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扎龙回来的第六天，刚好昨前天下完雨，当天雨过天晴，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气息和泥土的清香，正是一个捕鱼最好的天气。为了给扎龙接风，也是好好庆祝一下兄弟久别重逢的欢愉，早饭过后，云豹就叫上肥雕，扎龙一起到羊子沟去翻黄鳝，抓些鳝鱼回来，兄弟几个好打打牙祭，顺带到肥雕家喝它几口新酿的小甑酒（云南的一种土法酿造的米酒，口感香醇，温和，后劲大）。

羊子沟在山东头的老裂箐箐底，环境幽暗，潮湿，在一片密密匝匝的竹林中间，泥质厚且淤积，水流清可见底，平时很少有人去，因此河底成了泥鳅，鳝鱼的最佳栖息地，自然也就是云豹他们最好的“猎场”了。

鳝鱼，又叫黄鳝，形状像蛇但较小，没有攻击性，喜欢生存在河底，沟边，田间，食泥土腐质为生。肉质鲜美，温和。

闲话少叙，且说扎龙，肥雕他们跟着云豹一路穿梭，七拐八绕，大概二十来分钟也就来到了羊子沟边。

刚刚到沟边，一路无话的肥雕咧开大嘴说话了：“诶，我说豹哥，这一路可累死胖子我了，我可是有年头没走这么远的路了，那什么你和龙哥先去找着吧，我躺着歇一下。”说完还装腔作势地涨红了脸，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作势就要往旁边的草地上躺。

“这次我们还是这样，分头去翻，差不多了再到草地这块汇合，”云豹白了肥雕一眼，“不过鉴于老肥他态度比较‘积极’，所以这次就我和阿龙一块，老肥单独去找，但是，找不到四五斤的量今天就别回去了。”

一听这话，肥雕急得眉头都皱一块去了，一下跳了起来，“豹哥，你们不是欺负我老肥吗？！我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老肥，我看你是记打不记吃吧？！你到底去不去！”云豹拳头一扬，两道雪眉也立了了起来。

“去去去……去还不行吗？”

扎龙看着他那副死了老婆的样子无奈地摇头苦笑。

这老肥啊，身形庞大，接近185的个头，扛着300多斤的身子，腆着个大肚子，就像二师兄下山一样。他本名叫李翠，凶神恶煞的样子偏偏起了个女孩名字，这就是肥雕最大的弱点和痛处，谁敢叫他本名，他非跟你拼了不可。不过他性格老实义气，是云豹他们最好的伙伴和最大的活宝。

且说这肥雕一路嘟嘟喃喃地就顺着沟边找开去了，

“妈的，四五斤我一个人找，这两个死鸦子（兔崽子）还指不定在哪玩呢。靠，真他妈背……回去非收拾他们不可。”

肥雕踩在沟里，深一脚浅一脚，一步一个大脚印，鱼没有找到几条，虾子倒踩死了不少。找了半天，才找了四五条泥鳅般大小的鳝鱼。

他一路无精打采地走着，耷拉个脑袋，突然脚下一滑，一步没有踩实往下陷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等肥雕稳住身子，脚踝都陷到泥里去了。肥雕这时来了精神，觉得自己脚下不对劲，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不时还有一种滑滑的感觉在自己脚底，那感觉就像一条——巨大的黄鳝，而且是大得不可思议。

肥雕急忙把脚从泥里抽出来，用手去扒拉淤泥，此处淤泥特别厚，肥雕涨红了胖脸，用力扒开淤泥，指甲缝里都挤进了黑黑的泥垢。只看见一块洞洞眼眼巨大的石块，足足有沟底那么宽，陷在淤泥里，其他似乎什么都没有。肥雕全身抱住石块，使了个饿狗扑食，想把石块挪开看个究竟，俗话说身大力不亏，肥雕的力气在寨子里他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石块陷得太紧，任凭肥雕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石块就是纹丝不动。肥雕暗骂一声，“干你妈。”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肥雕转身的一瞬间，突然瞥见石块间什么东西刺溜地窜了一下。肥雕满腹狐疑地又转过身来，突然瞪大眼睛一屁股坐到了水里，愣住了。

只见一头蛇一样的金灿灿的鳝鱼逡巡在石块前，拼命往一个被淤泥塞住的石眼子里钻。一般的鳝鱼半尺长已经很罕见了。这条黄鳝足足有一尺半多长，估计得有五斤来重，拳头粗细，通体金黄，隐约可见一道道白纹，额头还隆起了两个大包，活像龙的两角，更有甚者，嘴边还冒出了两根胡须。

肥雕吓傻了，这是什么从来没见过的怪物？回过神来，忙语无伦次地大叫道：“龙……龙哥，豹哥，豹哥！快来啊！”

“干哈呢？四斤这么快就找够啦？”云豹在远处应道。

“豹哥，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老肥别再出事了。”扎龙隐隐觉得肥雕声音不对，正色道。

“靠，这小子，搞什么鬼？”

等扎龙和云豹找到肥雕，一看那鳝鱼，也吓了一跳。

“我靠，这什么东西？肥雕，今天你立大功了，哥几个可有口福啦。”云豹一看这大蛇一般的黄鳝，显得十分兴奋，忙抽出网兜把它罩住。

“等等，豹哥，”扎龙俯身仔细看了看鳝鱼，“这是一条罕见的山黄鳝，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而且看它的额头品貌，传说只有快化龙的黄鳝才会这样，这种黄鳝毒性很大，如果误食，半日即死。豹哥，这可是珍品啊！”

说完扎龙又伏在云豹耳旁，低声说道，“古时传言看见此物者有帝王之命。”

云豹一听这话，面色凝重起来，似乎陷入了沉思。稍刻，他把黄鳝在网兜里单独装好，一把拉起还呆坐在水里的肥雕，说道：“走！今天的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肥雕小声说，“不抓啦？还不够呢？”

扎龙一听这话，气笑了，“还真指望你啊？我和豹哥早就抓够啦，走吧。”

肥雕老脸一红，又见云豹神色不对，也不敢多说，赶忙尾着云豹而去。

一路无话……回到肥雕家中，肥雕娘一看三个孩子都在，又带回了这么多鳝鱼，高兴得不得了，很快张罗了一顿好饭给他们。

说到吃饭，肥雕可最爱这个。他忙翻出娘新酿的小甑酒，还未上桌，香气就一个劲地往鼻子钻。肥雕拿出钵头（当地一种碗，较宽浅），一人斟上满满一碗。

肥雕端起酒碗，摇头晃耳地说道，“两位哥哥，老肥我不会说话，先干它一碗。”喝完还不忘舔舔嘴赞个“好酒”！

云豹和扎龙都被他这傻样弄乐了。

云豹随即举起酒碗，正色道：“今天这碗酒，一是为阿龙接风，二是庆祝咱们兄弟聚首。以后哥几个要同心合力，在寨子，不，在全西南做出一点事情，混出一点头面。”

肥雕听得热血沸腾，端起酒碗，又是一饮而尽。

扎龙听了这话，也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以前是不知从何做起，但此时他心中已有了计划，于是也端起酒杯，一干为快。

就在兄弟几个推杯换盏，谈笑风声的时候，肥雕他娘忽然传来一声，“阿翠，少喝点！”肥雕老脸一红，吐了吐舌头，急了，“知道了，娘，你怎么这么烦啊！”云豹和扎龙在旁笑道直不起腰来，娘儿俩的对话算是把兄弟几个的聚会推向了高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皎白的月湾映衬着夜色中的边寨，肥雕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喝醉啦，爬在桌上不醒人事。云豹也有点昏昏沉沉。

此时扎龙凑过来，对云豹认真地说，“豹哥，还记得你的梦想吗？”

云豹一听，叹一口气，说道：“唉，怎么不记得，号令苍洱，威服云滇。可此事说着容易做着难啊！远的不说，土豺那老东西就是我面前一块移不走的大山。”

顿了顿，又感慨地说道，“不过我相信没有什么是人做不到的，总有一天，我们一定可以达成梦想。阿龙，虽说咱们一起长大，但你比我有见识，我要实现理想没有你可不行，好兄弟。不管前面有多难，苦我来扛，福咱们一起享”

这一席话说得扎龙很是窝心，云豹就是这样，对兄弟真诚相待，充分相信，而且总有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力量。嘴上不说，扎龙心里十分感动。

他对云豹缓缓说道，“豹哥你想，咱们要拔掉土豺，首先是不是得接近土豺啊？”

云豹迟疑了一下，“土豺阔气大，我们哪有机会接近他啊？”

“土豺平生最好稀奇之物……”扎龙微微一笑，说完朝在肥雕家水池里游动的山黄鳝一努嘴。

云豹多聪明，一听这话，豁然开朗，放声大笑道，“兄弟好主意，我心里有数啦。”

扎龙微微点头，这就是云豹，虽然没念过书，目不识丁，头脑可是比一般人都好使。他话锋一转，“豹哥，天下能擒住这异物的可不多，豹哥可是帝王命啊！”

云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不要多说。”

扎龙会意，兄弟两看向月光下闪闪反光的游龙，听见肥雕满足而有节奏的鼾声，心中一股热流涌起。他们或许不会意识到，征途拉开，潜龙出世了。

男人一辈子最可贵的不是钞票，豪车，别墅，更不是美女，而是兄弟，特别是有能力有干劲又能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兄弟。一生肝胆相照，在追逐梦想的路上，有兄弟相陪，哪怕艰难险阻，哪怕前方迷茫，心中亦不会有丝毫孤单，只会有不断挑战的快感，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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