能知道宝藏在哪。”

人们在自己不懂的事物面前,总是会选择接受。对于楚八方这种表面强硬内心胆小的人更是如此。

一行人在山脚的酒店住下,次日一早便赶往望淮楼。望淮楼位于淮河左岸,为安徽督军马联甲捐建。属于建成不久的仿古建筑。高三层,依涧倚崖,凌峙于梅涧之上,气势雄浑,于望淮楼顶便可江淮河之美景尽收眼底。

酒店到望淮楼的距离并不远,半个时辰就可以走完,这座小城本来就很小,小得很容易遇见自己的老朋友。这不,刚走到街上迎面过来一个气质清冷的女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干练的衣服,看起来干净舒服。先是疑惑地打量着桓兆年,最后实在按耐不住问道:“请问你是小木头吗?”

“咳咳。。。”桓兆年干咳了几声,神情有点尴尬。

薛玉楼大笑起来:“哈哈,你还有这名字。你可不就是木头吗?还是个不爱说话的闷棍。这是你什么人?”

“一边凉快去。”虽说女大十八变,桓兆年还是可以认出,这就是当年曾和他坐在一起的女同学花慕容,毕竟那时候他俩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无恶不作的冤家。

“这姑娘现在还挺水灵的,虽不是什么大美女,不过看起来给人感觉很舒服。难道我回来想找的那个温暖的家就在眼前?”桓兆年一边想一边还得意的笑着。

“小木头,你现在怎么长残了?”花慕容一句话立马让桓兆年回到现实中。

“咳咳,随便长长。”桓兆年一脸尴尬:“对了,我有名字的,叫桓兆年,小木头听着多幼稚。”

“小木头,你这是干什么去?”花慕容的这个问题让桓兆年实在无法回答。

楚八方看了一眼桓兆年,这时候桓兆年也是不敢说真话的,倒不是怕楚八方的威胁,而是担心楚八方会对眼前这位老同学不利。

“我刚从北平回来不久,这几位是跟我一起回来的朋友,特地带他们来我们家乡的名胜游览一番。”桓兆年轻描淡写地说着,心里却有些不安,他希望花慕容不要再问下去。

“北平?那您现在可是城里人了。对了,你这十年都去哪了?回来怎么不找我?好歹我俩也做过同桌的。”

这十年,桓兆年去过很多地方,受过很多苦,当然也有快乐,但最后留下来的却只有痛苦。是因为快乐的事情很容易忘记,而痛苦却刻骨铭心吗?他怀念曾经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却又只能独自叹息。可桓兆年却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他又何尝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下一分钟他就会立马嬉笑起来,油嘴滑舌,让人跟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十年我去旅行了,大好河山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你现在还是那么呆头呆脑就知道你这些年没出过远门。”

楚八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赶忙说道:“兆年兄,我们赶路吧,不然赶不上中午那顿红烧草鱼了,我们几个肚子可都饿着呢。”

桓兆年不想给花慕容惹麻烦,虽然有很多话想和老朋友说,但也只能告别离开。

一行人沿着河边的堤坝行走,河滩的芦苇荡一眼望去不见尽头,大风一吹像绿色的波浪。偶尔可以听到鸭子叫,却不见鸭群和赶鸭子的人。这里的风景是如此得好,可是走在路上的人却各怀心事。在这样一个乱世,谋生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谁又有心情欣赏风景。如果有的话,恐怕也只有一个桓兆年和二分之一个薛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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