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天空被楼宇遮盖，染上了几种不突兀的色彩。建筑物之间长方形的空隙中，天空先是淡青色，再往上是热烈却不炙热的橙红。于是墨用尽了，在红与蓝之间泛起了黄。秋瑾然坐在摇摆着的小秋千上，呆怔地望着前方的天空。黄昏时的天空，总给人一种庄严感，一种肃静安然的美，如梦如幻。今日的风异常清爽，秋瑾然在夕阳下闪着光的发丝随风而动。

秋瑾然看得入了迷。秋千摇摆的幅度渐渐减小，到最后只是开始颤动的程度了。

夕阳下的空气是热烈的橙红色，此时的世界异常朦胧，万念辰坐在瑾然旁边的静止秋千上，享受着少女摇摆而荡起的微风，望着少女脸上的一块橙黄色的阳光，竟心动于她耳后的鬓发。先前父亲一席话，万念辰尚不敢表态，只是瑾然“长得越发秀气”这点，他现在倒极其明确了。

“念辰哥，我发现，世界上的人好像不能只单纯的用好和坏来区分。”秋瑾然突然发问，她的思绪走了很远，对于史卷里的那段历史一直耿耿于怀，她总会由此想到很多。

万念辰怔了怔，后又闻言一笑，说：“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秋瑾然猛然转过头去，看着万念辰，细想了会，说：“呃……不知道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和万念辰认识这么久，秋瑾然一次也没瞧见他面有稍稍的怒色，甚至沮丧也少见，好像他一直都是温声细语着。秋瑾然总感觉和他隔着一个无形的屏障，着实令人摸不透。

听了这句话，万念辰盯着她的眼睛，哑然失色。

“妖怪不一定为恶，通灵师也不一定是善……那我是站在正义的立场上吗？还是说我是一个被操纵的人偶而已？念辰哥，通灵师是以什么为动力在驱妖呢？”秋瑾然随后自顾自的发问。

万念辰连忙敛去眼里的失色，面对着这一连串的问题，他轻笑两声，转而抬头望着天，认真地说：“通灵师是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在驱妖吧……”

秋瑾然仿佛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一丝转瞬即逝的悲伤，她有点怀疑是自己晃神看错了。

天色渐沉，夕阳坠入地平线。秋瑾然思索着他在一连串的问题下唯一作答的答案。

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吗？秋瑾然用脚蹬地，重新荡起秋千，她的耳畔充斥着风声。

***

次日，秋瑾然、秋锦和万念辰三人约好去市中心逛商场，秋瑾然和秋锦为此特地请了一天假，秋瑾然请的是训练场的假，秋锦请的是药楼的假。

早晨时，秋锦和万念辰早早坐在商务车里等秋瑾然。

“安叔也太折腾人了，请一天假都要跟他软磨硬泡的。”秋锦专攻制药，在秋安手底下学习。此时他正皱着他的大粗眉，不停地诉着药楼的苦水。

万念辰笑笑，没应话。

“哎，”二人沉默了会后，秋锦突然碰了一下万念辰的手臂，“你也都成年了，瑾然也快了，婚约的事……你怎么看啊？”

秋锦转过头，神色认真的对着他的脸。万念辰愣了愣，迟疑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我觉得……”

这句话被秋锦给打断了，他眯着眼说：“我倒觉得以瑾然那钻牛角尖儿那脾气，肯定不会承认这种‘政治婚姻’吧……”

万念辰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听了这话又垂下了眸子，附和道：“我觉得也是。”想起秋瑾然，万念辰会想到黄昏里金灿灿的阳光，而想起自己、父亲和万家，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黄昏里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与凝重。

秋锦特意关注了他的眼神，然后又摆摆手，说：“不过那丫头还没开情窦呢，这么大除了她的国荣哥哥也没喜欢过谁……”

“你呢，你什么态度？”秋锦问。

万念辰撇过头去，看着窗外，忽然看见远处秋瑾然与一男子的身影，眼神朦胧地说：“我？……我不知道，我只希望她快点长大。”

他的声音不似往常清脆，更覆上了一股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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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瑾然为了把白瑾也带上，这才耗了点时间。就算是人形白瑾，也有犄角和眸色的破绽，为了不引人耳目，秋瑾然向哥哥们借了墨镜和衣服，又把自己的鸭舌帽扣在了他的头上，现在才慌慌忙忙的赶过来。

市里离秋家也不算太远，路上也不怎么堵，十几分钟就到了。

市里和郊区自然大不一样，很是繁华热闹。这个购物中心挺大，名叫温乐家，地下有两层，地上有八层。他们四人逛了逛，中午准备去六楼的餐馆里解决一餐。

正是饭点，餐厅里很是热闹。四人座上，白瑾说要保护瑾然，执意坐在她身旁，秋锦正对着瑾然，万念辰则对着白瑾。点好菜后，几个人随意聊些趣事，白瑾却是坐的笔直，一副机警的样子，皱着眉头，没说一句话。

秋瑾然说：“那我先去上个厕所哈。”

白瑾紧张了起来，秋瑾然将要离座，他就立即握住她的右臂，满脸担忧地说：“我和秋小姐一起去吧，我不放心你。”

秋瑾然对白瑾高度紧张的神经和一系列护主行为哭笑不得，道：“女厕所，你也去啊？”

其余二人也笑了起来，万念辰说：“没事的，放心吧。”

温乐家共有十层，每层楼上的厕所都是建在同样的位置。光天化日之下，若说危险，难道还有妖怪不成？秋瑾然这样想着，快步走进厕所。

秋瑾然从厕所隔间里出来，走到前方的洗手台上方的长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突然，不知何处毫无预兆的响起了一阵巨响，秋瑾然一怔，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四周没人，只是估摸厕所隔间有一两个人。她满脸疑色，打开了水龙头准备洗手。

突然，随着又一声巨响，秋瑾然下方的地板开始裂缝，顿时粉碎！突如其来的失重使她无暇喊叫，水龙头还正喷着水，前方的盥洗池同她的身体一齐掉了下去，又是轰然一声巨响。她胳膊最先着地，随即是腰部，她感到她的大脑一阵发麻和剧烈的疼痛，四处飞扬的尘土使她难以呼吸，咳嗽了两声。

她努力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开始变得清晰。在烟雾弥漫的空气下，一个嚣张的四臂怪物赫然眼前，秋瑾然一惊，没想到还真在这里遇上了妖怪！四臂妖怪体型如一普通壮汉，肩膀和腰部分别长了四只手臂，手臂上的拳头异常的大，足足有常人的十几倍。他裸|露全身，身体发绿，肌肉丝条根根分明、显而易见，他头上只有一眼一嘴，神情恐怖猥琐、张牙舞爪。而五楼厕所已被他砸得一片狼藉，隔间板被他的大拳头通通扫倒。她抬头，发现楼上厕所的地板，也就是楼下厕所的天花板整个粉碎，断裂的钢筋裸|露在外，显然，是眼前这个怪物用拳头把整个厕所的地板撞碎了。

秋瑾然注意到，四臂怪物的身旁还有一具尸体……不，应该说是一滩肉泥，那人的上半身血肉模糊，整个被压扁了，只留着脖子上惊恐的头颅和有几处划伤的双腿。秋瑾然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干呕。

她太害怕了，全身打起了哆嗦，她努力想要起身逃走，可一时的恐惧使她无法动弹。门离她隔着一个四臂怪和一滩肉泥，逃跑暂时不可能，不过幸好四臂怪暂时对她没有兴趣。

和她一同掉下来的还有个本在厕所隔间的女人，约莫二三十岁。那女人摔在躺在地上的隔间隔板上，摔下来的断钢筋就在她前方，她身旁是粉碎的地板。那人裤子还没提上，脑子里天旋地转，突然定睛见着面前不断靠近她的丑陋的怪物，吓得小便失禁，地上的一滩黄水越来越大。

“来啊，让我好好舔舔你！”四臂怪伸着一米长的红舌头，步步紧逼，面目猥琐。

那个女人不住的摇头，颤抖着说：“不要，不要……别过来！别过来！”

四臂怪奸笑一声，气势汹汹地站在女人身前，用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女人的下|体。

无限的恐惧已让女人感受不到羞耻！求生欲促使她快速闪走，用双手爬到门前，她努力想把门打开，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厕门始终纹丝不动。原来门已被四臂怪用他粘稠的黄色唾液牢牢黏住！

女人只好用尽全身力气敲打厕门，绝望的大喊：“救命！救命啊！”

巨响早已在购物中心引发了骚动，此时，购物商场的大喇叭发起通告：“紧急通知：尊敬的各位顾客，温乐家购物中心突发紧急状况，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各位尽快离开，给各位顾客带来不便，温乐家全体员工在此真挚地致歉……”喇叭通告持续重复了三遍。

餐馆里的三人听到通告，互望了几秒，神情焦急地朝厕所赶去。

女人的灵活逃脱让四臂怪心生愤怒，他大喊：“你还想跑？我现在就要送你去西天！”

这时，几名穿警服的壮汉赶来，其中一人侧耳听了听其中情况，焦急地扭动了几下门把手，发现怎么也打不开门，几名警察就开始轮流踹门。踹门声没有间断，可门丝毫没有破开的迹象。几秒过后，秋瑾然听着，就连踹门声也没有了。

四臂怪虽力大无穷，但行动迟缓，唯一灵活的只有他细长的红舌头了。他迈着缓慢步子走向女人。四臂怪的巨大的影子渐渐吞噬了女人扭曲的脸庞。四臂怪抬起一只手臂，欲要捶向女人，女人颤抖地等待着最终的判决，几秒后她将落得同那滩肉泥同样的下场。

眼看那巨大的拳头就要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