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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风云天道难》第二章 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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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学院

新野位于荆州城北,建安6年,刘备败与曹操,南奔刘表而屯新野。此城距离荆州百余里地,算是荆州的前哨,多年来的人力物力都被征入荆州的建设中,所以多年来未有发展,更像是一块小镇而非城池。4年前刘备接手此地,大兴德政,减免赋税,吸引了大量的商人和在荆州无立足之地的平民来此生活,所以税率虽然下降,商业的繁荣和人口的增长却使得官府收入大增,荆州方面也得到了新野丰厚的“感谢”,城主刘表多次宴请自己的这位皇室宗亲,很是亲厚,而刘备的声望,也在当地得到了空前的提高。

如此一座星星向荣的小镇,让第一次下山的江天隐等人手足无措。当日常胜领着众人归来,便拉着张傲山去了募兵处,不出意外的新野方面收纳了张傲山。张傲山进入了部队,短暂的休养医治后,开始了军旅生涯。

由于遇雪是个女孩子无法参军,江天隐便打消了追随张傲山一起的念头,和林遇雪一起在城里想觅个生计,还好常胜出面,好歹让一个熟识的小店老板留下两人做伙计,每月半吊月钱,管吃管住,总算让三人在新野安定了下来。

张傲山进入军队开始训练后,出营的时间极为有限,江天隐和林遇雪每日闲暇之余,便结伴在城中游荡,慢慢的适应着城镇中的生活方式。可是生活,往往会因为一个念头一句话,就走向另一个方向。天隐三人平静的生活,也被这么一天打破了。

随着春日的回归,走南访北的商人们又活跃了起来,近年来曹操在北面频繁地对袁氏用兵,武器和药品成了民间的稀缺品,敏锐的商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新野城里也渐渐热闹了起来。江天隐和林遇雪在小店中,也是忙碌的不可开交。这天,店里走进了一位女客人,脸围面纱只露出双眼在外,径直坐到了店内清净的角落,只点了一壶清茶。江天隐见她风尘仆仆,眉间带了倦色,心想最近商旅中行走的女人也见了不少,但这样孤身一人还数罕见,看她的打扮,想必也不是本地人,生起几分好奇之心,便顺手拿过一张热毛巾。

“姑娘,你的茶水。”江天隐将热茶沏上。对方应了一声,低头想着什么,也没搭理江天隐,忽然见一张热乎乎的毛巾递了过来,女子一愣,抬头见江天隐满脸堆笑的看着自己。

“这是小店给客人们准备的,解解乏。”

女子听罢接过毛巾,江天隐心中窃喜,便偷偷瞟向女子脸庞,却见一双蓝色的眼眸,似大海般深邃无比,一会儿又像是星空般灿烂的泛着星光,江天隐只觉自己像是坠入了虚空之中,被满天星星注视着,竟有些失神。

“这位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可知盯着陌生女子看,是非常失礼的事情。”一道清丽的声音把江天隐拉回了现实。只见女子微笑着看着自己,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耀的神采,分明已经看穿了江天隐的小算盘。

江天隐见小把戏被识穿,面露尴尬之色,但是脸皮也是出奇的厚,“不瞒姑娘,小弟自幼无父无母,刚见姑娘神采不凡,如沐春风,让人见面便生亲近的感觉,小弟斗胆,居然感觉见到了自己的姐姐,便多看了几眼,还请姑娘恕罪。”说完诚恳的一鞠躬,由于太过诚恳,挂坠不经意间滑落了出来,江天隐忙给塞了回去。女子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开始认真的打量着江天隐。

江天隐弯腰了半天,见女子没有动静,心想自己多半又冒失闯祸了,便准备溜之大吉。

“小弟这就不打扰姑娘了,茶水就放在这里,姑娘请自便。”

“相逢即是缘分,偶遇皆是天命。既然小兄弟和我投缘,不妨多聊几句。”女子端起茶一抿。

江天隐直觉里感到这位客人不寻常,虽然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亲近的感觉,但弄不清楚的事和人,自己还是不要接触的妙。

“小店人手不足,我再不去招待别桌客人,怕是又要被掌柜责骂,还请姑娘见谅。”说完拔腿便要走开。

只听见女子淡淡的声音飘来,“小兄弟心口似有隐疾,如若放任不管,长久以往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江天隐大惊,“你怎么知道?”

女子放下茶杯,“我一介女流之辈,若无半点本事怎敢在江湖行走,偏偏看东西就是我擅长的事情,看人看事看天。今次行走本就是为看一人而来,你我既然投缘,我也不能让你身在险中而不自知,”女子手中忽然翻出一锦囊,“你的病我没本事根治,但是这里有三颗药丸,可救你三次性命,只是药物之效只在治表,每次过后药力都会减弱,切记不可太过依赖。你若信我,便把手伸出来。”

江天隐只觉得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女子举手投足不凡,自己只是个店里的伙计,想来也不会当众害自己,于是半信半疑地把手搭在桌上。只见女子弹出白玉般的细手,双指轻轻点在江天隐掌中,一股清凉的气息侵入,迅速消散在脉络中。

“你的体质,无法修行寻常内功心法,所以虽然气血郁结,你也无法疏导。此法能引导你体内真气周转,虽不能根治,但能固本培元,只要你不逆天而行,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江天隐觉得身上似乎确实舒坦了很多,心中莫名的亲近感更进一份,对女子生出万分感激之情。“还未请教姑娘姓名,救命之恩,天隐必定舍身以报。”

却见女子轻叹道,“相逢相遇,皆是天命,何必执着于小节。况且,”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天隐,“小兄弟,你还是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吧。”

只听店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接着传来林遇雪的尖叫,“混蛋,你给我放手!”江天隐急忙往堂中看去,只见一华服公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林遇雪,一手捂着脸,,一手抓着林遇雪的手腕不放。另外两人一身仆从打扮,气势汹汹得一左一右围住林遇雪。江天隐一见伙伴被人欺负,山里的野性涌上头来,大喝一声“放手!”,噌得一下杀到场中,隔开众人,便要把林遇雪的手拉出来。那华服公子也是怒气冲冲,手上一加力,死死地抓住林遇雪的手腕,傲气地盯着江天隐。

“能被本少爷看上,你这贱婢不感恩戴德,居然还敢打我,荆州内外,谁敢不买我……”

林遇雪被两人抓扯,手上一吃痛,发出一声痛呼声。江天隐听到一急,早忘了常胜让他们不要惹事的叮嘱,抓起桌上的酒壶,一把砸向那公子头上,还好一个小厮眼疾手快,伸手一挡酒壶落在了地上,饶是如此,也把那公子惊得够呛。华服公子回过神来,是万万没想到荆州地界里还有人敢如此对自己,一时之间恼羞成怒,大骂一声,“你找死!”展开拳脚便打向江天隐,看架势还是有几分功夫底子。江天隐虽未能修习内功,可常年在山野间穿行,又跟着张傲山学了点三脚猫功夫,两个半吊子青年,也算斗的旗鼓相当,只是这场面,开始还有点练武者的比斗意思,渐渐的就变成了市井小民斗殴了。大堂之中,鸡飞狗跳,碎碗声,掀桌声,抄板凳声,乱成一片。林遇雪被放脱以后,大声呼救着想阻止两人,无奈场面越来越混乱,客人们早已逃之夭夭,店里又没有多余的小二,林遇雪急的一跺脚,奔出门外找援兵去了,慌乱之下一头便撞到一人,定睛一看,竟然是熟人!常胜军中的熊武。

话说这熊武,本是荆州城内一平民,听闻新野来了位仁德的新主后,便加入了常胜军中想闯荡一番,那夜与山贼缠斗中太过深入被砍伤了脚,近日都在新野城中休息,今天觉得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便在城中闲逛透透气,谁知正准备去喝两口时,便看到慌乱跑出的林遇雪。熊武一听店中有人寻衅,立马冲进店内,正看到在地上翻滚厮打的两人,上前一拽,便把两人分开,正要呵斥几句,却看清那狼狈不堪的公子相貌,不是别人,正是荆州城主老婆蔡夫人娘家的小公子。熊武心中暗暗叫苦,后悔自己跑来当出头鸟,接了这烫手的山芋。当年在荆州做事时,就知道这城主刘表不甚理事,城中俗务多由手下将领官员打理,而荆州官员中,又以蔡氏子弟居多,蔡夫人虽谨守规矩,不言政务一句,但对族中子弟,却是出了名的护短。地上这位华服公子便是蔡夫人的小侄子蔡志国,在荆州是出了名的难缠,成天在街头游荡,仗着家世,跟着教头学了一点拳脚,便爱带着小厮在街头惹是生非,现在在新野城中被人打在地上,自己还主动触了这个霉头,熊武已经在心中把这辈子学到的脏话都问候了江天隐一遍。

事到如此,熊武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拉起蔡志国,“蔡公子今日怎么有兴致光临新野这荒郊野外,我们这偏僻地方的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公子,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他们计较。”

蔡志国整理了下衣服,“也是,本少爷不和狗斗。”说完推开熊武便要走出去。

熊武没想到这蔡公子今天居然如此好说话,心中正要长舒一口气,却见蔡志国走过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江天隐,嘴角忽然上扬,抡起袖子便往江天隐眼上一拳。江天隐正半蹲在地上,将起未起之时,哪里避得开蔡志国这阴险的偷袭,砰一声闷响被揍了个结实。蔡志国虽然在荆州跋扈多年,终究还是少年人心性,争强好胜,之前和江天隐这个半吊子打了个平手,心中本就不服,现在偷袭得手终于占了上风,哈哈哈得意的笑了起来。可惜,蔡志国的得意刚开始便结束了。江天隐何许人也,青山村一孤儿,常年在村中同辈的欺凌中长大,打黑架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比别人弱。只见江天隐中拳后仰,双手在地上顺势一撑,整个人如弹簧般,一头撞到蔡志国脸上,让那可恶的哈哈声戛然而止。江天隐一手按着脑袋,强忍着头痛,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想偷袭小爷,你还早了点。”可惜那黑眼圈和脑袋撞到后疼痛的泪水,怎么看着也不像个赢家。蔡志国松开捂着鼻子的双手,也是眼中包着疼痛的眼泪,两行鼻血挂在脸上,怒目瞪着江天隐。看着两人滑稽的样子还故作镇定,林遇雪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蔡志国何时在外面如此丢过脸,平日他揍人别人都不敢还手,今天居然被人打出了鼻血,再听到自己调戏的女子居然还敢嘲笑自己,再也装不下去。

“老子弄死你!”蔡志国操起长凳便砸。

“来啊,弄不死你是孙子!”江天隐抱起桌子便扔。

“够了!”伴着一声呵斥,熊武拦到两人中间,两拳砸下,飞起的桌子板凳碎成了一堆木渣。熊武毕竟是军中将士,一出手便带着肃杀之气,瞬间镇住了两人。

“蔡公子,”熊武对着蔡志国再次抱拳行了一礼,“我家刘备大人和刘表大人都乃皇室宗亲,刘表大人宽仁,将新野划于我主栖身,蔡夫人知书达理,想必也不愿新野发生让她费心的事情。这件事情,蔡公子既已胜出,又何必和乡野小民斤斤计较,还望蔡公子三思。”

蔡志国闻言默默地盯着熊武,想着那两位已经长大的表哥,想着临行前家中的变化,心中一阵低沉。

“别让老子以后看到你。”蔡志国顺坡下驴,放下一句狠话,带着小厮离去。

直到蔡志国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熊武才敢放下心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店面,熊武一阵头痛,心疼地掏出自己的酒钱拍在桌上。

“老板,这里有些钱你先拿着,我今天身上只带了这么点,回营了找兄弟们凑点下次再给你补上。这两个惹祸精我就替常胜先带走了。”

老板看着满屋的狼藉,又和蔡家小公子算是结了怨,心疼地拨着算盘,大骂着:“常胜这混小子,以后别想在我这儿喝着一滴酒!你们也是!还不快滚!”

熊武连忙拽着两人灰溜溜的逃了出去。

三人垂头丧气地在街上游荡着,江天隐悄悄地瞟了一眼熊武,只见这倒霉鬼的大黑脸拉得老长,一脸不爽,转过头来正好瞄见江天隐在看他,瞪圆了两对铜铃,吓江天隐一跳。天隐自知今天惹了大祸,全靠这位臭脸大哥相救,凑着笑脸便靠了上去。

“熊大哥!”话音未落,几滴唾沫星子就喷到了脸上。

“哥你个姥姥!”熊武这一肚子闷气,正好找不到人发泄,“你这扫把星,老子第一次遇到你,打几个山贼居然被伤到了脚;今天好容易偷个懒出来喝喝酒,一滴酒没沾到还赔了半个月军饷。奶奶的,真是。。。。。。”

骂人声戛然而止,只见江天隐恭敬地奉上一个酒袋,塞子已经拿掉,一股淳厚的酒香飘然而出。

“二十年的女儿红,多谢大哥出手相助。”

“真是。。。。真是。。。。孺子可教已!哈哈哈哈哈”熊武一把接过酒袋,咕噜噜大灌两口,感受到香浓的好酒在舌尖翻滚,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小事一桩,江小兄弟是常胜哥认下的兄弟,也就是我们的兄弟,举手之劳,无足挂齿,无足挂齿,哈哈哈哈,好酒,好酒啊!”

“呵呵呵,小弟在新野人生地不熟,还要仰望大哥多多照顾。来,熊大哥,这里还有一点牛肉。”

两人立马勾肩搭背一起,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哪里看得出片刻之前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林遇雪看着两个活宝凑到一块儿,不觉几分头疼,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能迅速拉进男人之间距离的东西,没有什么比得上酒和女人这两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几口美酒下肚,江天隐已经快成了熊武的亲弟弟,别看这熊武平日里长得五大三粗,一张大黑脸,可是心思却一点也不含糊。

“江小弟啊,这小店你是回不去了,何不来我新野军中。大哥我看你年纪轻轻,虽无半点内功基础,人又冲动不稳重,拳脚也不出众。。。。”

“大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说重点,说重点。”

“哦,我是说你临场应变还挺不错,不如大哥我帮你打点一下,这乱世之中,男儿还是要到军中方有一番作为。”

“不是小弟我贪生怕死,只是我们三人流落到此,傲山哥已经入了军中,如果我也去了,没人照顾遇雪了。毕竟这军队里不收女人嘛。”

“真不要脸,哪次不是我罩着你,你还照顾我了。”林遇雪恼怒的反驳道,不过经历巨变,同乡愿意陪伴自己,心里还是有几分小欢喜。

熊武无奈地嚼了一口牛肉,“也是哈,毕竟这军法如山,这点大哥也是没办法。诶!”熊武猛的一拍脑袋,“对了,近日军师在城里大兴新政,听说在城西口开了一个学院招贤纳士,不问出身,不较男女,只看本事,管吃管住,江小弟不妨和林小妹去碰碰运气。”

江天隐两人对视一眼,常胜外出未归,张傲山军中训练未完,两人在城里算是无处可归,现在有个地方当然喜出望外,连忙拖着熊武就要去城西头。

熊武抱歉地摆了摆手,“不是大哥不帮你们,只是大哥今天本来就是偷溜出来,眼下马上就到了大夫查验伤情的时辰,得赶紧回营去,不然被发现就惨了。有个事情要提醒你们下,听说这学院收人全靠缘分,只开三日,今日恰好是最后一天,你们得赶快啦。”

“啊!你怎么不早说!”两人闻言一惊,慌忙告别后匆匆往西行去。熊武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又挠了挠头,“这小子,有点意思。”

话说两人到了城西口,一路询问下,进入了一条深巷,行人越来越少,到后来竟是空无一人,两人正纳闷之时,林遇雪眼尖看到一个破院口摆着一张桌子,一个糟老头子正趴在桌上睡觉,口水流了一片,毫无存在感,也难怪两人一开始没发现他。林遇雪凑前轻轻拍了老头儿一下,“老大爷,老大爷?”

江天隐见老头儿依旧睡得昏天暗地,眼珠一转,鬼点子又上头来,只见他蹲到老头耳旁,深吸一口气,大呼而出:“老爷爷—爷爷—爷爷-爷爷------”。老头儿被梦中惊醒,吓得一屁股坐到桌子下面,恼怒得盯着两人,“要死人啦?吵你大爷!”

江天隐这厚脸皮,继续发挥着自己的传统,恭敬地扶起老人,“抱歉抱歉,刚才声音稍稍有点大。这位大爷,我们听说这城西头新开了一家学院,特地前来投往,只是在这巷子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您可知那学院是在何处?”

老头儿扶了扶帽子,挖了一下耳屎,显然对还未消失的耳鸣很不满意,“这里不就是吗?在眼前都找不到,真是蠢透了,还想进学院,快走快走。”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对熊武口中的“新政”和眼前这破落院子的巨大反差不太适应,江天隐还是将信将疑。

“这位看门大爷,你可别欺负我们年纪小,这破院子怎么可能是大名鼎鼎的学院?”

“看门大爷?”老头儿噗的一声把喝下去的半口茶又喷了出来,“老子可是学院院长,居然当我是看门的老头儿,赶紧给老子滚蛋,一点眼力劲儿没有还想来我的学院!”

这下轮到江天隐半吊着下巴,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本来是来投奔别人的地盘,这下先把老大的耳朵惊了,又把老大错认成了跑腿的小角色,江天隐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正当两人要灰溜溜回去的时候,林遇雪看到桌上被老者喷出的茶叶,眼睛忽然一亮,发出一声轻咦。

“这不是梦香草吗?这东西有催眠的奇效,磨碎加入少许泡入清水中,有宁神静气,舒心下火的功效。只是老大爷你这直接泡下切段的草尖,虽然口味最佳,但是效力过强,怪不得方才在桌上就睡着了。”

老头儿两眼放光,忽然来了极大的兴致,笑盈盈的看着林遇雪,“那小姑娘你看怎么处理为好?”

林遇雪在村中常年为江天隐和张傲山治一些简单的伤,而且对这些花花草草极有天赋,每当处理这些草药时,她就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譬如此时,她已经完全忘了她们两人是来干嘛的,那老头儿又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只当是在和谁探讨草药的用法。

林遇雪托腮沉思片刻,“看老大爷你的用法,怕是平日里火气不小,想降降肝火。不妨将梦香草切段晒干三日,去其土腥味,用时佐以薄荷一分,陈皮两分,用沸水沏之,取薄荷提神之意,陈皮败火之效,又保留梦香草宁神之功,口感也带甘甜,便于入口。”

“好!好!好!”老头儿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兴奋的手舞足蹈,围着林遇雪打着转,如获至宝的不停称赞着,“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弄的林遇雪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老头儿一敛神色,严肃地看着林遇雪,“小姑娘,你可知道这学院可不普通?”

“还请老先生赐教。”

“如今天下纷乱,但荆州诸郡还算太平,虽说宁为太平狗,不作乱世人,可要在此地平常度日下去,也不失为一种好活法。进了此门以后,能学济世之道,能成非凡之才,但注定要卷入乱世的漩涡中,纵你有上天入地只能,只怕也身不由己。所以在学院,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挑战自己,换句话说,你们进得去,但不一定出的来。”说完老头儿静静地抿了口茶,留待林遇雪慢慢消化这番话。

两人本来只是想在新野寻一落脚之处,有吃有住便好,从未想到一来便会有攸关生死的抉择。心神激荡之下,遇雪默然地站在那方破桌前。

家破人亡,故乡毁于乱世的贼寇中,青山村隐于大山之中,尚且不能苟全,自己三人如今流落异乡,还妄图保全自身,岂不是太天真了点。经历了生死之变,便知人若无能,就只能让他人掌握自己的生死,与其如此,不如一搏,只要自身强大了起来,对命运的把握也多了几分信心。想通此节,林遇雪也放下了最后一分犹豫,称呼也变尊敬了起来。

“老先生,我们想进学院,想学习生存的方法,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算明天会死在里面,我也不会后悔,请你收下我们吧。”

老头儿悠悠地望着天,吞下茶水,“命运啊,真的是飘忽不定,我都没遇到过能掌握命运的人,小姑娘你要求还挺高啊。这样吧,若你能顺利通过考核,我便收你作徒弟吧。”

说完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银色的面具,递给了林遇雪,“进去吧。”

“老师,我的呢?”这时候江天隐发觉情况不妙,再次发挥专长。

“滚蛋,谁是你老师。我只说收这位小姑娘,又没说收你。”

“老先生,我们是一起来的,若不能一起进去,我便不去了。”林遇雪说着就把面具放下。

老头儿一看天赐的徒儿要跑,也急了,“别别别,唉,也罢,老夫就破一次例,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勉强也把这小子收了。”

林遇雪闻言温柔一笑,老头儿满心欣喜得准备享受为师的尊敬,一听林遇雪的话却差点把自己憋死。

“老先生,你连这梦香草都做不好,怕是教不了我。”

老头儿气的胡子都要翘了起来,却也不好反驳,毕竟自己在这味药上的造诣是不如遇雪,不过转念一想,这未来的徒儿天资如此之高,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到时候自己这当师父的脸上也有光。

“算了,看在我徒儿的面上,就破例让你进来吧。小姑娘,你先进去吧,反正入了学院也得单独分开,你们若连这会儿也不愿意,老夫也就无能为力了。记得拿好面具。”老头儿无耻地忽略了遇雪的话,自动把遇雪收为弟子,温和地劝遇雪先走。

林遇雪见老先生已经服了软,也就没有再反驳,给天隐使了个眼色,拿起面具进门去了。

江天隐也是喜出望外,“老师,我的面具呢?”

“你?你要什么面具?”老头儿一转脸立马换上一张臭脸,“老夫只说收你入学院,又没说让你入学,先把我那儿打扫干净再说。”一根笤帚飞了出来。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江天隐大怒,想不到这为老不尊的家伙比自己还无耻。

老头儿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天隐,“爱来不来,反正我徒弟进去了又听不到你乱叫。天色不早了,不进来我要关门睡觉了哈!”说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收拾着桌子凳子往里走去。

江天隐如同斗败的公鸡,安慰着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拖着笤帚耷拉着头跟了进去。

“关门!”

江天隐闻言,没好气的一脚把门踹上。屋檐厚厚的灰尘被一震落下不少,露出了本来的两个字----“天道”。

当天夜里。

江天隐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原则,再次发挥了没脸没皮的天赋,完全忘记了老院长之前的刁难,恭敬地鞍前马后跑得飞快,将老院长的屋子也打扫的一尘不染,终于,在老院长惬意得用完餐喝过茶,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儿后,老头子从怀里扔出一张面具。

“看你人也挺精灵,老夫就网开一面,平日里学院的事务你可以照常参加,每天记得把老夫的屋子打扫干净,茶沏好就是了。额,至于住所嘛,你就睡那儿吧!”说完不负责任地指了指屋角的两根长凳,倒头便睡。

江天隐捡起面具愣了愣,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饶是他再精灵油滑,此时也疲倦不已。看着咯人的长凳,江天隐苦笑一下,拼了拼桌椅将就睡了上去。只是这凳子太硬,翻来覆去得也睡不舒服。正烦恼间,一个锦囊从怀中掉出,江天隐捡起一看,这才想起白天遇到的奇异女子,气海中那股清凉的气息又隐隐而动。想起女子最后的叮嘱,江天隐左右也睡不着觉,便顺着那股气息调息起来。只觉那气息如一眼清泉般,变成涓涓细流留过自己的四肢五骸,全身经脉凝滞多年的气息,被缓缓的带动起来。江天隐大惊失色,之前村里严禁自己修习内功,就是因为自己胸口的怪病,但凡运气通过心脉附近,胸口就会烦闷暴躁不已,进而引得全身血脉发胀,性命堪忧。江天隐心中暗骂自己好奇心害死人,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胸中并无异样,反倒是随着真气的流动,身上带来奇异的舒适感,慢慢身心都放松开来。老院长的房中,点起了一阵香,不知是否也是宁神之效,反正江天隐闻着异香,运转着心法,觉得倦意传来,沉沉睡去。

前一个夜晚,荆州城中。

一所不起眼的宅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幽,几个身影在院墙周围或蹲或站,看似城中的闲汉,实则保持着十足的警惕,一人蒙着面走来,和几人确认情况无异,交待几句之后又匆匆回到院中,从酒袋中饮了一口暖暖身子后,来人褪下面罩,担忧地看着被黑布围满的大堂。月色照亮在他脸上,正是从新野外出的常胜。

大堂中,主位坐着一文面先生,下方坐着四位客人,窗口和大门都遮上了厚厚的黑布,透不出半点灯光,案上的酒水分毫未动,气氛诡异而凝重。

终于,左手席的老者说话了,嘶哑的嗓音中带着岁月的沧桑感。

“元直先生星夜入城,不会只是为了请我等到此喝酒吧?”

“徐某深夜还劳动诸位来此,确有要事相商,事急从权,先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多多包涵。”此人正是刘备新晋的军师,徐庶徐元直。说完徐庶将杯中酒先干而尽。

老者想起先前那些身手不凡的男子,在自己回家途中迅速制服了自己的守卫,强行把自己“请”到这里,脸上更是阴晴不定。

“恕老夫直言,元直先生此番入城似是偷偷摸摸,没有知会我荆州,刘表大人虽和你家大人亲厚,如此举动,怕是难免让人心疑。”其余三人也是默然地盯着徐庶,无言的表示着赞同和隐隐的威胁。

徐庶淡淡一笑,从案上坐起,“既然邀诸位来此,自然是此事只有诸位能定夺,又何必惊动他人。”说完往席间甩出一卷文书。

“前方军报,曹操大败袁尚袁谭,北方大局已定,曹操一统北方只是时间的问题;同时,商队探子回报,曹军近日又从西凉购得军马五千匹,青州方面军队调动频繁;而我新野北面的斥候部队,近日频频遭遇曹军南下的斥候,数量之多,大异往年。诸多迹象表明,荆州八郡的平安日子,快要走到头了。”

此时,席间四人才有了一些动静,虽从家族渠道也打探到了这些信息,但如今被新野方面正式证实,才让这些老狐狸们正视了这个事实。

“荆州大事,自有城主刘表大人定夺,多谢元直先生相告,明早我等定将禀报上去。”

“荆州蔡家,把控着荆州上下七成以上大小官员;江北蒋家,统治着荆州水路和陆路的运输;江陵楚家,坐拥荆州半数以上的物资财富;蜀中唐门,中原诸阀的最大兵器卖家。若是四位对荆州事务都做不得主,我怕是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四人乃是荆州四大家族的首脑,见徐庶点破,也就不再打哈哈。

“先前听闻刘备大人得了一员奇才军师,今日相见,元直先生果然不负其名。只是我四大家虽然在荆州地界说话还算有点分量,但天下大事,又岂是我们这种小家能左右的。若有一日曹军南下,荆州自有十万雄兵抵挡,也轮不到我等操心。”

“袁绍百万大军,拥天下大势,可还是在官渡大败于曹操。所以兵多将广不是关键,有良主方成大事。”

“先生所谓良主,可是你家刘备大人。若是在劝说我等叛出刘表大人?某等不才,却也不敢作此大逆不道之事。”

“各位宗主多虑了,我主刘备以仁爱立身,岂能为此背信弃义之事。只是荆州虽兵多粮广,却缺乏将才,故徐某斗胆,妄在新野设立学院,为天下培养人才,来日必能造福荆州,匡扶乱世。”

“先生怎么保证这匆忙间设立的学院培养之人能和曹军将领匹敌?”

“先前请诸位前来之人,正是我军中一普通都伯,诸位看其可行?”

“那先生又需要我四大家做什么?”

“学院之人,需在军中方能磨练成才,不日我主将会向荆州方面发出正式申请,望荆州能允许新野额外成立一支千人部队,用以剿灭贼寇,平定荆州四方,到时还请蔡家多多打点;学院试炼,需能胜任多重环境,所以需要游历四方,此时还望蒋家多行方便;至于学院设立,多需兵器粮饷,还请唐家,楚家鼎力相助。”

“先生所言,对我四大家也非难事,只是如此,对我四大家似乎也没太大好处。退一步讲,即使曹军南下攻破荆州,我等弃卒保車,付出一些代价,也总能求全于世。”

“曹操多疑,要能让他消除疑心的代价,怕是四大家族付出后也不是四大家族了。天下间只有我主仁厚,日后若有那一日,四大家将获得我主最大的感谢。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的区别,诸位应该比我明白。”

“先生承诺终是虚言太多,这个赌注太重,还不够让我们下注的决心。”

“四千新野军,将在三年内分散编入四大家,只要四大家有能耐吃下,你们就将多出一千出身正规的私军。这份诚意,可算够重?”

四人闻言眼中一亮,四大家各持一方领域,享受着富贵权势,唯一害怕的便是哪天失去这一切。而乱世之中,最大的保证便是军队,偏偏四大家又臣服于荆州之下,哪里有可能获得私军,眼下新野承诺的一千正规军,便是他们最渴望的种子。短暂商量之后,为首的蔡老太爷带头接受合作。

“元直先生言重了,大家都是为匡扶乱世,我们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既然先生要开办学院,我这族中正好有不成器的子弟,还望先生帮忙提点。”

徐庶闻言一怔,心想果然是老狐狸,这时候还不忘往学院里安插人,不过,有机会把四大家绑得更牢靠一点,也是他愿意看到的。

“学院能力有限,还望各位宗主多多斟酌,学院只能接受每个家族一名弟子入学。”

“无妨,能得到元直先生的提点,我族中子弟已是万分荣幸。”

交易已成,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被“护送”到各族护卫手中,悄然而散。常胜等人也迅速收拾了庭院来人的痕迹,带着徐庶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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