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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马七》四,妄动兵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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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妄动兵戈

洪武十六年癸亥,五月初四,入梅的第二天,端午的前一天,这天下午,刚入未时,韩仇站在陈官营的校场的点将台上,监督着士兵的操练,空气中夹杂着雨露的清香和汗液的腥臭,时常有些雨点落在将士们的身上。

韩仇边踱步边训话:“元一日未灭,我们便有一日的累卵之威,不要以为北边那道高墙能挡住元人,更不要指望那些站在高墙上每日嬉笑的软蛋,要保住这道防线,靠的是你们,靠的是你们每日的操练!我不是让你们来这里种地的,是要你们守土安邦!”

韩仇声音洪亮,将士们没有人向她的方向看一眼,但操练得更认真更起劲了。

“报——”一个传令兵来到营门口正准备下马,守门士兵却告诉他:“我们营军报不需下马。”传令兵楞了一下,骑马进入校场,来到点将台前下马跪在韩仇面前,“报,紧急军务……”传令兵话没说完,四下张望了张望,见人多没有继续说,韩仇会意:“但讲无妨,我这里人人可以听军报。”

传令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五千鞑靼骑兵袭扰白羊关,守军不足请将军支援。”

韩仇皱了皱眉:“骑兵……怕是一万骑也攻不下吧,难道……余仓那个白痴下城步战了?”

传令兵有些尴尬,“余将军已经战死,骑兵步卒也大部战死,现在守军没有主将,只剩神机营五百军士苦守……”

韩仇气得大骂:“这个蠢货!”

底下操练的将士们都停止了操练,眼巴巴看着韩仇,韩仇看看众人,“还愣着干什么?上马!”

将士们一哄而散,冲向各自的营帐拿装备,传令兵好奇地问:“将军,你们兵器甲胄平时不放在武库么?”

韩仇瞥了他一眼:“放武库?敌人要是来夜袭让他们用拳头应战么?”

韩仇掌管的陈关营,总共一千五百骑兵,处在白羊关、冷口、令支县城的正中间,不管哪里有敌情,都能迅速支援,这一千五百人也绝非普通的骑兵,不仅弓马娴熟,而且守城、步战样样精通,若不是有韩仇和她的陈官营在,这一关一口不知要被攻下多少次了。

陈官营将士动作迅捷,不足一刻便已集结完毕,韩仇更是第一个披挂上马,集结完毕后韩仇也不发号,率先疾驰向大路,将士们紧随其后,韩仇与士卒之间这样的默契,就像骑士与战马一样,大多时候不需言语,甚至旗语都不用。

队伍一路疾驰向北,没有人欣赏路边经过的田野和山峦,天空中盘旋的苍鹰发出尖利的叫声,给人一种不祥之感。

当队伍途径一处岔路口时,韩仇叫停了队伍,看着向东去的岔路上密集的马蹄印,心里一紧。此时一个探子从东边的岔路快马过来:“将军,东边有敌军痕迹,我回来时还没有追赶上,看痕迹应该超过三千骑。”

韩仇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去探查,探明敌情后回报。”

探子听令后快马离开,韩仇又转向旁边的副将:“你带部队在此休息,若遇敌情自行判定,给我点五十骑随我去白羊关。”

副将犹豫了一下:“将军,若是白羊关还有鞑靼人,怕是五十人不够用吧。”

韩仇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他们既然往东去了,肯定没多少人留守,我只是去看看周遭情况,况且若真有大队人马我也不会去送死的。”

副官一抱拳:“领命。”

韩仇就这样带着五十骑兵疾驰向白羊口,行军的速度比之前更快,眉头也一直紧锁着,跟随的将士们也都明白,既然路上发现了鞑靼人的痕迹,就说明白羊关已经破了,守军覆灭不说,当地的百姓怕是难免涂炭了,而陈官营的士兵和其他守军不同,虽然血统上既有一些鞑靼人也有色目人,但所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跟随韩仇前来的这些士兵,都是特地挑选的白羊关附近户籍的人,一来是让他们赶紧看看自己的亲友是否幸免,二来若真遇到敌军,怕是靠这五十双仇恨的眼睛,也能瞪死一百个鞑靼人。

不到半个时辰,这五十骑已经到了白羊关近前,众人隐藏在一座山头的树林里查看——白羊关并不像之前预想的一样无人值守,鞑靼人大部分都留在了白羊关,而且在井然有序地修补防御工事。

韩仇身旁之前求援的传令兵小声说:“从没见鞑靼人如此行事,他们不是打完就走的么?”

韩仇并没压低自己的声音:“也不稀奇,五年前这里还是北元的地方,但这样看来,他们要有大动作,我们得尽快行动。你去大军处传令,东路是鞑靼人的疑兵,不要追赶了,赶紧来攻白羊关,我等趁他们工事未完先去偷袭打乱他们阵脚。”

传令兵犹豫了一下:“将军以五十人攻数千人会不会太危险?”

韩仇指指身旁的士卒:“你看看这些人,便是我让他们等待援军,他们等得下去么?”

传令兵看看周围的士兵,各个红着眼,咬着牙,于是一抱拳悄声离去。

韩仇先带领士兵们来到白羊关下的白羊村旁,发现一小队鞑靼人正在村中奸淫掳掠,士兵们纷纷拔刀准备冲下去,韩仇拦住他们:“来十人跟我去村中,其他人找长城薄弱处潜入,等关下兵戈响起时上下齐攻,不要死战,只要打乱他们阵脚等待援军。”

韩仇发完令却没有人动,都眼巴巴望着韩仇,希望留下来,韩仇只得亲点了十人,队伍这才得以分开。韩仇又着重嘱咐攻关上的人:“记住,援军到来之前绝不能死战!”

鞑靼人在白羊村中烧杀掳掠,忙得不亦乐乎,村中的尖叫、呼喊和鞑靼人的笑声不绝于耳。韩仇带领十人从山林小路悄悄进村,挨家挨户清理遇到的鞑靼人。

村中一间小屋里,一个鞑靼人把一个侏儒踩在脚下,侏儒挣扎着,但并没有什么用处,而另一个鞑靼人在不远的炕头上凌辱一个女人,那女人尖叫呼喊着,可也只能让身上的鞑靼人更兴奋。但这两个鞑靼人的好景不长,突然一只手捂住了踩着侏儒的鞑靼人的嘴,紧接着一把雁翎刀*了他的肋间,穿过他整个右肺又刺中了他的心脏。刀拔出后他倏忽间便失去了生命,而韩仇来到炕头上的鞑靼人背后,先用刀背轻轻碰了碰他的卵蛋,鞑靼人先是发出兴奋地叫声,抖了抖身子,然后转过身来,发现眼前的景象本能地摸向腰间,可他的刀并没跨在腰间,而是放在炕头上。韩仇一刀抹了他的喉咙,那刀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鞑靼人一手捂着被切开的喉咙,赶忙转身去炕头上摸刀,可是却被挂在脚脖子上裤子绊倒,之后又挣扎着爬到炕头,可是刀却被妇人抢到,一刀劈在他头顶。妇人力道不足,刀镶在了鞑靼人的头盖骨上,却并没有砍死他,他又向后躲避,再次被自己的裤子绊倒。此时侏儒冲过来,抢了韩仇的刀刺中他的胸口。鞑靼人此时才想到要呼救,可是漏了气的喉咙却让他只发出“嘶嘶”的声音。

侏儒把整个身体都压在刀上,并且用力搅动刀身,韩仇皱眉,拍了拍侏儒,侏儒抬头看她,韩仇轻声说:“别把我的刀压断了,三叔。”侏儒尴尬地松开手,韩仇将刀拔出又入鞘,鞑靼人的刀口上喷出一股血柱。韩仇又对妇人说:“你继续叫喊,掩人耳目。”

妇人一边尖叫呼喊,一边把鞑靼人头上的刀掰下来又连砍数刀才又去炕头上找自己的衣服。韩仇又问侏儒:“村中情况怎么样?”

侏儒叹口气:“比车轮高的男人都被杀了,年长些的女人也都死了,已经是第三次了……”

侏儒的名字叫罗三,韩仇是在白羊村出生的,幼年时也跟随母亲住在这里,而侏儒罗三当时是她们的房东,而且对她们母女——主要是她母亲——照顾有加,虽然记事没多久韩仇便跟随母亲搬去了县城,可跟罗三也算熟识,而罗三口中的“三次”便是他经历了三次屠村,只因他是侏儒,没有车轮高才得以幸免。

韩仇带领手下,很快解决了村中的鞑靼人,把剩余的妇孺集中在一间较大的屋子里,看着一屋子失魂落魄的妇孺,韩仇拍拍罗三的肩膀说:“三叔,这里就交给你了。”然后又转向一个衣着还算光鲜的女子,“把衣服换给我。”

韩仇也不避讳,边换衣服边对手下说:“你们去换上鞑靼人的衣服。”

传令兵赶到岔路口时已是筋疲力尽,他从没这么着急地骑过马,即便他知道急行时要让屁股离开马鞍,可屁股也被马鞍磨开了花,所以很快他便被大部队甩在了后面。当他沿路赶回白羊关时,队伍已经夺回了白羊关,而韩仇正站在关门下换甲胄,当他看到韩仇半裸的身体时楞了一下,然后赶忙把目光移到别处,于是看到了韩仇扔在地上的女装,已经被鲜血浸透,而其他士兵却不像他那样避讳,仿佛那躯体只是一个健美的男人一样。

韩仇正在听副官报告战况,鞑靼人损失八百余人,陈官营损失两百五十三人,并且从俘虏口中得知此次来袭者的领袖叫布日固德,是个小人物,但是他有大志向,游说了几个小部落联合来袭,为的是打出名号,以后要成为成吉思汗。可是他的如意算盘里打丢了一个籽——游击将军韩仇——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他此时还不知道,再过三天他就要人头落地了。

正在听报告时,罗三带着妇孺们来到关口,带着些米粮送到队伍前,韩仇上前拍拍罗三拎着米袋的手说:“我们有口粮,还是紧着乡邻吧。”

罗三叹口气说:“村里一下少了这么多人,这些东西吃也吃不完,放着也是发霉,你们上战场多吃点能有力气杀敌,记得给我们报仇就行。”

韩仇还是没有接过粮食,她看看罗三身后的妇孺,大声说:“你们放心,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今日我就以自己的右眼起誓……”说着她拔出一支箭,身旁的副官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挡住韩仇的右眼,可是韩仇的箭却刺向了自己的左眼……

箭镞整个没入韩仇的左眼,她只是皱着眉头咬了咬牙,旁边的副官倒是龇牙咧嘴,好像比韩仇还疼一样,下面的小孩有两个吓得哭了起来。韩仇拔出箭,箭头上还挂着自己的左眼,咬了咬牙继续说:“我今日以左眼起誓,不报此仇,是不为人!”

说完,韩仇一边扯了地上的血衣包扎空洞的左眼窝一边让副官先去安顿百姓。

韩仇带着部队出关追击鞑靼人,布日固德撤军时故意留下痕迹,并且时不时在路上杀几个掳走的民女,就是为了引韩仇追击,但韩仇也早已识破他的计策,将计就计跟在鞑靼人后面。

三日后,布日固德进入了自己预定的伏击地点,正在准备埋伏时韩仇突然杀到,措手不及的鞑靼人大败,布日固德部损失殆尽,最后被团团包围时要求韩仇一决高下,他以为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女人不可能打得过他,可是韩仇只出了一刀便砍断了他的手臂。

布日固德被韩仇押回白羊村,让村民们乱刀砍死,他想要统一鞑靼瓦剌的梦想就此破灭。

此次出兵关外韩仇并没请奏皇上,只是出兵前飞鸽传书一封,只是她不知道传书的飞鸽被人射落,那封军报从来没有到过京城。后来韩仇被钦差押解到京城,欲置她妄动兵戈之罪,可是皇帝朱元璋十分欣赏韩仇,此次出兵又是大胜,最后免了她的死罪,只做革职处理。

革职后的韩仇再次回到令支,一直训练白羊村的遗孤,而这中间也不断有其他地方的战争遗孤加入这支队伍,韩仇本来只是希望将来鞑靼人若再来袭,他们能够保护自己。而等这些孩子们渐渐长大后,韩仇在江湖中也闯出了名堂,并在白羊村外盖了一座酒楼,便是海角酒楼,而那些孩子都成了她的手下,他们除了在江湖中会接一些保镖的买卖外,也接朝廷指派的任务,那些朝廷不好出面或者不愿出面的事经常会交给韩仇的私兵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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