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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渺惊鸿传》第九章 千里传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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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纱,宛若披着五彩缤纷的霓裳,轻拢着夜色下的云水关,如诗如画,美轮美奂。

要千云靠在窗前,抬头欣赏着这份难得见到的美景,忽地轻声吟道:“月色洗云关,五彩织轻帐。洒却光华悦世人,唯我难欢畅。遥忆凤山城,此刻何模样。寂寥倾城夜更深,凭倚独相望!”

“好词,将军雅兴。”门口响起道清爽的声音,一个身穿儒袍面容瘦削的青年文士径直进了屋内。

“钱参军,”要千云转过身来,对着进门的文士淡淡道,“夜已深了,参军怎不休息,却跑到我这来,想是找酒喝了?”

“哈哈,知我者将军也,夜景虽好,怎及美酒香醇,听闻将军前不久得到几坛青花酿,不知钱某可有口福?”钱参军名叫钱临,和要千云同岁,大丹国京都天鸣城人士,家世显赫,祖父钱瑟乃是大丹国当今的户部尚书,自幼饱读群书,满腹经纶,不知何时却跟着要千云做了名八品参军。

要千云起身点起一盏羊油灯,昏黄的灯苗如同欢快的孩童跳动不止,燃上一段时间,火苗渐趋稳定,停止欢跳安静地亮着。

房间很小,室内摆设更是简陋,一床一桌一柜几把椅子而已,实在难以看出竟然是镇守云水关的将军居室。

柔和的灯光映衬着要千云的身影,但见他俊逸非凡,剑眉斜插入鬓,一双星眸煜煜生辉,顶上盘了个四方髻,下颌微露青色胡茬,外面穿件青色长衫,不似将军,倒似书生。

钱临浅笑着站在那,待他点上油灯后朗声笑道:“将军思家乃人之常情,不必过于忧愁。”

要千云也不理他,径自弯身自床下抱出一个泥坛,伸手拍开封口,一股淡甜的酒香味袅袅而出,瞬间便溢满整个房间。钱临鼻翕微动,长吸一口气,赞道:“酒香甘甜悠远,青花酿果是名不虚传啊!”

要千云又从桌案前取过两个酒盅,各自倒满道:“钱兄,请!”

钱临小心翼翼地捧起酒盅,端到鼻端前深深吸了下,方才仰头干了个底朝天,长袖掩脸抹了把嘴唇叹道:“会饮三百杯,醇香满知味。”

要千云一饮而尽,咂了下嘴道:“三百杯可没有!”

钱临毫不在意,拎起酒坛自行续满酒盅,又干两杯后犹自意犹未尽,要千云也不拦他,直至他喝完三杯,方伸手止住道:“青花酿酒力醇厚,当适饮而止。”

钱临这才作罢,放下酒盅打趣道:“以喝酒来论,将军倒似我辈书生,我却更像个将军!”

要千云不以为意,熟知他的性格本就豪放不羁,淡然道:“酒也喝了,诗也作了,这便请吧!”

钱临瞅瞅要千云淡漠的神情,举起袍袖刚欲说笑,忽听夜空中传来尖啸声,如鸣如泣,再抬眼看去,屋内已不见要千云的身影,不由面色一紧,赶忙举步走到房外。

云朵不知何时散去,五彩月华亦已收起华彩,漫天皎洁的月光洒向庭院,要千云长身而立,头顶赫然立着只黑色风隼,双翅收拢,锐利的眼神如电般射向钱临。

要千云抬手拍了拍它的翅膀,安抚道:“大黑,放轻松点,这是钱参军。”被唤作大黑的黑色风隼方才收回尖锐的目光,轻跃到要千云肩膀上。

钱临定睛瞧去,要千云面色如水,正举着一纸信笺,借着月光观读,知道他定有要事,不便打扰,出声告辞道:“夜已很深,还请将军尽早休息,钱某这便回去了!”

要千云作势制止了钱临准备离开的脚步,出声道:“钱兄,说过很多次了,你我二人份属兄弟,私下就不必叫我将军了,进屋去吧,正好有事相商!”

钱临随要千云重新进了屋子,要千云将那张纸笺递给他,钱临凑到油灯下,细目望去,但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满是蝇头小楷,轻声读道:“吾儿千云…哦,这句话我不当读。”

要千云示意无妨,钱临不再出声,快速浏览下去,信中简述了要百风在雪杉森林遇袭幸得一名叫肖牧雨的高手相救,几人怀疑有人想制造要百风意外死亡的假象,欺骗要千云出关然后刺杀,便定计让要百风诈死以引出真凶,并告知风隼所传为真实的消息,另一只风隼去了离此三百多里的克呢城。十匹快马所传为假消息,其中五匹是去克呢城找要大将军,一来是掩人耳目,二来另五匹直奔云水关的快马其实是一小队精锐高手,抵达云水关后一切听从要千云的指挥。

纸笺不大,虽是蝇头小楷,也只能寥寥数句讲述了事情的过程,以及大概的计划,钱临很快便已看完,抬头色变道:“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天佑你二弟得人相救,否则后果实在难测。”

要千云看去依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神情,但他目光犀利如针,显是内心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只不过因为平时性格使然,神色不惯于外露,浅声问道:“依钱兄看,会是何人设下如此阴险之计?”

钱临出身名门,擅于整理信息,排兵布阵,对于这种类似江湖勾当的暗杀策略并不熟悉,听及要千云询问皱眉答道:“事发突然,恕我愚笨,还没有任何头绪。”

要千云并未作声,平举左臂,肩上那只风隼通灵般地跳了上去,乌黑透亮的翎羽上隐有灰尘痕迹,尖喙如钩,上端鼻翕呼吸之间带出一丝白沫,要千云拿起桌上的水壶直接送到它嘴边,大黑立即伸出尖喙喝了起来。

钱临静默一旁,待得大黑将一壶茶水喝光,要千云方才侧目说道:“大黑风尘仆仆,显是越过镰刀沙漠而至,镰刀沙漠的灰尘对于沙漠以外的生命伤害非常大,而风隼穿行目的地时只会选择最近的距离,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不轻易动用风隼的缘故。”

钱临知他心中不快,却不知忽然提起镰刀沙漠是何用意,难得地附和道:“要兄所言极是,镰刀沙漠里危机重重,大部分人宁可往西从太宝山绕行几百里,也不轻易穿越镰刀沙漠!”

要千云拎起桌上还余半坛的青花酿,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下,胸中怒火陡然爆发,倏地将空酒坛用力摔到地上,“砰”,沉闷的声音在静寂的夜中犹如惊雷炸响,远处传来卫兵哗哗地脚步声,要千云扬声道:“这里无事,全都退下!”

钱临急忙出声安慰道:“要兄息怒,令弟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场惊吓罢了。”

要千云昂首而立,双眼微微眯起,眼神宛如刀锋,冷冽地说道:“百风乃我唯一的弟弟,居然遭人如此暗算,况且还是因我而起,我岂可放过对方!”

钱临沉思片刻道:“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先查出暗中下手之人是谁,知己知彼方可立足不败之地!”

要千云接道:“所以若想引蛇出洞,只要穿过镰刀沙漠,便可骗得对手自以为我们中计!”

钱临笑道:“大将军夫人信中正是此意,肖兄只需从军营中找个和你身高体型相似的兵卒伪装成你,然后派出随从一起取道镰刀沙漠,对方定会按捺不住出手,到时生擒来犯,不愁他不交待。”

要千云双眉急跳,果断说道:“不,我亲自走一趟镰刀沙漠!”

“万万不可!”钱临大惊失色,几乎口不择言道,“绝对不可以,这他-娘-的太危险了!你娘的信里说得很明白,千万不可以身涉险!”

要千云断然道:“钱兄不必劝我,事已至此,我必须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钱临没料到要千云要以身作饵,百般劝说,奈何要千云心意已决,只能无奈得搓搓手,很是懊恼道:“都怪那个叫肖牧雨的小子出的好点子,待我见到他必定狠狠揍他一顿!”

要千云哂笑道:“就凭你那炼体境都达不到的废物体质,能揍得过一箭射穿苍极熊咽喉的高手?”

大丹国地处北方,人民多以放牧打猎为生,崇尚武力,似钱临这般纯粹的文弱书生倒不是绝无仅有,却也不多,只是他年幼时多病,身体虚弱,错过了最佳习武年龄,一生无望进入武学境界。然他生性不拘小节,听得要千云嘲笑他的身手,毫不为意,反而昂首挺胸地辩解道:“我辈乃以胸中所学韬略报国,不似你这等鲁莽武夫,整日只知舞刀弄枪。”其实就算单论文才经纶,要千云也丝毫不输于他,不过钱临只提他习武不提其他分明是在断章取义。

要千云嗤笑一声,也不争辩,洒然道:“肖牧雨于我要家乃是大恩,年纪轻轻便不同凡响,只是不知何时得以一见。”

夜色笼罩,群山起伏,绵延不绝,最北的一座小山山脚下,几名身着黑色皮甲的年轻骑士靠在一堆篝火前,或坐或卧,有人甚至已经鼾声四起,显是筋疲力尽。

当中一人忽地打了个喷嚏,不由揉了揉鼻子,自晒道:“这该死的天气,白天穿着薄甲骑着快马还汗流浃背,到了晚间靠着篝火都觉得不很暖和。”

一名坐着的骑士嘿嘿打趣道:“肖公子,定是谁家小娘子想念你了!”旁边两名骑士闻声哈哈大笑,另一名本已入眠的骑士也被惊醒,嬉笑不已,疲惫似乎都已驱散不少。

这几名骑士正是常百荷派出的十名骑士中的五人,肖牧雨赫然夹在其中。当日晚间常百荷派出这五名骑士赶往云水关时,肖牧雨暗忖留在凤山城整日被要家当做恩公对待很不自在,于是便向常百荷要百风请辞随行于这几名骑士,理由是他独去江南山高水长,恰好随这几名骑士前往云水关,然后再绕行一段距离越过大康国境,便可省却不少路程。

常百荷一家哪肯让他离开,要若颜更是梨花带雨,再三挽留,肖牧雨不喜拘束,坚决辞行,最后没奈何只得奉上大笔金银,又送他匹名驹黑日狮子马方才放他上路。

肖牧雨独自经由南门先行出城,在城外几十里处同这五名前往云水关的骑士汇合,另五名骑士出城门不久便已分道扬镳去了克呢城。他虽曾陪同要若颜秦云贲一起进凤山城,不过名声不显,外人也根本不知个中内情,是以并不担心有人生疑而跟踪前来。

众人日夜兼程十多个时辰,考虑马儿不宜持久受累,路上时快时慢,肖牧雨性格随和,不久便与几人混得熟了,一路上称兄道弟,倒不寂寞。

越往南走天气越热,一直来到太保山北部入口处,大夥商量后决定休息一夜。刚打趣肖牧雨的那名骑士叫做甄宝山,擅使双枪,乃是这组骑士的伍长,武功已入宫丸境。那两名大笑的骑士方脸无须的叫做孙波,另一名长脸大耳的叫做赵河,打鼾的那名年岁最大约莫四十叫做庞辛昆,还有名骑士方根黎伏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放哨,这四名骑士同肖牧雨一样,都是重楼境巅峰的高手。几人皆是铁旗卫的精英,常年以马为伴,协同作战,若配合战阵即使遇到修身境高手也可放手一搏。

听得甄宝山打趣自己,肖牧雨懒懒笑道:“哪家小娘们眼瞎了?快告诉我!”他却不知待他走后,凤山城要大将军府,某个他嘴里瞎眼的小娘们早已泪沾罗巾,夜不成寐。

几名骑士俱皆大笑不已,震得附近林中夜鹰呜叫声不绝于耳,夜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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