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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第7章 古林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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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进小院,院子里桃花烂漫。

百无聊赖的少女支着下巴靠在窗台上,大而明亮的眼睛泛着浅浅的茶色,望着院墙外的天空,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索什么。

“小晚,快来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东西?”一道清澈的男声伴着清风吹入院子,一身白衣的青年走进来,脚步略带急促却仍不失优雅。

少女听到声音,脸上漾开欢喜的笑容,火一般红艳的身影一把冲入来人怀中。

白衣青年含笑看着怀中的小身体,略显苍白的脸庞泛着温暖柔和的笑意,抬手理了理怀中人的长发,本是责备的话语却满是宠溺,“再过几月便是及笄,怎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少女抬起脸庞,不满地撒娇,“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却总要教训我。”

“是是,是哥哥不是。”青年无奈妥协。

拿出藏在身后的东西,青年讨好道,“你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你总说小鸟总是飞来又离开,不肯留在院子里陪你玩,你看,这只小鸟可是好看?”

精致的鸟笼,一眼就知是精心打造,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鸟在其中扑闪着翅膀,小小的脑袋不时上下左右的张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咦,好漂亮的小鸟!”少女欣喜地看向笼内,小鸟似乎也不怕生,睁着亮晶晶的小眼睛与少女对视。

“可是喜欢?”白衣青年柔声询问。

少女一眨不眨地看着小鸟,兴奋道,“喜欢!”

兴致勃勃地逗弄了一会儿,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少女低下头,开始有些失落,“小鸟关在笼子里,虽然看着还是一样可爱,但是没有了天空,小鸟,就不再是小鸟了吧。”

白衣青年手一顿,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把少女揽入怀中,一只手轻轻抚着怀中人的一头乌发,一下一下。

向晚睁开眼睛,身下马车正轱辘辘向前行驶,她撩开车帘,车外风景正好。

碧空如洗,夹溪两岸,绿树与红花相映衬,从身边迅速略过,枝枝叶叶间蝉鸣与鸟啼声不绝,一派生机盎然。

“醒了?小晚妹妹睡得可还好?”秦逸放下手中的书卷,打开折扇调侃。

“好呀,”向晚伸了个懒腰,“简直不能再好了。不过啊,读书人一向身娇肉贵,马车一路颠簸,恐怕不好受吧。”

秦逸动了动筋骨,叹气,“这次的确是给小晚妹妹说中了……”

看看某君子的愁眉苦脸,真不知道第一次是怎么被他抓住的,运气真差!

向晚不再理他,摸出地图,指尖一点点划过走过的路程,“这里,应该离姐姐说过的地方很近了,可这里分明是野外,根本没有什么山。难道一座山真的会凭空消失?”

秦逸道,“这事本就蹊跷,算着距离,也应该到了,不如下车探查一番。”

“好吧。”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流衣开口了,“到了。”

虽然不至于腰酸背疼,可坐了很久的马车,向晚也觉得无趣极了,一听说到了,第一个就跳下马车,拦也拦不住。

秦逸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无奈地摇摇头。

“流衣姑娘。”

流衣看着眼前伸出的手,定定看着手的主人,半晌垂眸:“多谢。”

马车待久了,一下子接触阳光,向晚不自觉眯了眯眼。双手在额头搭了个棚,对着一片波光,“哗,好清的水啊。”

秦逸也学着她的模样,矮下身蹲在她旁边,附和:“哗,真的是很清的水啊。”

向晚无言地看着他,“搬行李去!”

夜幕降临,仍旧没有找到任何中曲山的痕迹。秦逸点起篝火,就地坐下。向晚默默啃着干粮,夜晚的风带来一丝沁凉,她站起来走向河边,“我去洗把脸。”

气馁地坐在河边的草地上,还是一点山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向晚弯腰掬起一捧水,把整张脸浸入掌中,冰凉的溪水丝丝渗透皮肤,向晚抬头深吸一口气,别灰心啊!宝贝嘛,哪有那么好找的,要有耐心,耐心!

将水壶装满水,起身正要离开,林子深处不知哪里飘来一阵歌声。歌声空灵清澈,却又透露着深深的哀伤与幽怨,如泣如诉。

是谁竟然能唱出这样的歌声?向晚放下水壶,不由自主地向林子深处走去。

林子仿佛有意识一般,随着向晚靠近自动往旁边散开,等到她走过之后,又聚拢合并,看不出一丝痕迹。

寂静幽深的林子,白天枝叶间的蝉鸣已经停歇,头顶越来越密的树冠挡住了所有的光亮,而向晚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往前走,她只知道那歌声很吸引她,好想好想看到唱歌的人。

走到林子深处见到一处空地,隐隐可以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在对月吟唱,声音凄婉。

向晚正要走过去,脚下却一绊,身体向前踉跄。

向晚被这下一激灵,脑袋顿时清醒过来。望见不远处的身影,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心下骇然,顿时冷汗直冒。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方?常有古林女鬼夜半吟唱引人前来,并慑人生魂的传说,该不会就让自己碰上了吧!

紧紧盯着前方的“人”,同时慢慢往后退,祈祷对方也许并没有发现她。然而,后退却已经根本没路了!

怎么办!

这时,歌声停止了!

向晚吓得再也不敢动,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白衣女子以极慢的速度缓缓转过身来,月光下渐渐露出脸孔,一张清丽而苍白得可怕的脸!

向晚几乎要大叫出来,因为这个白衣女子,即使隔着这么远,也完全感受不出生人气息!雪上加霜的是,在女子转身之时,她就发现,自己竟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刺骨的凉意从背脊蔓延,仿佛不为人知的触手紧贴着背部覆盖至全身。向晚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近,感觉那清丽的脸孔透出无限的阴森恐怖。

越危险的时刻越不能紧张,可虽然知道,向晚却无法不紧张,“姐……姐姐……你……你……”

白衣女子不说话,只向着向晚伸出苍白的手。

向晚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近的手,仿佛都能看见单薄的皮下森森的白骨,而随着她的靠近,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能强忍着瞪大自己的眼睛,一定不能失去意识!秦逸和流衣姐姐发现她失踪了吗?

危险越来越近,而她却连动都动不了,只能任人鱼肉。死亡临近,向晚却没有了原来的害怕,只是心里升起不甘与后悔,她不想死在这里,不能不能死在这里,还是这么不明不白毫无意义地死去!

就在向晚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一道金色剑光划过林子的黑幕,直直袭向女子,女子急急闪开,却仍旧被伤中,身体滚落一旁。

金光一抖一柄流光长剑,冷冽如霜。

暗处走出一个黑衣的少年剑客。

借着剑光,向晚看清了来人的脸。

长眉如刀隐隐藏锋,长发如墨,额头一抹黑色发带,长睫下的黑眸深不见底,却又带着几分迷离,在夜色中仿佛两颗冷冽的寒星,如同手中冷冽的寒剑。

是他!

“何方妖孽?”声音如同人一般冷冽。

白衣女子挣扎着起身,喉咙发出困兽的嘶吼,红眼怒目,数条盆口大小的白尾根根竖起,森森长甲破空而来。

黑衣少年冷哼,“执迷不悟!”随手掐动一个口诀,女子顿时又哀叫着摔在地上。

实力差距太大,女子更加愤恨,恶狠狠地瞪着来人。

那一刹那的眼神太过可怕,简直就像下一刻就要再扑上前来。

“她”的确打算再拼死一搏,然而月光却在这一刹那破开乌云,少年的脸霎时完全进入眼中。

森森的白骨长爪,白得可怕,白得狰狞,却在这一刻堪堪定住,再也不能往前。

难以置信,慢慢得又变得惊慌失措,可怕狰狞的长爪仿佛也羞愧起来,蜷缩着想要掩饰,却始终无所遁形。

“段郎……”小心翼翼的,不知所措的,带着讨好,女子眼角有晶莹在闪,不知是细碎的月色还是眼里的泪光。

这是……?这一下子的变故,向晚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不是妖杀人的女鬼吗?

“女鬼”眼角的泪终于滑下,像一根笔直的线,淌过脸庞,滑入空寂的古树林间。眼睛却一动不动地、深深地注视着身前的少年,眼中闪过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深的喜悦与爱恋。

这双眼睛里的感情太浓,谁也无法忽视。

黑衣少年也皱起眉头,困惑,“你是谁?”

女子激动地来到少年眼前,向晚看不清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怎会不记得我了?我是阿灵啊。”声音变得哀婉而凄切。

少年仔细地看着“她”,她的表情不像说谎。不由更加疑惑,“我并未见过你。”

“阿灵”难以置信地后退,“怎么,怎么会,你明明告诉我,说让我在这里等你,等你找到一种花,就会来救我,你怎么能把我忘记……”

花!向晚瞪大眼睛,难道是是无忧花!意识到这里也许会有线索,向晚完全忘了之前的害怕,抢着问道,“你说的花是无忧花?”

“阿灵”仍旧自顾自地讲下去,“我从出生起,便天生带着寒气,不得不摄取生人阳气为食。后来我遇到了你,你说这样不好,对别人不好,对我自己也不好。你把你的阳气摄给我,还说要去找花,它是世界上最玄妙的花,能治好我的病,让我在这里等你,你会很快回来,也让我不要再害人了。”

少年冷冷地看着她,“不害人?那你方才是做什么?”

“我没有想害他们,我只是想借一下他们的身体,”她着急解释,“我等了好久好久,身体越来越冷,可是你叫我在这里乖乖等你,叫我不要再摄取阳气,所以我就一直等一直等。我等得太久,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的身体居然可以穿透自己的身体,我死了……我知道,不论是人还是妖,死了总是要去投胎的。可是我舍不得,我想再见你一面,想问你,为什么没有回来找我,可是我出不去了。我只能用歌声吸引过路的人,希望能借由他们的身体出去,”“阿灵”抓住少年的衣角,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无助,“段郎,我真的没想害死他们的,可是他们没等我走出去,就都死了……”

少年声音更冷,“人鬼疏途,你生前是狐妖,阴气更重,又岂是肉体凡胎能够承载?你当真不知?”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段郎,你别怪我,别怪我好不好……”“阿灵”更加急切地解释。

少年沉默良久,带着讽刺说道,“你该去问问因你无辜而死的人,况且,我并非你要找的人。”

“阿灵”倏然跌倒在地,眼睛怔怔的。

向晚听了许久,大概也听出了这是怎么一个故事,也许是在那许久之前,一个男子无意间闯入这里,而这位自称“阿灵”的狐女却意外地对他芳心暗许。男子不想她继续害人,又必须要离开,所以让她在这里等。男子对她,或许有情,或许无情,只是最后,看着这个年轻公子,想必那个男子早已娶妻生子,那个承诺也被他完全遗忘,只留她还在这里苦苦等待。向晚不知道这时候要用什么心情来看待她,她害人不假,可是一个女子多年的苦苦等待与单纯的爱意又有什么错呢?

都说山中不知岁月,也许这个她不知道外面已经过了很久,她爱的人也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可怜她还苦苦忍受寒气,独自一人无望等候。

向晚还是决定向她解释清楚,“阿灵姑娘,其实外面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你喜欢的人应该已经娶妻生子了……”

“娶妻?是的,他说过他已经有妻子了,可是他说他处理好事情,找到花以后,就会和我在一起……”阿灵突然警惕起来,“你是谁?怎么会知道?”

向晚连忙摆摆手,“我可不是他的妻子啊,我都不太认识他。只是你看,人不像妖,过了很久也不会老,你看这个人,顶多只有20岁……”

话未说完,便被阿灵打断,“不,不会的,他说过会来找我,怎么会有孩子!段郎,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段锦。”少年黑眸沉沉。

阿灵温柔地笑,“什么那个人,你不就是段锦,我的段郎吗?”

少年不答,静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久久听不到少年回答,向晚忍不住说,“他问你‘那个人’,而且还这么年轻,一定不是你的‘段郎’了,……”

“不,不会的,我不相信!”阿灵骤然转向流衣,突然变得疯狂,“是你,一定是你抢走了我的段郎!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向晚一听,心里大叫不好,她只是想解释清楚而已的嘛!

白色的身影鬼魅般掠过,向晚躲闪不及,意识到时已经被阿灵擒在手中,倏忽的冰凉触碰肌肤,冷颤下抬头,就看到阿灵血红的眼睛,顿时身体僵硬。

“段郎,我绝不会让你与她在一起!”阿灵带着向晚迅速消失在竹林更深处。

少年猛然惊醒,身边已经没有向晚身影,只留下阿灵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少年懊恼,向前追去,但已经没有了阿灵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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