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轻风拂过》第五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经过黄雄这件事后,易飞更是将金大海看成是心目中的英雄。加之金大海平时少言寡语,练功克苦殷勤,别人闲暇时三五成群出去游玩,他却始终丝毫不给自己放松。易飞瞧在眼里,心中便也充满无限动力,时间一久,便和金大海在这个班里成了唯一的知心朋友。

这一天学校组织集体秋游,但要留守几个人,金大海对此毫无兴趣,便主动提出留下。易飞练功正有起色,味道十足,况且金大海不去,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也留下陪他。

其他人都出发之后,两人便到练功房开始练功。诺大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易飞却比去了秋游还要兴奋。翻跟头打把式,劲头十足,许多平时很难成功的大难度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让人好不快意。那边金大海却仍一丝不苟,专心练习击打。“哈,呵,哈哈”回声愈来愈响。易飞见了,也浑身力气倍添,不觉得拳拳加劲,脚脚生风。两人直练到饿了,这才罢手。相互招呼了一声,搂着肩膀说笑着向食堂走去。可是食堂却大门紧锁,这才想起今天只剩下这两个人。金大海易飞对视一眼,只乐得前仰后合。金大海忍住笑,道:“走,咱们去外面点东西回来吃吧。”易飞自然高兴,大喊举双手双脚赞成。不一时,啤酒,香肠,炸鸡。二人也不知道自己能吃多少,总之觉得好吃,便都买了回来。于床上铺好现买的野餐布,便盘膝而坐,大喝大嚼起来。

天色随夕阳的归家而暗下来,啤酒瓶也已空了五对儿半。金大海撕了只鸡腿,咬了几口道:“来,阿飞,干!”易飞举杯一碰,仰脖一饮而尽。兴奋地道:“啊哈,大海,我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这么尽兴地喝酒哩,真是爽极了。”金大海却怔怔地看着少了一块肉的鸡腿发起呆来。易飞看他出神的样子,问道:“大海,你怎么了?”金大海叹口气道:“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最爱吃鸡腿。”易飞自是不知道他此时是触的何景生的何情,只笑嘻嘻地道:“你呀,真是的。现在你想吃的那块,不就在你手里头嘛,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呀。”金大海却悠悠道:“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可是老爸老妈总是能满足我的要求。”说完干尽杯中酒。易飞替他倒上一杯道:“喝酒,喝酒,喝下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金大海又一口喝干,只是眼神仍在那条鸡腿上,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身体特不好,必须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补身子,当时老妈问我:‘你想吃什么?’我说:‘我想吃烧鸡。’于是我就有烧鸡吃了。而且每一个星期我都能吃到一只。那时候觉得真是又爽又平常,爽是因为别人谁能像我这样啊,平常呢,因为吃得多了也就跟吃大米饭差不多了。”易飞喝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金大海道:“大海,你可别再说了,我小时候还不如你呢?你还能吃着烧鸡,我那时候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哪,想吃就得烧他们了。呵呵,我直到上了小学三年级,才知道烧鸡屁股是什么味。哈,真香啊。”说着真的把盘中的鸡屁股拽下,送到口中。他没有看到金大海脸上有泪在流,金大海倒是怕他看到,急忙低下了头。待擦干了之后才又道:“你知道那时候做为一个父亲,一个母亲,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吗?”易飞又是哈哈一笑道:“我本楚狂人,有酒自当醉呀。我当然知道我这句背错了,同时我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情。呵哈,大海别提这事儿了行吗?家里一个孩子和一群孩子是绝对不同的。”说着满床上找着自个儿爱吃的东西。金大海举杯向窗外,接着一口干下,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让我们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所以我能体会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还有我的父亲母亲。”易飞拿起一个空瓶,向上一抛,落下,出拳。“哗”瓶子被打碎,玻璃片掉了一地。金大海呵呵笑道:“你这是干嘛,弄了一地,一会儿还得咱俩扫。”易飞看看自己的手,冲金大海一笑道:“没事,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儿,我也想起来了。你说怪不怪,我们那里都是重男轻女,偏偏我家重女轻男,结果一连生了三个男孩。嗨!好在这几年终于缓过来了,但是那些年,嘿!你想象不到是怎么过的。”金大海一歪头,道:“想不到?这世间还有我想象不到的事?你……”“行了,大海,这么说吧。想象得到不到,那都是过去了,现在好,就行,对吧。反正现在咱俩在一块儿喝酒呢!那就干脆一醉方休,下一回还只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心情哪!”金大海点点头,道:“对,你说得太对了。哎我说,你行啊,没看出来你也挺有脾气的嘛。”易飞打着酒嗝道:“没有,我没有,真的没有。只是偶尔放纵一回。”金大海咬着鸡腿,道:“放纵,是啊,你说得对,得学会放纵。我最放纵的是哪一次来着?哎对了,我记得有一次,那是高中刚毕业,散伙会的时候,那次也得喝酒。从开始到结束我只吃了七口菜,对,七口。前三口是肉,好肉哇,后四口就完了,都是青菜豆腐卷,剩下的时间就是喝酒。那天我喝得真高了,直喷漆儿!不过,哎,你说怪不怪,我把肉都给吐出来了,你说我得多心疼啊。”“哈哈哈……”易飞笑着眼泪都流出来了,拿着一截香肠指着金大海,真笑得说不出来话。

二人笑了一阵,好容易才停了下来。易飞长出了一口气道:“大海,做兄弟的有句不该说的话,想跟你说啊。”金大海放下手中酒杯,指着易飞的鼻尖,大着舌头道:“你……放屁,不该说,你还说!”易飞用力把他的手打了回去,道:“好,你说我放屁,那我就只放屁,不说话了。”说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冲着金大海一撅屁股,“噗”地一声放了个屁。金大海甩手“啪”地打了一下,道:“不讲卫生,掌嘴。”易飞坐回去,低着头不再说话,只自顾自地吃东西。金大海喝了口酒道:“说啊,你不是还有话说吗?”易飞把香肠送进嘴里道:“不说,我就是不说,你都不让我说,我还说什么?屁,屁,放了。话,不说了。”金大海笑着给了他一拳道:“你小子,说,一定要说,我好好听着。”易飞侧身,却没有躲过。他用手捂着挨打的地方,摇摇头道:“不,打我也不说,打死我也不说。”金大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易飞的眼睛,哼哼地喘着气,一言不发。易飞双手乱摆,挡住金大海的目光道:“你别看着我,看我也不说。你也别喘,喘我也不说。”金大海点点头,道:“行,你不说?噢,你看不起我!好啊,不说,你不说,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他挣扎着下了床,找了半天鞋子,却反穿在脚上,一摇三晃地走了出去。易飞关闭着眼睛,犹自说道:“走吧,走吧,走我也……不说。”

易飞坐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金大海回来,不由得觉着有些不太对劲,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别……别真走了。”正寻思间,金大海却拎着两瓶白酒走了进来。满嘴不清地道:“外面天气真不错,不错啊。你说啊,我去的时候顺风,回来的时候还顺风。呵,就凭这,你也得把那话说出来,要不然你对不起老天哪。”说着把酒往床上一放,重坐到原来的位置,拧了半天才把酒瓶盖打开。他把两个杯子倒满,自己先尝了一口道:“卖酒的告诉我这酒有四十度,我看也就是三十度一大关。来吧,喝,喝到不能再喝为止。”易飞一见是白酒,先瞅了瞅金大海,又看了看这酒,道:“我说……大海,这个,好像,不行啊。这么地吧,我把那话说给你听,酒,呵呵,您老人家自个儿来?”金大海呆了一下,笑笑,冲着易飞勾勾手指头。易飞迷糊地把脸凑过去,道:“你也有话?”金大海点点头,掐住易飞的下巴,把他的脸放在眼前细细地打量起来。易飞刚要发问,金大海突地伸出嘴“啪叽”一声使劲地亲了他一下。易飞吓了一大跳,拳出如风,“扑”地击在金大海胸前,将他推开,接着哈哈大笑道:“你这死玻璃,真恶心。”金大海也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听着,你今个儿要是不喝,我恶心死你。”易飞端起酒杯道:“好,好,喝,喝,谁不好好喝,谁他妈是孙子。”说完一饮而尽,接着使劲咳嗽起来。金大海哈哈大笑,也干了杯,结果也辣得直扇自己嘴巴。两人闹了一会儿,金大海已是头昏眼花。拉着躺在床上迷糊的易飞道:“易飞,阿飞,你得说呀。”易飞此时早已醉了,哪还能说出什么?只“啊”“啊”地张着嘴喘气。金大海四周瞅了瞅,拿起一杯水,“哗”地浇在易飞脸上。易飞张开眼睛,道:“下雨了,大海,下雨了,快快换个床,这地方漏雨啊。”金大海乐得捂着肚子倒在易飞身上,砸得易飞也哈哈直笑,金大海笑完了,忽地坐起身,抓住易飞的脖领子,一把将他拎起来,喊道:“阿飞,你得说,你得快说,快说。”易飞费力地睁开眼睛,哈哈地吐着酒气,大着舌头语重心长地道:“大海,我说,我说,我只是想说,你呀,不能总是,总是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啊,你得看着前头。从那里头走出来,啊,你看,外面的天多蓝啊。多蓝,就算是太阳,太阳落下去了,明天还不得照样,照样,一片光明,光明啊!”金大海的手松开了,易飞摔在床上,又支撑着坐起来,道:“还有啊,还有什么来着?啊,对,喝多了就得睡觉,啊,记着……记着了……”说完,他自己倒真的睡了过去。

“阴影……光明……”金大海想着这几句话,突然间觉着烦闷已极,脑子里也乱得竟也开始发起疼来,腔子更燥得像火烧一般,直恨不得大喊一通。他瞧瞧打着呼噜的易飞,摇摇晃晃地下了床,也不顾碰得瓶子乒乒乓乓直响,直走出门,向洗漱间而去。

冲了一阵水,金大海觉得脑子清凉了不少,只是嗓子里发干,又对着水龙头灌了一气。折腾了这一会子,酒也醒了许多。

出了门口,他看着宿舍楼的影子,心意中一种复杂的愁绪让他使劲地叹了口气,接着转身向练功房而去。

金大海走进练功房,看着昏暗的灯光照得黑黝黝的地面,生出一种想翻跟斗的冲动。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连一个跟头也翻不过来的。于是便走到沙袋前,轻轻地一拳拳打出去。打了几拳,他突然大吼一声,全力出拳,“噗”地竟把沙袋打了个洞,里面的沙子直淌下来。金大海顿觉胸间豪气万丈,他长啸一声,接连几个地趟翻,抢到器械架旁,顺手抄起一把单刀,身子打了一个旋,双脚站得竟是出奇的稳。他一觉气脉通畅,八极刀起手式打住,“上挑横削”,“左右逢源”,“挂打金枝”,“八面来风”,“雪中送炭”,“云山雾罩”,“玉带围腰”,“蜻蜓点水”,“金鸡独立”……一招招刀法使将出来,竟是从未有过的顺畅。金大海越打越快,呼喝声迭迭不休,大感痛快。一路刀法使完,身子一挺“回头望月”,把单刀扔回兵器架,手一带,抽出一条花枪。灯虽暗,却止不住枪花闪亮,缤缤纷纷似梨树遇春。挑、刺、斩、剁、崩、甩、砸、扎。不一时,刚刚被他打破的沙袋又多了数十个窟窿,沙子流了一地,只剩下破烂的帆布瘪瘪的挂在铁钩上。金大海却精神大振,把枪一丢,抄起藤棍,前后左右舞得忽忽风响,扫得鬼神哭泣。接着甩手一送,藤棍顺劲而飞。剑在手,“唰,唰”声不绝于耳,不过这几下却是他从未学过,只是照葫芦画瓢,倒也像模像样。

如此耍了一会儿,金大海酒劲又去了不少。他突地想起前几日教练教高班的一套剑招,思绪略略松驰,架子不由得一散,“啪”地一下,剑背正击中自己额头。金大海大怒,一声断喝:“着!”长剑脱手,疾向沙袋射去,不偏不倚,正中其心。金大海哈哈一笑,诲气尽除,笑罢腰间用力,又打起旋子来。如此折腾了半天,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这才发现练功房里已是被自己闹得天翻地覆,乱七八糟。

金大海背心一凉,冷汗直冒,暗叫:“不好。”急忙拢好兵器,只是那藤棍已裂了道口子,长剑也弯成了把曲尺,最要命的是那条沙袋是无论如何也再装不得沙子了。金大海想了一回,也只好先收拾干净,等馆长回来发落了。

天色已暗,易飞还没有醒来。金大海已打扫完了房间,出去迎接第一批回来的馆长等人。

馆长下了车子,又安排其他人等的工作。一切停当之后,金大海才凑上前去,把这一天的经过细细备说一遍。馆长听了,在心里是又乐又气,只得沉着脸道:“叫你们看家,就是怕出什么事,这下好,开上酒会了。哼,留下你们是干什么用的?”金大海忙低头道:“是,是我们错了。”馆长摆摆手道:“好了,现在太忙,明天再说吧。”金大海应了一声,回到宿舍而去,只在心里嘀咕着馆长会如何处置自己。

第二天到了,金大海抻着脖子等着馆长发火,孰料未果。

第三天过了,金大海耐着性子等着馆长发话,结果同上。

第四天……八成是馆长忘了吧,管他呢,忘了最好,最好是自己也忘了。

于是,他便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本文为书海小说网(http://)首发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