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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谋》七、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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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觉得劫后余生,一路上霁红恢复了开朗的一面,完全将刚才的生死危机抛到了脑后,一会儿问陆衍祖籍哪里,家里有哪些人,一会儿又问如今住在哪儿,陆衍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结果霁红竟然还问她可有家室,陆衍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神色的霁红,随意地回道:“家父已经给陆某定下了一门亲事,再过三年便要成亲。”说完就看到霁红脸色一僵,许是觉得自己这么一直问问题有些冒昧,又是这种私事,霁红便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涨红了脸,惴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缓解尴尬。

陆衍见她如此便勾了一下唇,只当作没在意她的失礼,继续驾着马车。霁红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年纪小,刚经历九死一生的劫难,一时兴奋也是正常,只是这样问一个陌生男子是否婚配实在有些失礼,陆衍这么回答一来避免不必要的猜测,二来也是变相提醒霁红注意分寸。

只见霁红愣了一会儿,看陆衍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而后尴尬地笑了一下,胡言乱语地恭喜一番,大概也觉得自己过于失礼了,眼见着已经入了城门大街,就一指前方那座高门大户喊道“前面就是姬府了!”随即就钻进车厢去伺候自家小姐擦洗打扮了,虽然这次遭逢大劫,却也不能衣衫不整地回府,若让有心人见到,不免又是一顿闲话,所以小姐必得端庄回府,才能保全姬府的颜面,这便是大家族的规矩。

陆衍见此也不太在意,一挥马鞭就向着姬府而去,不得不说这姬府不愧是临城第一大户,阔气的朱红大门,青砖垒砌的围墙高耸,以琉璃瓦覆盖顶端,庭院深深,不见尽头,也不知里面是何景象。

门外站了四个守门的家丁,只看这四人穿的都比普通中等的人家的要好上不少,便可知姬府有多阔气,上了金漆的牌匾高悬在正门之上,姬府题字,霸气富贵,连一向淡定的陆衍都默默地在心里感叹,有钱就是好啊!不过她也只是心里想想,脸上还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

霁红原是打着一些小心思才让陆衍一路驾着马车到姬府门口的。年轻小姑娘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平时见话本上写的少年英雄,才子佳人的故事十分羡慕,又因她见陆衍少年英才,不仅武艺高强还长得清秀俊朗,配上自家小姐那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便有心想要撮合自家小姐与他的姻缘,于是才有了之前路上询问家室的事,结果一问才知道人家已经名草有主了,这一口气便泄了半分,又想着说不定陆衍见姬府富贵就起了心思,到时候自己再推波助澜一下不就成了!因此本来在城门口就可以叫人来接,可她却没有那么做,就是想看看陆衍的反应,若他表现出一丝羡慕之态,自己就顺势让他知道做姬府女婿的好处,退了原先的婚事,入赘姬府,这样做虽有些不地道,但为了自家小姐的幸福也顾不了这么多了。霁红自己心里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个忠心为主的好丫鬟,是以在还没问过自家小姐的意思之前便急忙盘算了这些事。原想着是水到渠成的大好事,可在看到陆衍一脸淡然的表情时,霁红才恍然大悟,看来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成的。

多少人羡艳姬府的财力,挤破了头要成为姬府的座上宾,可这陆公子却丝毫不为所动,莫不是世家出身所以这繁华景象入不了眼?不管如何,看来这陆公子是真的对姬府或者说对自家的小姐一点动心的意思都没有。

霁红不由地将目光转向车厢里的小姐,却见小姐脸上隐隐有些黯然,不过未见伤心,霁红也只能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小姐也是有些喜欢这位陆公子的,不然之前在马车上自己那般失礼询问,若是换作平日,只怕小姐早就出言训斥了,只是这陆公子太不识趣,竟一丝心动都不曾有,看来小姐与这位公子确实是无缘了。

而就在车厢里的两人各怀心事时,陆衍已经从容地刹住马车跳了下去,姬府的家丁一看见有人在姬府门口停车,便上前询问,陆衍在路上已经从霁红处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原是这姬府小姐有个极要好的表姐嫁到邻镇,这几日得了重病,这姬小姐便赶忙前去探望,想着左不过三五日就回,低调点地行事就可以了,更何况现在是停战时节还算太平,于是就只带着贴身的丫鬟和一个车夫便急匆匆地去了,谁能料到去的时候好好的,结果在回来的路上却被土匪截了个正着,那些土匪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先把三个人里面唯一的男性,那个车夫给杀了,绝望之际碰上路过的陆衍幸运得救,说到这儿霁红更是对陆衍千恩万谢,要是自家小姐出了什么闪失,她就是有一百条命都赔不起啊!

陆衍心里想着,这英雄救美的桥段真是无处不在,路过都能碰上也是巧的,只可惜自己这个英雄一不是心甘情愿的,二更不是一雄的,默默无语。只提醒了一下霁红,那群劫匪说不定早在她们去的时候就已经盯上她们了,只是她们去的时候正是人来人往最多的正午所以才没得手,而她们回来的时候却已近傍晚,那条路又有些偏僻这才被截了道。

霁红听了若有所思,半晌才惊呼,自己确实在去的路上看到过有几个人一直偷偷摸摸在路边看着她们,原以为只是路过的行人,现在仔细一想才记起来,那几个人正是那帮劫匪里的。说完便暗自悔恨自己太过大意了,便又大骂那群土匪阴险狡诈,半晌才停下来喝茶平息怒气。陆衍暗笑,若真让你在去的路上便察觉出来,那这群土匪也真是不怎么样了,要想劫道没有充分的准备又怎么可能轻易得手,这其中可是要花不少时间打探的,说不定这姬府之中便有人提前与那些土匪串通好了,将这姬府三小姐要探亲的消息早早地通知给了土匪,至于是为了钱财还是其它什么目的,陆衍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些想法不过是她自己的推测罢了,若是跟霁红她们说了更不知又会闹出什么来,不如不说,省得到时惹祸上身,内贼也好外匪也罢,这些都不是她这个身份可疑的人该插手的。

至于姬府,陆衍也从霁红那里套出了不少消息。原来这姬府老爷叫姬铭胜。祖上以前做过定国的阁老上卿,后来因为年纪大了便借机隐退从了商道,圣上感念其劳苦功高,特赐不少金银以示慰劳。姬府上下便安安心心地做着生意,世代交替。前几年打仗,原来的姬府也受到波及,姬府老太爷受到了惊吓又年事已高,死在了旧府里,而姬老爷携儿带女地从老家逃了出来,带着仅剩的家财四处逃难,无意中逃到临城,姬老爷眼光独到,发现临城的发展潜力,于是就在这里安家做起驿站生意,之后又接连发展了酒楼票行等生意,不过五年就将这里发展成筠州一大重镇,临城半数以上的生意都是姬府旗下,加之几年前盗匪猖獗,姬府带头剿匪,使得姬府在临城的声望极高。

这姬府千金是姬家三女,名叫姬水烟,乃是姬铭胜嫡女,虽是嫡女上面却有两个姐姐,都是庶出,大姐名唤慕烟,二姐名唤岫烟,三女水烟又因为是幺女,所以最是得姬府老爷疼爱。

姬府还有两个少爷,分别是嫡出的大少爷姬承,和庶出的二少爷姬昀,姬承与姬水烟同为姬夫人刘氏所生,二小姐姬岫烟与二少爷皆是姨娘赵氏所出,而大姐则是另一位姨娘薛氏所生的。姬府的这些小姐少爷传闻个个生的人中龙凤,看姬水烟的长相,清丽脱俗,肌肤细腻白皙,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一双杏眼楚楚可怜,柳叶弯眉细致婉约,为其面貌更添了几分柔弱,这样的面相极其容易引起男性的保护欲望,然而这对陆衍而言却没有半点吸引,且不说自己是个女的,只是这样的柔弱陆衍只觉得太容易破碎,有些不堪一击,犹如温室里的花朵,中看不一定中用。姬三小姐又是温婉怯懦的性格,陆衍实在有些担心她在将来的生活中是否能撑的过哪怕是极小的磨难。只不过这些都不是自己应该担心的事,若是她撑不过去也只能说是命运使然吧。

不过既然姬水烟都是这般绝色,足可见姬府基因的强大,见霁红在说到这两个少爷时小脸通红的样子,想来也是数一数二,龙姿凤表般的人物。正当霁红还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姬水烟却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吓得霁红以为是自家小姐刚刚受惊着了凉,急忙倒茶拍背,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再跟陆衍说话了,而陆衍也识相地止住了话,显然这姬三小姐还是有些头脑的,虽说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毕竟是外人还需小心才是,看来这姬三小姐倒也不似自己想的那样,是一个徒有美色而无城府的闺阁小姐,说不定将来真的会有一番作为也未可知。

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门人先是疑惑了一下,待仔细查看了一下那辆马车确实有姬府的标志,又看到从车厢里出来的霁红,立马跑进府里去通报,小姐遇险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不一会儿,背身站在姬府前面的陆衍就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刚一转头,陆衍就惊呆了,这姬府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只见为首的是一个衣着鲜亮体形富态的中年男子,脸上满是焦急之态,看来就是这姬府的主人——姬铭胜了,只见他拖着笨重的身体冲出大门,见姬水烟含泪站在马车旁,精神尚好,身上也未见有什么伤口,便大出一口气,上前轻声安抚,姬水烟则是不停落泪,直道自己太不小心,让父母担忧了等等,一出父慈女孝的场面在姬府大门口就这样上演着,而在姬铭胜后面跟着两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想必就是霁红所说的姬府公子了,两人站在父女身后不断出言安慰,只道小妹平安无事便好了。

而最为激动的是在他们后面三个打扮华丽雍容的妇人,这三个妇人从一出姬府大门就哭天抹泪的冲了过来,只是形态各异。为首穿猩红色外衫,梳着圆髻,年纪稍长的妇人最是激动,姬水烟从车里出来就抱着她痛哭,可见是姬府嫡母刘氏,而旁边穿着素色褙子,秋香色襦裙,梳着回心髻的妇人也流着眼泪,柔声劝着,看她一脸心痛的样子,让人觉得这妇人是真的担心姬水烟的,倒是在另一旁抹着眼泪的少妇,陆衍看了一下她的打扮,樱红色外罩衫配鹅黄襦裙,上面绣着金线蔷薇,头上梳着飞云髻,戴着一支镶红宝石的金雀步摇和几支镶宝石珠子的簪子,化着桃面妆,看上去甚是华美俏丽,年纪看上去也是三人中最小的。这妇人现在正用一条绣着鸳鸯的罗帕在那里抹着泪,只是那双桃花眼里面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倒是时不时好奇地瞄几眼站在一旁的陆衍,想是在猜测陆衍的身份,可在看到陆衍身上的粗布麻衣的时候,眼里的鄙夷不甘便直接流露了出来,一丝不漏的被陆衍看在眼里,陆衍瞟了几眼就别过去看其他人了,她只是来送人的,这些内府争斗她可不感兴趣。

侧过身去陆衍就看到了姬府其他成员,陆衍记得姬水烟还有两个姐姐,想必就是站着姬夫人后侧右边的那两个女的,不得不说姬府的基因果然不错,姬水烟的两个姐姐都长得高挑俏丽,看起来稍长的那个温婉贤静,较年轻的那个冷傲高洁,只见那个大姐一脸担忧的看着姬水烟,可见平日里是与姬水烟是很要好的,至于那个二姐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见陆衍眼里满是鄙夷,而她看姬水烟的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愤懑不甘,她看到陆衍在打量自己,冷哼一声,怒瞪了陆衍一眼便转头去看远处的夕阳了,似乎对这番劫后余生,家人重逢的场面极为不屑,甚至连假装都懒得演似的。

这姬府老爷见众家眷在门口哭哭啼啼的不成体统,随即便宽慰了几句就让她们先进去,侧身看到陆衍还站在那里,就笑着上前一揖,陆衍立刻回礼,姬老爷见陆衍倒是个识礼之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开口谢道:“今日小女承蒙少侠相救才幸免于难,老夫在此先行谢过,若少侠不嫌弃还请入舍下稍等,待老夫安顿好小女必有重谢。”

陆衍原想拒绝,然而架不住姬老爷再三邀请,最后只能勉为其难同意进去喝杯茶。坐在大厅里,陆衍环顾四周,果然如她所料,姬府内部的装修及其奢华,楠木制成的桌椅摆放的井井有条,上等青瓷里泡着不知名的好茶,气味芬芳浓郁,看来也是上等货色,再看墙上挂的皆是高雅的书画,墙边的多宝格上陈列着珊瑚宝石制成的摆件,又有青铜器、瓷器等古董,整体给人感觉奢华而不失高雅,然而这些在陆衍眼里还不如放一堆刀剑兵器来的有吸引力,毕竟加上前世一共两世,她都没有真正意义上接触过这些东西,更遑论欣赏了,所以她也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就坐回位置上,安心喝茶等人了。

不过片刻,姬老爷就回到了正厅,陆衍想站起来却被他制止了,姬老爷笑眯眯地问了陆衍一些救人的详细,陆衍一一回答,姬老爷时不时地夸赞几句,又说什么府上最近正缺护院又讲当今时势动荡不安,东拉西扯的,陆衍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意思,这些救人细节在他去姬水烟处时定然已经知晓,自己如何杀了劫匪的细节只怕也已经从全程都看到的霁红口中得知了,现在才来问这个又说时局如何,显然意有所指,说不定是想借此招揽自己,当下陆衍也不言语,只是笑着,且看他要说些什么。

这边姬老爷见陆衍油盐不进,又看他刚才在看厅内陈设时,脸上一点羡艳的表情都不曾表露出来,好似见惯了一般毫不在意,说不定是个世家子弟外出游历又或者是某名门大派的弟子外出修行也说不准。然而这些都只是姬老爷的胡乱猜想罢了,其实只要他稍加打听便可以知道陆衍的身份不过是一个猎户而言,只是像他们这样的名门大家鲜少与外面的平民百姓交流,加之陆衍平时为人低调,知道她的不过是些贩夫走卒而言,因此才会有这样的误会,只是现在陆衍也并不知晓姬老爷心中已经把它当成一个名门子弟来看待了,若是知道了只怕都要笑掉大牙了。

想必是已经问过霁红有关陆衍的来历,姬老爷并没有怎么问陆衍的家事,倒是在提及她定亲的人家时问了许多,陆衍皱着眉头瞎编了许多,姬老爷见陆衍有些不耐烦了就笑着止住了话题。

相顾无言,两人默默地喝着茶,此时陆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眼见着太阳已经落山了,从刚刚姬老爷的言语之间似有招揽之意,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于是她放下茶碗抱拳道:“多谢姬老爷款待,既然小姐已经平安归来,陆某能做的已经做完,眼下天色已晚,陆某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起身准备告辞。姬老爷还待挽留,陆衍便又说自己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需要她带药回家,不便久留,又婉言谢绝了姬老爷要派大夫去查看之意,姬老爷这才作罢,匆匆让下人去库房领了三百两银子和一些名贵药材算是答谢,陆衍原以为自己今天要白忙活一场,没想到还能拿到这么多赏银,当下也不推辞,平静地收下就告辞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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