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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第30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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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向晚一直都在发呆。

原来以为,公子还没认识流衣姐,所以她只要寸步不离公子身边,就可以不让公子喜欢上流衣姐。反正流衣姐注定不是公子的妻子,他们不认识比认识更好。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也许裴家世世代代的悲剧都可以避免。

她已经在努力,可是公子与流衣姐还是相遇了。

江面还有少许浮冰,飘飘荡荡,船行虽然对它们有所影响,但它们还是随着水流往前漂流,没有一点改变。

人的命运是不是也是这样?只能随既定的方向随波逐流,没有任何外力能改变。不管,有多么努力。

远山皑皑,冬天的夕阳在远山之外。

可是她不甘心!上天让她知道这一切,难道只是为了让她再亲眼看见这一切发生吗?现在流衣姐与公子只是刚刚相遇,炎招说,公子去中曲山是为了救他的爱人,如果流衣姐一直好好的,那其他一切就不会发生!但未来的事情太难预测,就像她原本以为公子与流衣姐已经不会相遇,可是他们还是相遇了,甚至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牵绊。

如果公子忘了流衣姐呢?

向晚脑中骤然闪过这个念头。仙门法术奥妙无穷,阿离一定知道怎么做。忽视心中的愧疚,向晚暗暗下定决心。

“阿离,阿离你在吗?”

门打开,段君离出现在门内。

向晚一见他就开口:“阿离,我想请你帮个忙。”

见她着急,段君离不由问道:“什么忙?”

向晚道:“你先答应我。”

段君离疑惑:“到底何事?”

“我,”犹豫片刻,向晚终于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消除公子的一部分记忆?”

段君离先是惊讶,继而断然道:“不可。”

“为什么!”

段君离责备道:“擅夺人之记忆岂是儿戏!”

原本焦急,所以不假思索。被骂一声,向晚反而冷静下来。

阿离还什么都不清楚。随随便便就抹杀别人的记忆,的确很没有道理,谁都不会轻易答应的,是她太急躁了。

这事事出有因,如果告诉他原因,毕竟这牵涉到许许多多的人,权衡利弊,他也许不会再拒绝。于是,向晚把炎招说的话连同自己的推测决定都原原本本向段君离细说一遍。

向晚说的平淡无波,但段君离黑而深的瞳孔却显出惊异之色,怔怔地看着她,不说话。

向晚以为有希望了,心里一喜,忙问:“好不好?”

段君离垂眸不语。

向晚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半晌,段君离终于开口,却仍旧是拒绝。

向晚骤然失望,但仍旧不放弃,她已经知道他看上去冷漠,心却很软。

她拉住他袖子,低声求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比起三百年来世世代代那么多人的悲惨,只是让一个人忘记一点点记忆不是好多了吗?”

段君离却拉开他,道:“我不会答应你。”

无论如何,这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得到他的帮助就容易地多,向晚重新拖住她手臂。仙门规矩一向很多,也许他也是有难处的。向晚斟酌:“是不是你们不允许这么做的?那你教我,我自己去做就可以了。”

段君离还是不应声,向晚又补充道:“你放心,有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一定不会影响到你的。”

“岂是这个问题!”段君离闻言冷下脸,声音也骤然变冷:“你可知,世间事物皆有其既定规律,强行逆转即是有违天道,后果难以想象!”

向晚道:“我不怕!”

“胡闹!”见她执迷不悟,声音里更透出怒意:“不知轻重,这种事情岂能如你这般儿戏对待!”

儿戏?!向晚猛地看他,难以置信:“你以为我是在‘儿戏’?”

段君离抽出手:“此事我不会答应你。”

“你一定不肯帮我?”

段君离摇头。

见她脸色不对,段君离意识到自己前话说重,于是放缓脸色,慢声道:“不是肯与不肯,而是……”

向晚却打断他:“你不帮我,那我一个人想办法!”语气里竟有说不出的决绝。

段君离一愣,向晚已经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夕阳在雪山外,冷风夹雪从耳边刮过,脸生生的疼,但向晚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

与亲人生生分离的痛苦,明明每天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却仍旧逃不出所谓“命”的束缚。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曾经以为是好人的人原来一直打着别的主意!那种孤单与被抛弃的感觉,她几乎,几乎不能忍受!

他也有与她相似的经历,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明白?怎么,怎么可以说她是儿戏?

谁会把这种事情当儿戏!

也许……他和她还是不同的。虽然没有父亲,但上山前,他有母亲陪伴,上山以后,他的天赋好,一定也是师父的骄傲,同门羡慕的对象。即使恼恨父亲的无情,他也不会懂得她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一切只是老天的作弄,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可现在却偏偏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人为,甚至,她现在就拥有可以改变的时机。她怎么能无动于衷?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事情发生而置身事外?而无动于衷?

她早就已经几乎一无所有,最多也就是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从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打定主意。

消除公子的记忆是最简单的办法,可是既然这条路行不通,她就想别的办法,在事情发生以前,她总是有机会的!她一定要阻止!

慢慢停下脚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飘着“酒”字的旗帜。

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李家酒肆。

向晚挑一张桌子坐下。

“今天不做生意——”门帘掀开一角,露出个圆圆的身子。

声音顿住。

看到是向晚,老李胖胖的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晚丫头。”

向晚勉强牵动嘴角,笑了笑,问:“李大伯,有酒吗?”

老李乐呵呵道:“今日不做生意。”

向晚也注意到了今日大伯的笑容尤其不同,不由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老李闻言,更是笑得连小眼睛都看不到:“今天我家小子要回来啦。”

“原来您有孩子?”向晚惊奇,来了这么久,还从来不知道李大伯有孩子。

提到孩子,老李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荡漾着自豪与欣喜:“他在京城读书,难得才回来一趟。”

儿子在远方读书,难得回家团聚一趟的确让老人家高兴,怪不得连生意都停了。

团圆是天下最大的喜事。

向晚忘了先前的不快,也替他开心:“您的儿子一定也是个很聪明孝顺的孩子。”

老李道:“那混小子,小时候可皮了。”嘴上虽这么说,话里却满是自豪之意。

父母对儿女的感情大抵也都是这样吧,在外人面前尽说着不好,心里却始终是为他们骄傲的。她的爹娘在时也总是这样,嘴上说着自己家的丫头多不乖,却容不得人家真说半句不好。

心里突然升起羡慕,羡慕这样平凡普通却充满温暖的幸福。

她多想也能这样和爹、娘、哥哥一直在一起,普普通通却温暖、幸福地生活下去。可是因为那本不该由他们承受的“代价”,爹娘早早去了,连哥哥也卧病不起,药石无医。

她只想过这样普通的生活,可是这样普通的愿望,却那么难,那么难……

“晚丫头?”老李在耳边叫唤。

人家难得和孩子团聚,正开心着,自己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苦着张脸?

看老李有些担忧的神色,向晚重重一拍脑袋,道:“哎呀!忘了公子让我去百花园呢!我一回头竟然就给忘了,晃荡到了这里。”

不等老李开口,向晚就跳起来,边跑便向他头也不回地挥手告别。

老李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一跳,反应过来人已经跑出酒肆,老李忍不住叹气,又担心地高声嘱咐:“小心点!”

“知道啦!”

老李失笑摇头,冒失的丫头,来去都像一阵风似的。也是年轻人,有活力。

想到儿子要回来了,老李脸上笑容不禁又加深,擦着桌子的手也欢快起来。

雪影满园,不见来时百花争艳,如海香光。

一棵树底下坐着个人,双手环膝,一颗脑袋深深埋在膝盖里。

段君离慢慢走近,想说什么,却仍旧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她。

段君离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她早就知道他来了。

可是她不想说话。他没说话,她也觉不主动搭理她。

身体突然变得暖洋洋的,好像呆在暖炉旁边。

是阿离的仙术。向晚心里突然一软,其实他又有什么错,这毕竟不是他的事,他不懂她的感受是理所当然。

向晚抬起头。

黑色头带下,一双寒星般的眸子静静看着她,眼眸深处有股复杂。

算了,自己的事情,为什么总要为难别人呢?作为朋友,他对她已经够好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里说的却仍旧是赌气的话:“你跟来干嘛?”

段君离没回答,拉起她:“快下大雪了,同我回去。”

向晚挣开他:“我儿戏,又不知轻重,就让我冻死好了,这样那种‘儿戏’也不会发生了!”

段君离看着她,叹了口气,拂去她肩上的雪:“我话说太重,是我不对。”

万万没想到阿离居然会道歉,向晚讶然。

其实她已经不怪他,正常人都会觉得她是在胡闹吧。

是她没办法放下。

向晚避开他的眼睛,看着远处越来越暗的天幕:“我知道,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太疯狂,可是我,我没有办法什么也不做,阿离你,就不要管我了。”

段君离道:“天道虽然不可改变,但若能救得多人,即是有惩罚,我也不惧。”

向晚惊讶地看他。

清冷的声音继续:“只是你可知道,世间万物,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是你先人,他若失忆,你也许会即刻消失。”

寒星般的眸子漆黑深邃,却有股说不清的情绪:“所以,我才不愿帮你。而并非——”

段君离没有继续说下去,向晚却突然鼻子发酸,眼眶湿热。

半晌,她转过身:“阿离你的剑。”

剑在身上,段君离奇怪。

向晚嘀咕:“不是你说随时可以带我飞嘛,我们回去吧。”

距离太近,哪里用得着御剑?段君离莫名。

向晚道:“多绕两圈,然后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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