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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悠悠心》第5章 归途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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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途漫长,我在火车上,托着腮,依在窗旁,看着无数风景片片移过,心中飘忽茫然,家就在前方,路却仿佛不在脚下。我从宁静的小山村去到城里校园的热闹非凡,那些光辉的记忆仍历历在目,现在又突然回归到宁静,不由得心生一阵空空落落感。

我终是没考上,距离本科线仍差了些,我爸来学校接我的时候,他和吴老师坐在一处茶桌前,我爸闷声抽着烟,烟雾缭绕的,吴老师轻咳了几声,安慰他说:“小悠已经很努力了,这个分数也很不容易,算理想成绩,上个好点的专科学校没问题。”

见我爸没吱声,吴老师又解释了句:“噢,这个专科学校也是大学,算大学的,再说,也不能让孩子一辈子待在大山里,小悠,是很聪明的孩子。”

吴老师循循善诱,我爸更显憨厚无知,“那是大学生吗?”我爸问。

“呃,是大学生。”吴老师温和笑着。

于是,我垂着脑袋坐那,极其尴尬。

“哦……”我爸半信半疑,抽了口烟,陷入了沉思。

他弯腰替我收拾着,我百无聊赖地在一旁看,此刻的心情是没有任何心情,不好,也不至于坏。

临走时,吴菲从房间里跑出来,塞给我一张纸,说她志愿表里填的学校对面就有一所不错的大专院校,还查了这所学校的商务英语专业口碑不错,学校编号和名称都替我写在了纸上,让我填写志愿时一定记得填这个,我那时笑着点了点头。

走出校门时,身后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回头再看,白砖墙黑墨字的门头,里面依稀传来昨日的追逐打闹,欢声笑语......有人在叫“死小悠,你给我站住。”,有人跑在前面,回头叫我”小悠,快点。”......

我托着腮看着车窗外,正发着呆,脑袋空茫。

我爸也看着窗外,左右晃动着脑袋,他鲜少走出南山,多数只是山下的镇里,这外面的世界对他也属新鲜。

上了车后,我与他没有说话,一直到他将一盒泡面推到我面前,说:“小悠,面给你泡好了,吃吧。”说完,将叉勺递给我,白色的叉勺衬得他一双手尤其粗糙,布满了干裂的纹路。

我心不在焉地用叉勺搅动了一圈这热气腾腾的面,白色气体弥漫开来,心思悠远。

抬眸看我爸,他仍伸着脖子,看外面的新鲜,“爸,你怎么不吃泡面呢?这泡面好吃!”我说。

“回家还得有一天的路程,也不能顿顿都吃这个。”

“爸,我还读吗?”这问题我憋了很久,终究还是开口问了。

我爸目光从那外面的世界,移向了我,半响,说道:“爸就是不知道这大专和大学有多大差别,如果是大学,拼死了也读,这个大专,总觉得有点不值得……”

“我想读!”我打断了他的话,最终下了决心,或许早便下了决心。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读什么都好,只要不用再回那山里,不用再去数那天边的云、飞过的雁当作消遣。

我只知道那儿的生活太宁静了,而我的心太炙热……

最后我填了吴菲推荐的大专学院,欢喜雀跃地跑过家门口的弯曲小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再趟过那条山泉小溪,翻上不远处的小山丘,沿着蜿蜒而下的小道往下飞奔,没心思理会那片白色的山茶花田,只为将手里那张纸送往武校旁边唯一的邮政筒里,我站在军绿色邮筒边,亲了一口那志愿表的信封,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装了满满自由的信件塞了进去。

第二天,我站在高高的山石上看着邮递员骑着自行车,他后面背着军绿色的邮包,沿着山路渐行渐远,载着我对远方的向往。

我只记得那年的暑假特别的乏味、无聊,我蹲在家门口一边剪药材一边数日子。

一直到那天,武校的老师给我送来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我拿着通知书一路小跑到山头,看几乎伸手可以触摸到的蓝天白云,还有……远方。

我并无悠然见南山的情怀,唯有悠然自得、寻梦而去……

我伫立在高处的山石上,望着最远处的蜿蜒山脉,闭上眼,风也是香的,仿佛自己被风托起,脚下轻柔,缓缓而升,飞跃过那层山脉,到了另一个缤纷欢乐的世界。

离乡那天,我妈仍旧给我做了新衣,我叠好塞进了行李箱里,当时她问我怎么不穿着去学校,她说重要的日子应该要穿新衣。

我说她不懂,说现在不流行了。

这次我爸没送我,他帮我把行李送上了车,便站在车下目送我离开。

我没有回头,看着车前行的方向,只有对前面的路、对未来满心的激动和神往。

家在身后,而梦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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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大学城,多所名校、高校所在地,高楼林立,中间长街小巷穿梭其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开学季,听着四周那些行李箱的轮子发出的轱辘声,声音悦耳,心情无比舒畅。

吴菲所在的学校,的确是在我对面,只不过他们的楼层比我们高,且他们学校的门头是欧式建筑风格的,我们的就一般。

这一般的本科学校到底还是区别于最好的大专学院。

在我看来,这校园的景致还是不错的,有广阔的绿油油的体育场,新盖的图书馆,还有小木桥、小树林这样的别致小风景。那小木桥下的浅湖,些许金色斑斓的鱼儿在那游来游去,我常在那小木桥上往下看那鱼儿,每每过去,那鱼儿成群朝我游过来,像是与我相熟,这于我也算的上其中一个新鲜的玩意。

我被分到最后一间宿舍,比较幸运,因为4人间的宿舍还空出了两个床位没凑满人,所以,这样的四人间,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同学两个人住。

学校附近大街小巷,热闹不已,我和舍友将宿舍收拾妥当后,便带着飞扬的快乐心情在学校附近逛了一圈,吃过一些小吃,坐了一会儿网吧,买过棉花糖,钓过毛绒娃娃,这时的玩乐同高中有些不一样,高中多数是偷着玩,现在是放开了大胆玩,所以,心情上,仍算作新鲜。

只是,这学校男女生比例严重不和谐,像我们班,四十多人,竟只有八个男生,我称他们是八仙。

大学的教室里,大家都不似高中那样只争朝夕,也不似高中那样扔粉笔头也玩得欢乐,只各自理着各自的发丝刘海,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看着各自的书。于是,我上午惺惺松松听着课,下午便昏昏欲睡。

入学一个多月,我与对面的吴菲也没见上面。

我想她还不知道我真的就读了她对面的学校。我那时还没有手机,所以和吴菲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高中时候我们常玩的那款网络游戏,我有时会去网吧登陆下看看,不为了打游戏,我对这款游戏已经没了兴趣,只为了看熟人在不在线,我想他们可能也不再玩这个,毕竟过时了。

读高中时,我以为吴菲是少有的漂亮女孩,现在才知道像吴菲那么漂亮的我们学校就有好几个,还有化着精致明星妆的,真正是美艳动人,叫人自惭形秽……

叶孝卫确是少有的漂亮男孩,在哪也见不到长这么好看的,只是不知他最终选了哪所大学,会不会也在这大学城里的某所名校?

偶尔躺在碧绿的足球场上,仍会怀念起高中的时光,会想起夏老师,班主任,还有吴菲、叶孝卫,甚至谢潇,还有那场流星雨……

读高中时,偷着玩,觉得总有好玩刺激的事,现在开学已有两个多月,附近该玩的玩过了,于是,初来乍到时的兴奋,消失无几,现在只剩:每天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宿舍。无聊时只能看会儿书,所幸,我交了新的闺蜜。

她叫瑜晓惠,是我唯一的舍友,胖嘟嘟的,老实又可爱。

瑜晓惠是个温柔的性子,为人憨厚老实,只是有点自卑,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太胖了点。

同校园里那些趾高气扬的女生们不同,她总低头走路,有些内向,因此,她没什么朋友,除了我。

她第一次开口同我说话,是因为第一天我们收拾宿舍时,那时她够不着上面的储物柜,我便伸手帮了一把,是以,她对我一笑,道了声谢,圆圆脸上的两个小梨窝,尤其的讨人欢喜。

后来我俩形影不离,虽则只是三点一线,有了个伴,倒是滋味了不少。

校园的生活很惬意,地方大,可以到处走走,尤其是那小木桥,走在上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听着觉舒适悦耳。

我常常独自去篮球场上练练带球和灌篮,我的那些体育爱好,在这显得单调乏味,只因班里男生实在是少得可怜,像我一样热爱运动的便更少了。

有时候,我会躺在操场的绿地上,听校园广播台的音乐,那时候常放《七里香》,每每听着感觉清风夏日、舒爽清凉,像是有那么一个地方、有那么一个人,令人神往。

等到一切差不多稳定下来了,我便开始在学校附近寻找可以兼职打些零工的地方。

因着我坚持要上这所院校,我爸虽觉得不值,但自是拧不过我。他与我妈都是老实、敦厚的性子,从小便管不住我,现如今更是拿我毫无办法。只是,这于我爸妈来说,无疑是一个自私的决定,所以最终我选择了自行承担自己的生活费开销,避免给家里造成太多经济上的负担,只觉在这样繁华的都市,即便是端盘子的活,解决这生活费,应是小菜一碟的事。

瑜晓惠知道后,说兼职的话也要和我一起去,她只说也想帮家里减少点负担。我这人,爱热闹、怕孤单,凡事有个人一起,我自然是高兴的。

我们利用周末的时间,询问了附近十来家饭店、书店、咖啡厅,一无所获。

是以,俩人垂头丧气在回宿舍的路上,瑜晓惠低着头嘀咕着:“你说,会不会因为我太胖了,形象不好,所以没人要?”

我也正纳闷着,没曾想,这端盘子的兼职,找起来也这么不容易。

我侧头将她看了看,笑着说:“怎么会?你笑起来这么甜……”蓦地一想:“兴许,是我的形象问题?”

瑜晓惠抬头,这次换她将我一看,低声怯怯地说:“你这男孩头发……好像是有那么点……太蓬了,显得乱……要不,出门的时候,你还是喷点润发的东西吧?这样去找工作,会不会好一点?”

我思考着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

最终,我顶了个三七开的油头,在距离学校3公里的明日广场找到了一家ktv,那儿面试的工作人员是个年青男人,面色沉淡,颇有点领导的架子,看他一本正经,目光冷淡,以为这面试定是要黄的,谁知,那人只稍稍将我俩一打量,便决定了聘用我们。

这家ktv名字挺有趣,dreambox(梦之盒),环境豪华,据说除了基本工资还有打赏可以拿,不过,得晚班,而且八小时制。

回校的路上,我俩心情大好,这工作得来不易,只是,仔细思考了一番,仍是有了些纠结。

瑜晓惠低低地说:“我们,不是该找份兼职的吗?怎么感觉这个晚班八小时制根本就是全职啊?”

我一开始时也有些犹豫,这样意味着要用更多的时间来赚钱而必然耽误学业,似乎有些本末倒置。可合计了下,我的生活费也只够再维持半个月左右,心想无论如何得先做一段时间,再另觅其他兼职。

于是,我先拿定了主意:“要不我先做着,你就别去了,做一时,算一时,以后再说。”

“那我也去吧,你说得对,能做一时,算一时,不行的话,大不了就不做嘛。”瑜晓惠笑着说。

我和瑜晓惠开心地做了这决定后,回到学校便打算晚饭找个小馆吃些好的庆祝下。

这家小馆的生意在学校附近是极好的,每每路过看到不少人在排队等座,弥漫着的香气也让人垂涎欲滴。

好不容易等到了位置,拿到菜单后,瑜晓惠前后翻了翻,呢喃说:“好像有点儿贵。”

虽然生活费所剩无几,然而想着反正寻到了工作,很快就会赚钱,我笑着说:“点吧,我请客,千金散尽还复来。”

于是,我俩极尽奢侈地点了四道菜。

正吃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银铃笑声,我一惊,站起身扫视了一圈,终于在一桌人那里看到了老熟人,那个靓丽可人的女孩。

“吴菲!”我兴奋地叫她。

她刚将一口饭差点喷了出,转头向我的方向看来,目光快速搜寻了一阵才定格到我,“小悠!!”

我冲她一笑,她飞快地起身,向我跑来,几乎要将我撞得一个踉跄,抱着我又蹦又跳,兴奋不已。

那日,我和吴菲在这学校附近的街巷逛了几圈,同高中时不一样,高中时,只要出了校门,再老的街道逛着也能发现新鲜。这附近的所有地方,我和瑜晓惠都逛了个七七八八,吴菲说,她与她的新舍友,也逛了多次。我俩现在,不为逛新鲜,各自踩着慢悠悠、固定节奏的步子,只为说说话、聊聊天。

她告诉了我很多同学的去向,原来,她同大家都保持着联系,也有一些同学向她问起过我的近况,只是因为我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回家乡去了,所以毕业后,也只有我跟大家失了联系。

她说我们那届毕业后,班主任就辞了工作,学习深造去了。论到为人师表,他的确还差了些,老师当中,他算随性妄为的了,虽然,我挺喜欢这样的老师,只是,我当年一个混迹于休闲区、娱乐区的学生,对他的喜欢怕也不作数。是以,他约莫是该深造一下。

夏老师带着下一届的学生,总会提到我这个摔跤冠军,让他那些学生以我为目标,且总夸我是他带过最优秀的学生,听到这里,心里得意,得意到脸红心热,我的体育老师,夏老师,仍是我可望不可及的梦中情人。

谢潇去读了学习商务管理的技术学校,打算毕业后承继家里生意,果不其然。

王凡考上了某某大学,季辉考上了某某大学,……

我告诉她我在网吧登陆了泡泡游戏,还在上面留了言,说我在她对面学校。结果,她确是很久没在玩这款游戏,所以自然没看到我的留言。她说,她已经很少去网吧了,这高中时的网瘾,突然没了,本来以为大学定是要好好玩的游戏,待上了大学,渐渐没了兴趣,我深有同感。

东聊西扯了一番,蓦然觉得少说了些什么,稍一想,豁然清明,明明是重要的人和事。

我疑惑地问:“怎么没提到小卫?他也失联了?”

而后,她低头声音不大地,扭扭捏捏了两个字:“联系……”

她的表情竟有点害羞、腼腆,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把头压下,仔仔细细瞧了个清楚明白,她那恋爱中的小表情,昭然若揭。

我不可置信地、满是担忧地说:“你不是吧?你和叶孝卫??难道,他不是来自荷兰的gay吗?”

吴菲羞涩地一笑,打了一下我胳膊,扭捏、娇嗔说:“哎呀,小悠!他不是gay,我问过了!人家说也喜欢夏老师,那是替你挡箭的!你当时当众表白夏老师,那气氛多尴尬呀……”

我一怔:“啊?”,半响,只得愣愣说:“噢,那就好……他,还挺讲义气……”

回想那时在天台上,自己一时酒后冲动,后来我给自己找了个说辞:反正他是gay,加上大家又是要好的闺蜜,吻了也就吻了,就当两个女的因为酒后胡来接了个吻吧……

现在想想他既不是gay,那以后见面,怕是要不自在,所幸不一定会再见,只要不让吴菲知道,她男朋友和我接过吻,这事,就当过去了。

正黯然惆怅地想着,吴菲继续说:“那天也怪我,太急说错话,才让他被大家误会是gay了,他后来还因为这事生我气,我道了好几次歉他才理我的。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吴菲一边说一边脸上漾开来蜜糖似的笑容。

叶孝卫的性格是那种极心细温柔的性格,高中两年,我没见他生过气,之所以这件事他生吴菲的气,无外乎是他喜欢她,却被她误会是gay,扎他心了。

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对了,他问过我你的消息,如果他知道我们俩又在一块了,估计得吃惊死,我打给他。”吴菲说完,从兜里掏出手机正要拨号。

“你们都用上手机了?”我打断了吴菲拨电话的手,将她手机拿了过来,正看到叶孝卫的名字和一串数字,只在手里好奇地掂了掂,暗想果真有了这东西就是便捷,“吴菲,你这手机真够小巧的啊,这东西贵吗?”我将那手机左右翻转着看,心下□□叨着什么时候也得买一个。

吴菲说:“这年头谁不用手机,你赶紧买一个吧,这样我们大家联系就方便多了,你不知道大家都说你人间蒸发了!”

“这玩意儿多少钱?”我问她

“我这个一千多点,也有贵的,几百块的也有。”

我点了点头,“好,等下个月,我也买一个。”将手机递还给吴菲。

“到时候把手机号给我,这样我们就随时可以联系了,我俩要做一辈子的挚友。”她冲我暖暖一笑,而后猛地想起来什么事,只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又说:“现在很晚了,就先不打给他,明天打吧,走,带你吃吃我们校食堂的夜宵,一边吃一边聊。”吴菲挽着我胳膊,我们朝她学校走去。

我心下松了口气,幸好她没再当我面打给叶孝卫,终是有些尴尬的……

那天,我与吴菲聊天到很晚,快到午夜时,才一个人返回学校,夜里温差大,许是最近动得少,忽而觉得自己越发怕冷了,哆哆嗦嗦地开了宿舍的门,怕吵到瑜晓惠,蹑手蹑脚地上了床。

夜已深,却是忽然的寂静了下来,吴菲说叶孝卫考上了文清大学,那所名校离我们这不到3公里,而她现在也很努力地在学习,只为与他并肩同行,不想被他落下……

突然觉得昨日已远,莫名有些空落,不知是这时间跑得飞快,还是自己太慢,被时间落在了后面。想来,每个人都开始有着自己清晰的人生道路、明亮的未来,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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