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恒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好像全身都在疼。

叽叽喳喳的闹钟使劲的折腾着，他被吵醒，烦躁的一下扔到墙角，啪嗒一声，没了声息。

乱七八糟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立着，宿醉的感觉十分难受，他并不陌生，先去洗手间洗漱刷牙。

再一看镜子里的自己，那下巴……

居然乌青了？明明顾池撞的那一下没一会儿就好了。

他低咒一声。洗澡的时候又发现自己身上也有了几块碰撞的痕迹。

霍言恒记得，昨晚回家的时候父亲大为发火，之后呢……他记得父亲很生气的骂她，模糊的记忆力全是嘈杂纷乱的声音，以及那几声“哥哥、哥哥”，再之后……躺在他身下的娇小身体……

顾池。

刚换好衣服，门外传来敲门声。

霍言恒拧拧眉，“谁？”

“顾池。”

过了会儿，霍言恒说：“有事？”

顾池说：“因为你昨天喝醉了，叔叔叫我来看你起了没，下楼吃饭了。”

等了等，没有回应。

顾池转身回了房间，等她背着书包出来时，霍言恒也出来了。

才洗过的发丝还低着水，落在蓝白色校服上，印下一圈水渍，听到声音，他扭头看来。

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漠。

顾池顿了顿，说：“哥哥，你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霍言恒盯着她。

顾池想他醉成那样儿，连走路都不成，不记得实属正常。

“昨晚是霍叔叔把你背上三楼的，也是他照顾了你一晚上。”她说。

霍言恒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哦。”

顾池：“……”

她发现霍言恒真的有能气死人的本领，“昨晚霍叔叔背了你之后，腰病都犯了。”

霍言恒冷笑：“所以你想让我像你一样虚伪的去虚情假意吗？”

……虚情假意？

顾池抿紧了唇，瞪着他。

霍言恒上前几步，两人已经靠得很近了，他不像之前那样无视她、轻视她，反而是具有侵略性的向她靠近。那眼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她，让顾池以为自己变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要任他宰割。

顾池退后一步，莫名有些害怕，“哥哥……”

“闭嘴！”

霍言恒突然拉住她手臂骤然压在墙壁上，他欺身上前，发梢的水珠嘀嗒在顾池脸颊。

“哥哥哥哥哥哥！我是你什么哥哥！是不是叫的多了，就真以为我是你哥哥了？还是我表现得太好你就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他压着声音几近低吼。

顾池不甘示弱的瞪大眼睛，仰着头，盯着他，不甘示弱：“就法律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是我哥哥。你知道的，我妈妈和你爸爸已经结婚了，我们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哥哥！”

“你他妈闭嘴！”

“闭嘴就不是了吗？”顾池反问。

当然不是。

霍言恒一拳捶在墙壁上，看着顾池的眼睛发红，像是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顾池心下微颤，猛地一下将他推开，“我没时间和你疯，我去上学了。”

她挺直背脊，拉了拉书包肩带，踱步下楼。

霍言恒烦躁的抹了把脸，满心郁燥，到底无言。

*

之后，顾池和霍言恒之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依然无视她，她依然喊他哥哥。

那天早上的冲突，仿佛是场幻觉。

顾池想，她或许真的像霍言恒说的那样，虚伪。

暮然叹了口气。

又一个周五放学，顾池和方媛媛一同去车棚取车。

找到车位的时候，她们看见她的自行车旁站了几个男同学。

见到她们过来，一个男生被怂恿着上前，虽然穿着校服，但看起来也很高很帅气，“顾池！”

顾池点头：“嗯，有事吗？”

“我要追你！”

“对不起，我要学习。”

“……”

真的一点犹豫都没有。

另外一个男生说：“……恋爱也能学习啊，何况谈恋爱可比读书好玩多了。”

顾池：“抱歉，保持年级第一很不容易的，我不想分心。”

所有人：“……”

书呆子！

直到在路口分别，方媛媛对着顾池竖了个大拇指：“你拒绝人都这么爽快的么？哈哈哈，我要学习……这借口绝了呀，那群人脸都绿了！”

自从顾池得了年级第一，关注多了，就连表明要追她的人也多了。

她已经收了好几封情书。

顾池说：“不是借口呀，想要学习成绩好，保持年级第一，是真的不容易。”

方媛媛：“啊？”

“我每天五点就早起复习语文课本和英语单词，空闲的时间也在做试题，睡觉前也会把需要背诵的拿出来看一看、背一背，每天知识学习的难点也会多做几遍……”顾池说，“我没那么聪明，一学就会。”

“如果再去谈恋爱分散注意力和时间，我成绩肯定会下降的。”

顾池感慨。

方媛媛：“……”

反正这次之后，顾池书呆子的名声传出去了，加之她很少和人蹦蹦跳跳到处玩闹，人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书写作业，或者和方媛媛相约去厕所和小卖部，这样看来就更呆了。

直到又一次月考成绩出来，顾池果然稳稳拿下年级第一，甩开第二名三十分。

至于霍言恒，倒数第一。

霍守成已经对霍言恒的成绩没了期待，他唯一希望的，是霍言恒能老实点儿，别闯祸，安安静静的把高中毕业证拿下来。

可霍言恒注定是无法安静的，这日凌晨，霍守成从警察局将他领了出来，听说他在外和人打架，把对方的一条腿给打断了。

顾池并不太清楚那边是怎么处理的，但是模糊的听到一些，说是赔了一大笔钱，算是私了了。

至于道歉，霍言恒坚决不肯。

他的脾气非常执拗，只要是他认定的，便是任何人开口，他也不会改变。

霍守成领着霍言恒回到家来，顾池也从楼上下来了，魏华兰一直没有睡觉，在客厅等待。

霍守成满心疲倦，点了支烟闷闷抽着，说：“小恒，我以为你只是贪玩爱闹，可你现在和那街头混混有什么两样？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想读书就不读，想去找你妈，就去。我不拦着你！”

霍言恒桀骜不满的脸上微愕，他终于直视霍守成。

顾池也是惊讶的，忍不住上前两步。

魏华兰回神：“瞎说什么，小恒，这一晚没睡你也该累了，先上楼睡觉吧。”

霍言恒却是嗤笑一声，破了的嘴角和额头分外讽刺，他转身向外走去，脚步极大，一下便到了门口。

在顾池惊讶中，魏华兰喊了几声“小恒、小恒！”。

砰——

拉开大门的霍言恒一下就消失了。

魏华兰转头对霍守成说：“坐着做什么，还不去追！”

霍守成说：“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啊……”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离家啊！出事了怎么办？”

“……”

顾池已经快速追了上去。

她明白，这个家里虽然会因为霍言恒而鸡飞狗跳，但是没了霍言恒，那又是另外一种寂静可怕，对这刚组成的家而言是一种打击。

他不能走。

一路追去，顾池在离家不远处的小路上追上霍言恒。

他走得不算快，点了一支烟，顾池小跑着追上去抓住他时他都没能及时回过神来。“霍言恒，跟我回去。”

霍言恒意外的看见顾池，他讥讽：“怎么不喊哥哥了？”

“你不是讨厌我喊你哥哥吗？”顾池说，“你知道霍叔叔说的是气话，回去吧。你现在能去哪儿？”

霍言恒甩了甩手臂，想甩开顾池，顾池担心他跑掉，不免抓得更紧，说：“回去吧！”

霍言恒皱眉：“松手！”

“不松。”

“顾池！”

“不松！”

他眉头拧得更紧。

其实有的时候，顾池坚持起来，就跟撕都撕不下来的狗皮膏药似的，使命粘着不松手。

霍言恒被缠得烦，一只手掐了烟，一把推开顾池。他的力气本就大，顾池被推得跌跌撞撞往后跌倒，手掌撑在地上，她咬牙哼了声，仰头看着霍言恒。

那样晶亮的眼眸，让霍言恒愈加烦躁。

“弱得跟鸡似的。”

“离我远点。”

他再不逗留，大不走了，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

……

顾池回到家，霍守成和魏华兰还在大厅，他们见到她，又急忙看向她身后。

顾池慢慢的摇了摇头。

霍守成坐直的身体一下就塌了下去。

这俩父子……关系坏到了让顾池难以理解的地步。

她知道，十七八岁的男孩儿是最叛逆的时代，但是再叛逆，孩子始终是害怕父母的。在盛怒的父母面前，他们总会不自觉的弯腰低头。

会怕的，终究会怕的。

但是霍言恒面对霍守成时，他虽然会弯腰低头，但是顾池在他身上看不见害怕；他不会言语反驳，但是他的所有行动都在表示他的反抗……

次日，顾池没有在学校看见霍言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