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江湖组织的先例而最终成为半公开部门，暗行御史的行事大约如此，配合地方乡贤调查江湖案件，特别是江湖人导致无辜百姓死亡的，拿到足够的证据，然后把这份资料呈交在天子的面前，顶多涉及江湖的递交浩气盟就赢了，当然有时候他们的工作也比较紧张，一边监督快速有效的办事机构，一边安抚和跟踪。显然，任何一个朝廷都不可能把见不得光的湿活委托给这样一个杂碎的组织。左想右想，武夕弦，一个在‘暗行御史’工作多年的女人，免不了得罪些人。也许仇家比王元姬还要多得多，毕竟在这个世界，江湖武林还流行血亲复仇和神圣谋杀，不过如果她的身份是半公开地，到了那里都会有人跟上，就要好上许多了。

“我还以为你会说，”罗缪一本正经，“你们是利用公开身份作掩护，破坏魔道、反贼劫运粮食的布置，顺便对付食人怪物什麽的。好了，不要多废话了，你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情？”他很希望相信武夕弦，但他更清楚，暗行御史本身不具备破坏性。但是他们的存在很有破坏性。而人是活的，一个这样的组织不可能没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即使是绝地武士团和一些参与策划抵抗组织的人，也肯定不会公开他们的记录，就像历史上《侠盗一号》计划的执行者们，从书面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彻底消失了，但后辈会接过他们的事业。

另一方面，罗缪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从王元姬和捕王哪里，他看得出朝廷的虚弱。如果政归浩气盟，祭归天子，那么代天巡狩的暗行御史是朝廷唯一可以名正言顺与地方势家、江湖大豪进行联系的存在，是在江湖人唯一的公开活动的人员。毕竟长期在天子的身边。有些事情天子不能公开出面。往往都是下面的人领会贯彻。就看武夕弦在金水镇的藏身地如此隐秘，绝对是那不见得光的，并非是各地那些公开的朝廷驿站，显然暗行御史依然有不少副业。从钱德利可以看出，在过去，暗行御史会得到朝廷的支援，或者成为富甲一方或者成为权倾一时……然而，五十年过去，金水镇依然是一潭死水……一直到吐蕃僧的出现。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罗缪不会问武夕弦你为谁工作？他准备自己查出来。反正他们不会像cia那样卖洗衣粉筹集经费吧？

“你老是这么多疑干嘛？”武夕弦展颜一笑，“好吧，还记得被你打败的吐蕃僧火蓬春吗？他要去告御状了。”

“从草原底定，吐蕃大日王朝一直是大周的心腹之患，当初安史之乱中，就有法王宫派出嫡传弟子葛尔东赞投入狼牙军，成为八大金刚之一的风狼，一身《大日经疏》和邪术文体两开花，所向披靡。幸好，风水轮流转，大日王朝自从松赞干布之后屡次宫变，终于大权旁落，近年来有政教合一倾向，和中土的圣天子垂拱而治，浩气盟处理庶务不同，由藏王宫与法王宫共同治理，原本相安无事。

可惜近几十年来，因为被征服的天竺人代表，菩提会崛起。会主摩提耶罗靠着从中土盗取的易筋经补完若陀咒内功，融汇青木掌与小无相功，武功大进突破天人之际，被法王宫推荐担任国师改变了实力对比，政教之间的分裂越来越大，现任藏王那日是前任老藏王之侄子，以岗日潜爆功、登峰绝步法冠于雪山。

因为老藏王之死据说和天竺僧媾乱宫闱有关，让他发誓报仇，奋发图强，对于大周却是主和派。而法王宫自然就是主战派。现任法王悉提帕提，领悟四大神通，掌管青藏之教。藏王宫与法王宫势成水火，誓不两立。这也是他们不得不与大周缔结合约的缘由。而罗缪你击败的魔僧火蓬春精研《大轮密藏经》，原本是菩提会风云三僧调理成的衣钵弟子，此次吐蕃僧签订和议的使团虽然以菩提会老会长师子光为马首是瞻，但明面上的话事人却是火蓬春，你痛揍他一顿，可是惹了马蜂窝。因为师子光顾全大局不肯替他出头，他现在有投靠藏王宫的意向了！这导致了严重的外交问题。”

“哈，不会有人提议把我交出去，量中土之物力，结上国之欢心吧？”罗缪决定如果有官僚提出这种非分之想，就立刻上金水镇曲亭山，插一面红旗。

“谁敢？”武夕弦被都笑了，“现在朝野议论纷纷，都说圣天子宽厚多病，诸位臣工误国，泱泱大国，边境上白骨累累，却只落得个割地和亲的下场，导致三镇蠢蠢欲动，四夷野心勃勃，五类魔横行不法，一些江湖草莽鼓吹要公车上书、叩阙变法来着，还有人吆喝着要效仿班门墨者，斩杀吐蕃僧使团，你的事迹传出去怕不是立刻要上隐元会的兵器谱……哦，你好像不用兵器的。”

我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稀松，而且只有奇观误国，没有臣工卖国的……只看生产资料在谁手里。

“所以你就是来通风报信，谢啦。”罗缪心不在焉的说。“对了，为什么吐蕃僧要滞留金水镇，泛舟而行岂不是更快？”

“据说是水患又发，连漕粮都耽搁了，好在水患来得快去的也快，怎么了？”

“只是觉得五行水克火，火蓬春，他真是命不好……”当然，罗缪不信命，也不信天，他只相信脚下的大地。

“神神秘秘的。”

于是，当又一次阳光从天空中消失之时，云层在天边汇聚，金水河畔，武夕弦收到了罗缪不在客栈的消息，以他的胆大妄为，怕是要再去教训火蓬春一顿，这样就好了，毕竟，凛冬将至。手指略略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武夕弦把自己重新隐藏在宽大的长袍与帷帽中，挺拔修长的背影倒是很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高冷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