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河身兼渔港及贸易港口，也灌溉了富饶的乡野，但是今天武夕弦站在这条河的边上根本没心情去欣赏，空旷的夜空之下。开阔的海面下是黑暗的水流，正如武夕弦的心情。罗缪确实没有猜错，她对罗缪说的不算是假话，只是隐瞒了一些东西，任何组织同气连枝的同时却都又分成几股不同的势力派系，暗行御史彼此间也有竞争和摩擦。

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因此暗行御史在原基础上重新兼并重组之后，内部实际上拥有两套体系——九天、十地。名义上九天对外，十地对内，但是实际上是一块牌子两套人马，九天成员来自于网罗的无根无蒂、奇人异客，甚至被护国十四门通过浩气盟通缉的魔道高手，大部分是为了个人的因由，他们加入组织的理由千奇百怪，有人是为了享受，有人是为了名正言顺享受血腥和暴力的刺激，有人是因为喜欢的不是杀人而是折磨。

有人杀戮过多逃避追杀，有人是让更多的人欣赏自己沐浴过亿万人血液才能锤炼出来的杀人技巧，而他们留下，理由的很大部分是暗行御史内部福利——可以积累功勋，兑换各类不明来历的武功秘籍。

虽然根据武夕弦的亲身体验，功法显得杂乱，仿佛不成体系，大部分是充满臆想或者要伤残肢体的，不明就里练了很可能走火入魔。这些人人数不详，但留到现在的每一个各有所长，身份也不详就算自己人也不清楚。主要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总有些事，很难通过浩气盟聆讯，就需要借助那些江湖草莽之处。反正他们不怕死，如同九头鸟，砍掉一个头长出另一个。

而‘十地’则是摆在明面上的合作者，地方上的江湖大豪，这些人实力不一定很强，但分布在天下各地，不乏武林名宿和退出江湖但仍有影响力的人物，甚至护国十四门中人，为朝廷传回了大量有用消息，收编这一众江湖大豪的重要意义上头自然心里有数，固然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其巨大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别的不说，只论消息的快捷和耳目灵通，之前的暗行御史就远远比不上这些江湖大豪，看起来做为合作者，其作用远比利用那些江湖草莽要更实际些。而且江湖卧虎藏龙，高手比新建的暗行御史能找到的多的多，一旦把他们整合好，固然不必再担心被吞并的问题，暗行御史也将真正名副其实，起到应有的作用。

但武夕弦不这么看，她自身出身世家，又跟‘十地’打了多年交道，知道‘十地’们的尿性。平常有很多年的友好关系，如果是需要帮助，特别是以朝廷的名义抢人抢地盘，出现种种火拼的话，作为地头蛇能够提供很多便利也没错。但彼此所求不同，双方之间的交流还没有让他们合作到亲密无间的地步。而她知道上头也有类似的考量，至于‘九天十地’完成历史使命之后的事，总觉得几份封官许愿的白纸黑字就可以把这些江湖大豪送走，以后暗行御史就可以安心经营这些个地方。你以为你把他的资源占了，他还能服服帖帖地支持你的工作？真看上朝廷那点大义名分？无非是为他们自己搭路！通过暗行御史系统互惠互利。他们只会忠于自己的家族。

而这次钱德利求援的事件涉及吐蕃僧和暗行御史的秘密财源，是同时在‘九天十地’的管辖范围之下，真的追究起来，每一方难辞其咎。所以名列‘九天’之末，‘十地’之前的武夕弦被踢皮球一样踢过来处理这件事情。谁让她姓‘武’，武皇帝的‘武’，武氏败落但又不算寒门，让她的身份也不尴不尬。

另一方面，这个身份也会唤起某些人的记忆，对于‘武皇帝’，对于那个暗行御史兴起大狱的时代，而要想成为合作者，首先要拿出与对方对等的力量，武夕弦知道自己走在钢丝线上，如果在接下去的事件中不能让双方满意的话，很可能被当成牺牲品的。同时更让人烦躁的是，当她照例把与罗缪萍水相逢的消息报告上去，询问是否要拉拢的时候，上面的回复意外的冷淡，“没必要！万一他真知道了我等的秘密，那清理掉他不就行了吗。根据隐元会的情报，他就一身无内气的普通人而已……”上头如此回答道。不需要拉拢罗缪，让武夕弦隐隐约约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暗行御史‘燕子’的手段，但想道“清理掉”这词时，又生出一丝烦躁，为什么呢？暗行御史作风一贯如此不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罗缪见到这样子不择手段的自己，所以利用罗缪的性情来调虎离山。

不过，真糟糕啊！她知道那些老江湖不会明目张胆地给你拆台，但一定会暗地里让你难看，甚至出卖你。但没想到情况这么恶劣。“无论是钱德利还是四大家都已经不可靠了！”

四大家本来是和上一代暗行御史有些渊源，半发配到这里，通过强取豪夺，现在整个金水镇，都是他们的财产。和钱德利的矛盾在武夕弦看来算不了什么，四大家主只是欺负一个外乡人很难在这里寻找到支援，既然钱德利显示了背景，选择了退让，按照江湖规矩，四大家主自然不会得寸进尺，得陇望蜀，逼迫太甚，江湖规矩是保护所有人的，故而该收手时还是要收手的，免得把局面搞得一团糟。而他们家大业大，更没有理由卖身投靠吐蕃僧，问题是现在四大家主都闭关避而不见，谁知道四个老头子到哪儿去了。同时他们也是典型的江湖人家族，掌握田土、赌场、青楼、客栈，好安排子孙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