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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会》第十回 入闺房萧音防许祝 走横山细作报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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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一黑衣人悄无声息伏在院外偷听,得知姜霜得到玉帝所赐玄棘铠甲,心内欢喜。不想身后也有一黑衣人,趁前面的不防,慢慢伸手过来,一把掐住脖颈,欲就地将其致于死地。前面的黑衣人只觉眼睛一黑,忙一扭身,死力得脱。二人在院外战不五合,萧音耳聪,闻得响动,忙紧跑几步,纵身跃上墙头,跳下,向四周望时,并无人影,又四面寻了一回,依旧无果。原来那二人闻得脚步声,知已被发觉,忙就此罢手,各自逃生。

溪儿正与萧音说着话,见他一声不吭冲过墙去,便也追过去,问:“正与你说着话,怎么突然跑到院外来?”萧音道:“适才我听得这里有响动,似有人打斗。”溪儿想了一回,问道:“是不是听错了?或许是风声。”萧音摇头:“绝不会错。”溪儿道:“或许那二人听得你的脚步声,逃开了,也未可知。”萧音道:“极有可能。”说话间,姜霜已至身旁。萧音对姜霜道:“姜姑娘,我料定这二人并非一路人,极有可能是各为其主。”溪儿道:“你是说,至少有两路人在探听姜府动静?”萧音点头。溪儿叹一口气,暗思:“一个许祝鬼鬼崇崇就够操心,如今又来这两路人,越发难以应付了。”遂对霜道:“姑娘,我们日后定要格外留心才好。”霜点点头。

是日吃晚饭时,姜霜、溪儿依旧同桌而食。溪儿眼睛看着姜霜,心里暗思道:“如今形势越发紧急,若不将许祝之事告知姑娘,姑娘危在旦夕。可若告知姑娘,许祝定知是我泄密,我命危矣。”又想道:“姑娘平日待我极厚,且顾不得许多了,日后我再想办法逃出许祝之手。”姜霜见溪儿目不转睛,若有所失,笑问道:“溪儿,想什么呢,这样出神?”溪儿笑答道:“我想请萧大哥过来,我与你们二人说一件大事。”霜道:“神秘兮兮的,我去请他来,看你有什么说的?”遂命一个小丫头,请萧音过来吃饭。

萧音此时正与众家丁说笑,见一个小丫头过来传唤,说命他与姜霜、溪儿一同吃饭,心内便局促,端着饭碗过去了。姜霜见萧音过来,便搬来一把椅子,教他坐在对面,一桌吃饭。萧音心内喜欢,但十分拘谨,只觉双手也不听使唤,眼睛也不知往哪里看,只一味地低头端着碗,用筷子往口里不停地拨饭。霜见状,笑道:“萧大哥,你也吃些菜。”说话时,便将一块鱼肉夹过云,送到萧音碗里。萧音心内乐得无可不可,忙双手端起碗,恭恭敬敬地接了,头也不抬,一口吃掉大半块鱼肉。怎奈鱼骨太细,几乎扎到嗓子,遂忙将几根鱼骨吐出来,用手接了,便欲往外走。霜笑问:“萧大哥,你去哪里?”萧音憨笑道:“我把鱼骨扔掉。”溪儿于旁笑道:“放在桌上,我一会儿收桌子时一并收了便是了。为扔根鱼骨,巴巴的跑到屋外。知道的,说是扔鱼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萧音闻此言,便退回身来,将鱼骨放在桌上,继续吃着干饭。溪儿也不言语,在旁盯着他笑。萧音吃毕,起身说了句“我吃完了”,便转身欲去。溪儿忙上前拉住,道:“什么吃完了?一口菜也不曾吃,哪里便吃完了?”又指着桌上菜道:“这可是我做的拿手好菜,不许浪费,多吃些。”说着,便也夹了几样菜,放在萧音碗里。萧音本没吃完,只因紧张,吃不下,当下见溪儿强让,也便复回原位,坐下。霜为萧音加了满满一碗饭,萧音双手接过,坐下,又低头无言吃起来。

溪儿向前后窗望了望,见无人,便将窗关上,复又将门闩插好。霜疑惑,便问:“溪儿,这是做什么?怪闷的。”溪儿叹一口气,先后看了看二人,道:“今日我要说一件正经大事,姑娘、萧大哥,你二人一定要放在心上。”姜霜、萧音见溪儿说得如此肃正,便皆放下碗筷,细细听着。溪儿对姜霜道:“前些日的一个早上,我匆匆忙忙欲去,姑娘可知为何?”姜霜摇头,道:“我一直不解。”溪儿又道:“那是因为,我前一日见到许祝在姑娘藏宝室后窗偷窥,我暗思了一夜,觉得此事绝非偶然,定是许祝要将房间格局牢记心中,以便日后偷盗宝物。”萧音闻言,大惊,道:“我这便去问他。”说着,便欲走。溪儿忙抢步上前,将其拉回,道:“万万不可。我们无凭无据,他定不认账。”又对二人道:“我所担忧并非他盗取财物,而是他寻机先杀我灭口,再杀害姑娘,并将财宝、地契一并带走。”姜霜闻言,大惊失色,呻吟了一声,身子一软,便从椅上滑了下来。萧音忙三两步蹿过去,扶住姜霜双臂,溪儿也忙过去搀扶。姜霜坐回椅上,定了定神,道:“我竟不知许祝是这样为人。我若此时驱他出府,他定记恨于溪儿。以他的武艺,飞檐走壁并非难事。若夜半来袭,溪儿性命不保。”萧音闻此言,攥紧双拳,道:“姜姑娘,你勿怕,有我在,许祝绝不能得逞!”溪儿对萧音道:“你说得不假,论勇论谋,你都不在许祝之下。只是你这个人,平日血气方刚,一见到姑娘,就连手也抖了起来。适才吃饭,几乎不曾把碗咬碎。如此不敢接近姑娘,如何应对许祝?”说得萧音不言语。溪儿又道:“我有一个方法,或可防住许祝,但要萧大哥配合才好。”萧音忙问。溪儿答道:“我每日与姑娘一同吃,一同睡,姑娘未闻未见的事,或许我能闻到见到,这是姑娘第一道防线;萧大哥你从今日起,便住在姑娘闺房的外间,你是个会武的,耳目比我与姑娘要灵得多,夜里,我们二人未闻未见的,你或许能闻能见,这是姑娘第二道防线;我们去寻些铃铛、细线来,每晚,在姑娘闺房门窗内外,将细线挂在偏僻难见之处,暗处再系上铃铛,一旦有人闯入,手脚碰触细线时,铃铛便发出响动,我们三人也会惊醒,彼时唤家丁过来捉贼,这是姑娘第三道防线。”姜霜闻言,想了一回,道:“好计,就这样做。”萧音闻言,憨笑道:“好计是好计,只是我一个男人,住在姜姑娘闺房里,外人知道了,有损姜姑娘声誉。”溪儿正色道:“你这个木头,也是个迂腐之人。姑娘的性命要紧,还是姑娘的声誉要紧?”萧音看了看姜霜,见她眼眸里满是信任,点头道:“既姜姑娘不嫌我,我遵命便是。”三人商议已定,开了门窗,溪儿在闺房外间增设了三个屏风,指里面一张大榻,对萧音道:“屏风后那张榻便是你的住处。”萧音看了一眼,转身回房拿来被褥等物,收拾停当,复回桌将饭吃完,又帮溪儿收桌毕,便出房门四处巡逻,不敢懈怠。

且说众家丁见萧音抱着被褥直入姜霜闺房,指手画脚,议论纷纷。一个道:“萧兄好福气,来了这几日便得姑娘欢心,如今竟住到闺房里去了。”另一个道:“论资历,我们本是先来的,怎奈萧兄武艺了得。”又一个道:“此事蹊跷。论先后,许兄先来府里;论武艺,许兄与他难分伯仲;论相貌,许兄却比他英俊得多。按理姜姑娘该眷顾许兄才是,怎么反倒如此厚待萧兄?”许祝在旁闻言,只不作声,暗自冷笑,心内想道:“谁稀罕与姜霜同住一室?我家中藏有绝色之妻。”因闻得众人所言“蹊跷”二字,心内不禁一动,皱眉起了一回,起身便出屋,寻了一个石椅,复坐下细想道:“姜霜、萧音皆是循规蹈矩之人,若未定亲,绝不会住在同一个屋里。是何事令姜霜连名誉也不顾?”左思右想,到底没想出缘故,便回屋睡了。

当夜姜霜与溪儿又商议许久,决定先试着将许祝赶出姜府。遂次日一大早,霜令一家丁去邺城买细线、铃铛,又与许祝道:“近日家中拮据,再有几月估计难以支付诸位月钱。我想,许兄曾是个有本事的将士,不如另寻高就。”许祝闻此言,想起昨日萧音入住闺房,兼溪儿前些日出走,便猜得是溪儿在她面前说了自己扒窗之事,低头将眼珠转了几转,计上心来。遂将双眼狠力挤了几下,强挤出一两滴泪来,双膝跪地,向前爬了两步,语带哭腔,可怜巴巴仰视着姜霜,道:“姜姑娘,不知我犯了什么大错,姑娘竟要将我逐出贵府。我一个流浪的人,出了贵府,叫我去哪里谋生?如今匪患四起,我若四处谋差事,不知哪一天就死在山野里,也没人知道。这一去,只有一死,万万活不得了。”说罢,伏在地上嚎啕起来,虽无几滴眼泪,叫人听上去倒也像是大悲。有几位家丁见许祝可怜,便凑上前去,纷纷说道:“既是府里拮据,姑娘少付他些月钱也便是了,若真将他赶出去,遇到劫匪,万万活不得了。姑娘平日里行的善事也极多,也不少他一个人的。”霜叹一口气,道:“许兄武艺不凡,可以去平原谋一个武官的差事。”许祝抬头擦着泪道:“姑娘你是金枝玉叶,哪里知道当今这官家的事情?凡是要谋差事的,事先要花银子上下打点,没有几百两银子如何成事?即便如此,也不过谋个最下等的差事,不是门卫,便是杂役。我身上通共只有几两银子,那些作官的如何肯为我办事?”众家丁也七嘴八舌为许祝求情。霜欲问他扒窗之事,但又顾忌溪儿,不曾开口,正在踌躇之际,许祝见到,已猜得七八分,便主动哭着说道:“有一事,我未曾上报姑娘,是我的不是。前几日,我因身体不适,便在姑娘闺房后乘凉,恰巧遇到溪儿姑娘,与她说了几句话,我便走开了。那日天气的确很凉,但我的身体只觉得发热,在院前恐众位兄弟说我偷懒,便去了屋后。后来我因见姑娘房内物件好看,便向内多望了几眼,不过是欣赏欣赏,觉无偷窃之念。况姑娘平日对我们恩重如山,我岂能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事?”又举指对天,一字一顿道;“我许祝对姑娘绝无二心,若有违此言,不得善终!”言毕,便咬牙下了狠心,将头猛击地,叩首不止,三五下工夫,那额上便流下血来,淌得满面是血。姜霜是个软心的人,哪里见得这个?遂忙搀扶起来,一面命人取药、取布包扎,一面道:“你这是何苦?你既忠心于我,我留下你便是。”众人为许祝包扎毕,各自散了。

是夜,乌云蔽月,许祝躺在榻上,见天色极暗,暗思:“只这额上的血不足以令姜霜真心信我。闻得昨日众人说,有贼人在院外厮打,我何不借此大做声势?”遂骤生一计。待众家丁睡熟时,许祝悄悄爬起来,穿好衣服,跨上大刀,蹑手蹑脚出了屋门,跨过院墙,从后院翻身上屋,在屋上大力蹦跳,又将瓦片四处乱扔,弄得院里“哗啦啦”响成一片。众家丁闻得响声,穿衣持刀出屋来看,见有人影在北屋房顶上胡乱挥刀,似在拨裆瓦片。众人忙大喝:“是何人在房上?”许祝见房下人影晃动,知是众人已出屋,便下了狠心,用刀尖在左臂上划开一大条伤口,不禁一声惨叫,那血登时浸湿衣袖。许祝一面强忍巨痛,一面对房下喊道:“有贼,奔北山逃走,快去追!”众家丁争先恐后奔北追了半里路,并不见一个人影,便一齐归来。

姜霜、溪儿恐有人用调虎离山之计,便留下萧音在房内。一时许祝下房,姜霜为他包扎毕,问了几句,许祝只说是“夜里起身如厕,意外见到贼人,因此回屋取兵器对战起来”。姜霜并未多想,劝了几句按时敷药的话,便同溪儿回房去了。众人归来,议论了几句,也各自睡了。

姜霜见许祝为护自己,负了伤,心有所感,躺在榻上,抱着溪儿,道:“当日许祝扒窗,或许真的是身体不适,乘凉而已。你瞧,今日他与贼人打斗,还负了伤。”溪儿道:“我总觉得今晚的事蹊跷,怎么大家都没惊醒,单单只有许祝一人先发觉有贼?”霜笑道:“他是个习武之人,耳朵灵。”溪儿道:“可是连萧大哥都没听到响动,姑娘不觉得太蹊跷了吗?”霜道:“萧大哥也是人,也要休息啊。熟睡时,哪里还听得到响动呢?”二人又说了几句,搂抱在一处,不多时便睡着了。

萧音在外间听她二人小声嘀咕,心内着实自责,暗思:“竟连有人在房上走动都不知,真是白费了姜姑娘的信任。”

从此,霜对许祝放宽了心,溪儿却一直忐忑不安。每晚,溪儿与萧音依旧将细线、铃铛放好,方去就寝;次日,又早早起来,将二物收好,不被一个人发现。

且说,自当时两个黑衣人交手分开,其中一人跑至一处山林,迁出一匹马来,骑马向西飞奔而去。行了五十余里,来到大横山山脚下。那人自怀内拿出一块黑布,将口鼻遮住,翻身下马,将二指含在口内,打了个呼哨。有两个壮汉从两侧林里钻出,挡住去路,大喝一声,道:“天上有诸仙!”那人道:“地下大横山!”二汉又道:“大汉做大事!”那人道:“大人走大道!”二人又道:“树倒猢狲散!”那人道:“四!”二汉又道:“太阳下山!”那人道:“石!”二汉闻言,大喊道:“放行!”原来,那三人所对皆是暗语,凡欲上山而对错者,就地擒拿。

黑衣人上了山,入了大寨中军营房,见一位将军威风凛凛正坐在大椅上,所属部下分列两旁,忙上前跪拜道:“孙将军,小人探听得知,姜家庄村北有一户人家,户主名叫姜霜,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姑娘。今日下午,有一位将军手持一副铠甲入姜府,说他是玉皇大帝所派……”话未说完,引得哄堂大笑。一位副将道:“扯他娘的臊!我等跟着将军冲锋陷阵这些年,连玉皇大帝的庙都没见过!”一位谋士摇头道:“不然,前些时候确有人见过一只狼妖。既有妖,则定有神,我等只是未遇见罢了。”黑衣人继续说道:“那将军递给姜霜一副铠甲,叫‘玄棘铠甲’。那铠甲威力着实了得,劈柴大斧砍上去,纹丝不动,倒是大斧崩掉一块角。”众人闻之大惊。孙将军道:“是不是玉帝所赐倒无妨,如今既有这样好宝物,我们将它拿来,日后攻城拔寨,早晚用得上!”两旁文武也不住点头。黑衣人又道:“只是小人在探听时,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小人与他打了三五合,不知他是哪路人。”孙将军道:“不管他是什么人,敢挡我孙矽取甲者,杀无赦!”说话时,便站起身,即刻欲下山夺甲。

正欲出帐时,屏风后一个声音忙阻道:“将军且慢!”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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