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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鼎长歌》第十章 孟绍借势 洛琛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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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鼎城京兆府在九鼎城东,日上三竿不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便有三骑人马从街头奔驰而来,在衙门口停了下来,驻足门前。

孟绍骑在马上有些头晕目眩,他本来便体弱,如今在马上颠簸半晌,脸上血色更是见不到分毫。他身后两人一个名唤熊征,一个名唤邓伟,皆是桓肇的近卫。那两人翻身下马后,见到自己这副模样,走过来搀扶自己下马。隐约间他瞧见这两人面带鄙夷之色,知道这些习武之人颇有些瞧不起自己这文弱的身躯,也没有多说什么,下马之后对两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郑重道了声谢。

熊征和邓伟都是粗人,虽然确实有些瞧不起文弱书生,但从未有文官如此对待自己,孟绍虽然官职不高,但在两人看来也属文官,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对方才因孟绍体弱生出的轻蔑之心而略感羞愧。

孟绍站在台阶下方,面朝大门,微微整理了衣冠,迈开脚步走上台阶,身后两人微微一愣,随即熊征跟了上来,而邓伟则牵着三人马匹寻地安置。

孟绍与熊征刚刚走到门口,左右侍卫持戟拦住,喝到:“尔等何人?此乃京兆府重地,不得擅入。”

孟绍作了一揖,说道:“廷尉府掾史孟绍,奉旨查办端木德一案,今日而来,乃是取回此案一干物证与卷宗。”

左边那侍卫一愣,随即嚷道:“甚么端木德一案,我为何没有听说过。你说你是廷尉府的人,有何人可以为证?”说着便推了孟绍一把,孟绍没有想到他先动手起来,身形一晃,打了一个踉跄,幸得身边熊征手快,扶助了他没有让他倒下。邓伟栓好马匹,正好转过身来瞧见这一幕,一边大声呵斥一边从腰间抽出配剑,疾步奔了过来。

孟绍稳住身体,正要说话,看到邓伟冲了过来,急忙摆手拦住他,一口气憋得方才苍白的脸上浮现红晕,他喘了口气结结巴巴说道:“此乃天子脚下,私自持械斗殴乃是重罪。”见二人怒气未消,又连声道:“越王殿下既然将此重任交于在下,一切事宜自然由在下主持,汝等如此莽撞,当心坏了越王的大事。”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心中却暗自感叹到姜氏势力的庞大,廷尉府在刑狱之事上也算京兆府上级,如今便是京兆府的两条看门狗在自己报出身份后还依旧如此狗仗人势,肆意妄为,可见平日里不知道有多飞扬跋扈了。

“吱呀”一声,京兆府深红色的府门缓缓打开,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官员走了出来,他身着京兆府的官袍,沉声道:“何人一大早便在此喧哗。”

方才推搡孟绍的那侍卫转身一拱手,说道:“回大人,有人自称是越王殿下手下,要来查办端木德一案。”

那官员神情一凛,拱手对孟绍说道:“既是越王殿下派来,可有信物为证?”

“下官乃是廷尉府掾史孟绍,越王殿下令牌在此。”孟绍瞧出来人官位当在他之上,便从身上拿出先前桓肇给他的令牌,躬身说道。

“本官乃是京兆府功曹,姓秦名程。”秦程压抑着内心的震撼沉声说道,端木德虽然乃是城中名人,但是他的案子一直为姜大人所压,并没有大张旗鼓,弄得人所皆知。即使是调查也是秘密进行,连廷尉府也没有报过去,他为官多年,深知此案关系重大,也看得出姜大人对此案极为重视,每日都要询问几次进展。这时候廷尉府的人找上门来,而且还手持越王的令牌,倒让他心中惴惴不安。

秦程也顾不上孟绍比自己还要低上几级,自己反倒行了一揖说道:“孟掾史,此皆乃粗鄙武人,不懂规矩,还请孟掾史进来说话。”说罢,自己侧着身子,示意孟绍先行进去。孟绍微微一笑,心知眼前这人不过心中有亏,更何况自己代表了越王,也不谦让,微微一点头,提起官袍,大步走了进去,熊征和邓伟两人怒视了门口那侍卫一眼,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四人走到大堂之中,秦程吩咐仆役奉上茶糕,自己告了声罪退出门外。孟绍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眉头紧锁。脑海之中浮现出在越王还没到静思殿之前老师对自己说的话:“京兆府没有上报,此案必然另有隐情。”

“难道不是姜氏自己所为,然后隐瞒不报?”

古一敬摇了摇头:“此案绝非姜氏所为,若真是他所为,端木德应该是失踪而不是死亡,人死的太明显,很多事情就无法掩盖,只能暴露出来,人只有死了无声无息,或者风波过后才为人发现,才能掩盖痕迹。我想只怕此刻姜氏比我们还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杀了端木德。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你若是发现任何实证,当以实证为准。”

静思殿中,孟绍若有所思,古一敬接着说道:“陛下既然将此案交给越王,绝非仅仅是因为京兆府没有上报的原因,而是陛下也看出此案背后,有许多事情可以深挖。”

“那弟子若是触碰到案件本身之外的事情,该如何处置?”

“此案牵扯重大,哪里来的案件本身内外之分?若遇到了你口中所言情况,”古一敬顿了一下,接着一字一句说道:“当彻查之。”

“当彻查之。”大堂中的孟绍喃喃念叨着老师最后的话语,不多时,秦程便回到大堂,和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关于。孟绍抬头看去,那人官职应在秦程之上,但是年纪可要比他小一些,身形瘦削,面色庄重。那人走了过来,见孟绍丝毫没有起身之意,略一犹豫,躬身行礼道:“本官乃京兆少尹洛琛,听闻廷尉府同僚到访,未曾迎迓,还望莫要见怪。”

孟绍做出一副急忙起身的样子,回了一礼说道:“下官失礼了,下官乃是廷尉府掾史孟绍,奉越王与古廷尉之令,前来讨要端木德一案的案卷及相应证据。”

“不过有越王撑腰,倒目中无人起来了。”洛琛暗暗想到,也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此案案卷与查证确实在本府之中,只是此案乃是姜大人亲自办理,依照律令应当由姜大人同意后,案卷与查证之物才能移交,本官也是爱莫能助。”

孟绍正色道:“洛大人此言差矣,此案乃是陛下亲自指派,无需经过姜大人同意。”

“本官见孟掾史手中只有越王令牌而无陛下圣旨,孟掾史是懂刑狱之人,当知假传圣旨乃是何罪。”洛琛淡淡说道,他虽然有些不明白孟绍为何急于拿到,但是因为的确因为此案京兆府有些理亏,故而虽然自己官位高出许多,说话的语气还是相当客气。

岂料孟绍依旧不依不挠,继续说道:“圣旨稍后便会传来,孟绍既然身为廷尉府之人,定然不会捏造圣旨。”

“那孟掾史稍安勿躁,在此等候圣旨到来,届时本官自然会把案卷及查证双手奉上。”

孟绍沉吟片刻,虽然不担心姜氏对案卷或是物证做一些手脚,但是内心依旧是隐隐有所不安,他生性严谨,与古一敬颇有相似,对待案件若无证据在手,心中总是悬而未定。京兆府虽然命案需上报廷尉府,但是不是命案则可以自行审判,他和廷尉府的几位师兄因一些案件的判罚上和京兆府有些冲突,此时他听得出京兆少尹有些理亏,有些控制不了自己落井下石的想法,便沉声说道:“此案事关重大,若出了闪失越王那里下官担待不起,若越王上达天听,只怕洛大人也脱不了干系,还望洛大人能通融一二。”

洛琛笑了笑道:“孟掾史此话言重了,洛某也曾经手过刑狱案件,不过多等一时半刻的工夫,岂能如此严重。”

“洛大人的意思,若此案因此而耽搁,问责下来,洛大人能够承担?”

洛琛神色一板,开口道:“洛某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孟掾史休得胡言乱语。”

孟绍还是一副神气自若的样子,说道:“洛大人如此推脱,莫不是当中有隐情?还是你我在此争辩,另有人手在做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洛琛脸色一红,愤然说道:“孟绍,我本已经派人去请姜大人了,你却在此咄咄逼人,究竟是何缘故?”

孟绍细细观察,见他面红耳赤,眼睛有浮现出血色,心知他确实生气,不似作伪,自己既然没有试探出什么,挖苦激怒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便深深作了一揖,说道:“是孟绍唐突了些,得罪大人了,日后当上门请罪。今日孟绍便安心在此等候,也不为难大人。”

洛琛一愕,不明白孟绍究竟是何用意,正在此时,忽然门口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众人转身看去,正是上午一直没有见到的京兆尹姜述广回来了,只是在他身边,还有一位中年内侍陪着他一同走入大堂。

姜述广在门外便已听到堂内吵吵嚷嚷,面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他沉声道:“洛少尹,这是天子脚下,堂堂京兆府,如此嬉闹,成何体统。”

洛琛气还没有完全消去,又被自己顶头上司姜述广一阵训斥,躬下身子强行压制自己内心的怒火说道:“越王殿下想要端木德一案的物证。”他还未说完,那内侍神色一变,立刻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向堂内环视一圈,才松了一口气,尖着声音问道:“敢问越王殿下所在何处?”

孟绍从人群中走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答道:“越王殿下另有要事,特命下官前来接受端木德一案案卷与查证之物。”又对姜述广行礼说道:“方才乃是下官不是,与洛大人无关。”洛琛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便听到孟绍为自己说话,他心中疑惑,却又不方便开口发问。

姜述广笑笑没有说话,反而那内侍眯起眼睛问道:“你是何人?瞧着倒是面生得紧。”

孟绍正色回答道:“下官廷尉府掾史孟绍,公公若是面熟却也麻烦了。”

那内侍微微一惊,本想习惯性的呵斥他,却又想到他的听头上司,轻声喃道:“古一敬的人?”见孟绍神色怡然,神色木然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有诏在此,众人接旨。”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姜述广,姜述广眯起双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微微一颔首,那内侍方才打开手中圣旨,姜述广带头,众人尽皆跪下之后。那内侍尖着嗓子念道:“端木一案,兹事体大,不可怠慢,此案涉及皇室,本应朕亲审之,然朕国事诸多,难以抽身。皇子越王,巧捷万端,颖悟绝伦,朕思虑再三,命越王肇彻查此案,其余人等皆须勠力同心,不得阳奉阴违,钦此。”

众人谢恩后,姜述广站起身来对身后的洛琛道:“去给乐公公奉茶。”原来那内侍姓乐名忠,乐忠连忙摆手,一边收起圣旨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多谢姜使君美意,只是奴婢还要去其他处传旨,若是耽搁了些,只怕又会多几个孟掾史出来。”

姜述广笑笑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就不便相送。憬淮,替本官送送乐公公。”憬淮乃是洛琛的字,洛琛应了一声,与乐忠并肩而出。

姜述广目送两人出了府门,方才转身盯着孟绍笑道:“越王如此委任,应是相当器重掾史,孟掾史若非越王心腹,必然胸有大才,掾史今日乃是第一次见到越王,以述广所见,此事应是后者。”

孟绍虽然得到夸奖,但未露喜色,他有些摸不清眼前姜氏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闭口不言,以免言而有失。姜述广见他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心思,往孟绍的方向走了两步,轻声问道:“不知孟掾史将如何彻查端木德这个案子,又怀疑何人,还望告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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