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九鼎长歌》驰骏马少年逞威 密要事美人兰心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此时,大楚帝国西北边境,翰山城这西北第一名城正沐浴在晨曦之中,翰山城又名赤羽城,传闻当年修建翰山城时,因该城临近寒沧江,人们久久无法完成城西北的修建。只到有一天,传说中的赤羽鸟飞过,见城中人民为此而愁苦不已,动了怜悯之心,褪下三片羽毛埋入地下,才让西北面城墙顺利拔地而起,人们为了感谢赤羽鸟,故而翰山城又名赤羽城。翰山城西北均接寒沧江,东临赤羽山,唯有南面乃是一片平原之地。

此时,城南安静异常,城楼处阵阵青烟升起,一位中年武将正凝视着城外,似是思绪万千。他白面长须,虽是武将却颇有三分文人气质。周围除了守城兵士外,还有数位将领,都是一身戎装,一脸肃容。这中年武将正是墨安,乃是翰山郡太守。他转头走回门楼之中,早有侍从铺好蚕茧纸,他提起桌边的鼠须笔,在纸上奋笔疾书:“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这是多年前曹子建的《白马篇》,墨安将一幅字写完,盯着看了片刻,自顾自的笑了笑,接过身旁侍从的湿布擦了擦手,向身旁一位青袍将军问道:“到何处了?”

“回主公,已不足五里。”那青袍将军答道。

墨安微微一点头,没有再答话,接着走出门楼,疾步走下城楼。那青袍将军吩咐旁人通知大公子之后,紧紧跟随在他身后,早有军士牵马过来,两人策马走出翰山城南门,静静伫立在城门入口处。今日他发出军令,严禁从城中军民从南门出入,是以这南门除了守门兵士,并无他人,显得十分冷清。

“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不过一碗茶的工夫,一声悠扬的歌声传来,墨安放眼望去,一位青衣文士正策马高歌,那马透体火红,四蹄翻腾,长鬃飞扬。歌声传来之时,还未见其形,“流赭”两字方才唱完,青衣文士已距离墨安二人不足十丈。那青衣文士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脸含笑意,面如冠玉,披头散发,丰朗俊逸,在阳光之下一人一马相映成辉,墨安不由得暗暗喝了一声彩。

青衣文士驻马立于原地,上下打量着墨安,只是淡淡而笑,墨安心中疑惑,正欲问他的来历之时,另外一声轻盈的歌声传来:“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伴随着歌声,另一匹白色骏马疾驰到两人眼前,马上之人乃一清秀白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却要比文士娇小一些,面容清丽,顾盼生姿,眉目间却是七分冰冷三分娇憨。那少年却没向墨安两人瞧上一眼,只是对青衣文士娇嗔道:“宫大哥,我这流苏骢终究还是比不过你的赤血骍。”声音却是如黄莺一般清脆娇媚。“原来此人竟是女儿之身。”墨安暗自想到。

那青衣文士轻笑道:“阿羽,你这流苏骢驯服一月不到,有此表现也不足为奇。”白衣少年哼了一声,道:“阿羽不服,宫大哥,再来比过。”

青衣文士道:“阿羽,翰山太守墨府君在你面前,可不要失了礼数。回三江后我教你如何驯服这骏马后,咱们再来比过。”他虽口中言道“莫失了礼数”,但两人却面带笑意,互相嬉闹,全然无视面前之人,谈不上有丝毫敬重之意。墨安身后的青袍将军心中暗怒,抽出腰刀大叫道:“哪里来的狂妄之徒,见到墨府君还不跪下?今日这南门要迎接贵客,两个小娃儿赶紧滚。”

青衣文士却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在下可不会这又跪又滚之法,这位将军可教我一二?”青袍将军勃然大怒,策马向前,他名唤冯征,是墨安黑晏军账下部将。墨安久居西北,极少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眼前两少年如此无礼,他虽是涵养较好,此刻心中也微微有了火气,他眯眼不语,并未阻止冯征,显然是想让眼前这两个少年吃些苦头。冯征生性好马,适才一眼便看见两人所骑之马皆乃当时良驹,心中暗自妒忌,便出口重了些,没想到两人居然丝毫不惧自己,还出言讥讽,他见两人文士打扮,手无缚鸡之力,不愿在众军面前落了口实,又想好生教训两人一番,便抽出马鞭纵马上前。青衣文士一脸笑意丝毫不为所动,白衣少年面色一冷,一踢马肚,那马吃痛向前奔去,冯征略一诧异,白衣少年已经快到面前,他慌忙挥鞭,当头一鞭下向白衣少年面门打去。

墨安见状也是一惊,他虽有意教训面前两位少年,但是冯征这一鞭要是重重抽中面门,这少女清秀的面容被毁不说,以这少女文弱的身子,只怕也是有性命之忧。他正欲出声阻止之时,白衣少女已经一跃而起离开自己坐骑,迎上马鞭,然后微微一侧头,马鞭擦着她脸颊而过,少女借着马势靠近冯征,白皙的右手伸出,冯征只瞧得一个白影靠近自己,听得几声脆响,脸上已经红肿一片,等到冯征再次反应过来,少女已经重新回到自己的白马之上。

墨安却瞧见刚刚那名唤阿羽的白衣少女从纵身,到打人,再到退回的动作,轻盈迅捷,姿势优美,犹如舞蹈一般,只是他虽然瞧见少女的动作,却心知这个白衣少女身手尤在自己之上。

那青衣文士翻身下马,一揖到地高声说道:“墨府君!在下听闻府君宽厚仁德,素来为翰山之军民敬仰,舍妹顽劣,还请府君与这位将军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孩子一般见识。”

墨安见得自己爱将被打,虽心有怒意,却心知远处自己手下兵士们都在看着。睦州之民风好武,盛武之风与沙州一道同为十三州之首,黑晏军便是以武而建。而睦州民众又简朴单纯,故而黑晏军士以武为荣,却极为鄙夷以强凌弱,以众欺寡之辈。而眼前青衣文士说话高声,也不知兵士们听见没有,若是他执意与白衣少女见识,自己孤身又不敌她,召集手下以众欺寡又只怕会折了自己威望,这文士像是想到自己的心思,故而高声放言,一来给了自己台阶下,二来防止自己不顾声望受损而强行为冯征出头。想到这里,他虽讶异于少女的武艺,却更惊艳于为眼前之人的应对。他一时起了爱才之心,便在马上倾身问道:“敢问尊兄妹从何处而来?”

此时,白衣少女已经纵马而回,青衣文士招手示意她下马,待到白衣少女下马后,青衣文士才道:“墨府君,草民宫角徵,这是舍妹商羽,我兄妹二人不过是我家主公手下两名伶人而已,府君邀请我家主公来此,我兄妹顽皮,先行一步。”说罢,他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封书信,说道:“此信乃是府君赠与我家主公,还请府君查验。”

墨安见到那信上有他墨氏独有的印鉴,心中恍然,笑道:“原来是宫先生,商姑娘,不知乌兰郡主现在何处?”

宫角徵恭声道:“在下不过先行了两刻,想来家主应快到了。”又拉过商羽,让她向墨安认错,商羽拗不过宫角徵,不情不愿的认了错。冯征见自家主公没有为难眼前二人,顿时也明白了主公的为难之处,加之心知自己的确技不如人,便接下了商羽的道歉。

宫角徵接着说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府君应允。”墨安点点头道:“宫先生但说无妨。”“适才舍妹鲁莽冒犯一事,还望府君莫要告知我家主公。”

墨安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他原本并无此意,见宫角徵提起便问道:“宫先生何出此言?”

“我家主公治家森严,若是家主得知舍妹冒犯了府君,只怕难逃家法。”他又转向冯征:“若是将军心中不忿,便可说此事乃是在下所为,在下愿代舍妹受过。”墨安放眼望去,商羽只是红着眼睛拉扯着宫角徵的衣摆,脸上再也没有适才的冷冽之气。

此人倒是才德兼备,颇有担当,墨安暗暗心想,他心生爱才之意,便洒然笑道:“就冲宫先生对令妹这番心意,本将应允了。”

“墨府君一言九鼎,在下这便放心了,在下代舍妹谢过府君。”两人正说话间,远处忽地传来阵阵马蹄声,放眼望去,竟是一队车队缓缓而来,车队约百来人,人人身骑高马,中间护着五驾马车,声势颇为壮大。宫角徵又高声唱到:“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途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冯征听到,又冷哼一声,他自幼从军,自然是听不懂宫角徵所唱,只是觉得他若此行径非男儿所为,不由心生鄙夷。

墨安见车队越来越近,高声道:“乌兰郡主能移芳驾到我翰山,墨安深感荣幸。”“墨府君为国戍边,静姝钦佩不已,如今亲笔邀我,小妹怎敢怠慢。下人鲁莽,若是不懂规矩冒犯了墨府君,静姝在此给墨大府君道不是了。”一个娇媚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宫角徵与商羽纵马过去,到了第一驾马车前,掀开车帘,牵着一位艳服中年美妇下了马车,虽说是美妇,却作未婚女子的装扮。那美妇约莫三十四五,明艳不可方物,眉宇之间的细微皱纹也掩盖不住她的秀丽之色,反是添加了一份别样的风情。那女子向前走了两步,两手合拢放在胸前,微微低头,向墨安行了一礼。墨安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能掌控偌大一个家族的女子应该如何英气干练,却没想到是如此的千娇百媚,见她身旁的宫角徵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还神过来,慌忙还了一礼,说道:“乌兰郡主舟车劳顿,墨安已在府上备好美酒,且移芳驾一叙。”

皇甫静姝淡淡说道:“墨府君,静姝与人有约在先,为商之道,信字不可失。如今改道来翰山郡已经误了些时辰,府君有话不妨直言,至于贵府,容静姝改日自当备上厚礼再登门拜访。”

“也罢,那就在此处说罢。”墨安摆了摆手,身后冯征从身后掏出一面黄色小旗,向城门方向挥了挥,不多时,一小队兵士跑了过来,或负短木,或负竹席,或负软垫,或负茶具,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将空地铺好,随后四散开来,离开十余丈开外,各占要地,警戒哨卫。

皇甫静姝轻声笑道:“黑晏军天下名师,果然名不虚传,墨府君这御兵之术倒让静姝大开眼界。”这番赞美墨安欣然接受,伸手而道:“雕虫小技,乌兰郡主请。”商羽走上前,侍候皇甫静姝坐上竹席,墨安也坐到竹席另一侧,一边亲手给她倒茶,一边沉声说道:“本将要与乌兰郡主谈一笔重要买卖。”皇甫静姝明白他的意思,轻轻说道:“阿徵,阿羽,你二人留下陪我,其余人退下吧。”

墨安心中疑惑,不知道皇甫静姝留下两个伶人有何用意,却也不便提出,他待其余人等离开十丈以外后,方才说道:“乌兰郡主,墨安生性直爽,就开门见山了。本将知道乌兰郡主获得了一批利器良盔,故而求上等甲胄五千,弓三千,弩两千,戟三千,盾三千,箭矢五万。还请乌兰郡主开出价钱来。”

宫角徵眼睛亮了一亮,商羽捧茶的双手也不由一颤,皇甫静姝将茶盏接了过了,品了一口茶,才缓缓而道:“静姝只道南人好饮茶,文人好饮茶,不想府君既非南人,也非文人,却也好这一口不夜侯。此茶馥郁芬芳,虽不是极品,但也算良品了。”墨安见她突然说出这答非所问的话来,大为疑惑,也只好回答道:“多年以前,安也不过南下求学一介书生,后虽从戎却未投笔,这吃茶之习也留了下来。”

“敢问墨府君是为何从戎?”“我墨氏久居西北之陲,西临繁山,北拒九指,家父定山候为了这西北的安宁殚精竭虑,安不过身上同样流着忠义之血耳。”

“夷群寇,殪逆徒,馀黎落惠咏来苏。奏恺乐,归皇都,班爵献俘邦国娱。”皇甫静姝低低吟诵了两句,拿起手上茶盏,说道:“墨府君,静姝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两人齐齐抿了一口茶后,墨安抚须而笑道:“郡主虽未着戎装,却让安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皇甫静姝淡淡一笑,方才说道:“府君抬爱了。皇甫家虽然世代经商,然极少染指兵器买卖,此番也是凑巧获得了一批良兵利器,就算皇甫氏内部也少为人知,墨府君却知之甚详,不知墨府君可否为静姝解此惑?”

墨安笑道:“此惑请恕本将无法解答。今郡主有此良兵利器而我又欲买之,郡主若无不卖之意,直接坐地起价即可,何须谈无关之事呢?”皇甫静姝道:“静姝好奇,故有此一问,到让墨府君见笑了。”说罢,向宫角徵望了一眼,宫角徵点了点头,抖抖长袍,向墨安作了一揖而道:“墨府君,承蒙郡主厚爱,此番买卖由角徵做主。”墨安心中暗暗吃惊,之前宫角徵自称仅仅是一个伶人,却没想到如此重要的买卖却由他来做主,一瞬间怀疑皇甫静姝是否昏了头才做这个决定,又想到是否是因为他没有回答皇甫静姝的问题,乌兰郡主存心如此安排。他转向皇甫静姝望去,只见皇甫静姝含笑品茶,似乎已经看出他心思,轻声说道:“府君莫要见怪,皇甫氏买卖遍布天下,静姝对具体事务有时也只知一二,此事宫先生更为清楚,便让宫先生与府君详谈,府君放心,宫先生之言即是静姝之意。”

墨安脸上出现不豫之色,自己也是一郡之长,正五品太守,一个伶人也想和我平起平坐,同为八大世家,你皇甫氏未免也太不把我墨氏放在眼里了。他按下心中怒气,说道:“愿闻宫先生高见。”心中却想,只需你说错一个字,就莫怪自己借机发难。

宫角徵却似乎没有瞧见他的脸色,自顾自道:“自太康九年始,皇上颁下法令,诸王分封郡国,大国五千,次国三千,小国两千,边军另加五千。墨州属大国也是边军,份额该是一万,但赵王为墨州督,应率五千之众,府君尊兄墨州刺史率另五千之众,翰山郡兵马会从尊兄兵马中划分,翰山郡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依角徵预计,城中兵力应在二千至三千间。然而近几年因为墨氏与东石部族交好,墨家长女嫁与东石部族二王子为妻,刺史大人必然会削减翰山郡兵力,故而现如今城中兵马最多两千人而已。”墨安本是想借机发难,却没想到宫角徵不提买卖之事,反是说起翰山郡虚实,想到皇甫氏一个伶人都如此清楚自家之事,不禁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宫角徵顿了一顿,转头向墨安作揖道:“角徵见识浅薄,心中疑虑,墨府君手下不过两千人,却不知要这足可武装五千人的甲胄兵器所谓何用,还请墨府君为我解此惑,切莫推辞。墨府君请恕角徵鲁莽,只是此事事关国法,角徵不敢陷主公于不忠之地,故有此一问,若无令人信服之缘由,皇甫氏还是划清界线为妙,莫要惹得一身腥。”

墨安按住心下震惊,晒然一笑道:“厉害,厉害!信陵之侯赢,平原之毛遂,不过如此。郡主手下人才济济,本将算是知道为何皇甫氏日渐兴旺的缘由了。”他向宫角徵望了一眼,站起身来,向西方一指,昂首而道:“乌兰郡主,宫先生,安有一惑,想请二位为我解之,自我大楚立国以来,北有恶狼,西有猛豺,中原却始终未曾遭受到侵害,是为何故。”

宫角徵正欲答话,却瞧见皇甫静姝站起身来,便闭口不言,皇甫静姝轻声答道:“无论是我大楚,还是前朝,唯墨氏始终保我中原不为西北而忧,这西北群山险峻,你墨氏当为西北之脊梁。”

“多谢郡主美言。我墨氏世代驻守西北,至今已二百余年矣,太康元年,哈扎人乘我立国未稳之际,举兵入侵我墨州,安之大父寒沧公与当今皇上共破贼人于铜山关,大父却薨于此役。”墨安走了两步,平缓了下心情接着说道:“太康九年,繁山氏族利用我大楚爆发的齐王之乱,统一起来欲犯我境,先父定山候使离间之计分裂了繁山氏族的联盟,却也卒于归途,至今未见尸骨。”

皇甫静姝轻声道:“墨氏满门忠义,寒沧公、定山候皆乃国之肱骨,当年定山候之噩耗传来,静姝也是悲痛之极。”

“先祖先父皆乃忠臣良士,安自愧不能为之万一,乌兰郡主久居东方温柔之乡,只怕也极少来到这西北边陲之地。”

“静姝因幼弟之故,确实甚少来到九鼎之西,如今幼弟已经”对这西北边事知之甚少。而我墨安与这帮豺狼斗的久了,对于豺狼的习性也了若指掌。如今哈扎人已经从上次战争中恢复过来,繁山氏族四大部族虽未联盟,但其内战之势亦已渐渐平息。说句大逆不道之言,眼下皇上时日不多,朝中姜氏只手遮天,家兄又与姜太傅有过过节,一旦皇上驾崩,豺狼之众必会犯我睦州之境。待到那时,我睦州是指望姜太傅还是那个懦弱的新皇?”墨安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是将腰中配剑抽出,狠狠砍在地上。

“墨府君高明大义,宫角徵甚为钦佩。”宫角徵恭敬的说道,声音却是不紧不慢:“然而若无朝廷法令,私募军队乃是大罪,我皇甫氏若是卖与你军备武器,一旦为陛下查出,也难逃同犯之罪。郡主既将此等重任交于小人,角徵出于谨慎故有此一问,还请府君莫要见怪。”

此时墨安平复了心境,先向皇甫静姝作了一揖道:“失礼了。”接着转头面向宫角徵沉声说道:“本将何时说过要私募士卒了?宫先生可不要无中生有。”他一抬手道:“宫先生,你可以看看周围的士卒,以你的眼光,难道你没有发现有所差异吗?”

宫角徵顺着他的指向环顾望去,见周围兵士虽持枪鹄立,但是身上盔甲却多有破损。他仿佛了然于胸,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确实发现特别之处,军士们着实辛苦了。对于墨府君购买兵器甲胄一事的缘由,角徵也猜到一二。”

墨安接着说道:“墨氏虽历经二朝,但从未行过不轨之事,宫先生先前之怀疑,也是太瞧不上我墨某人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西北之地不同别处,气候特殊,甲胄难以保养,故而兵士们甲胄损坏也会更快一些。我这黑晏军兵士们半数以上皆为老兵,因朝中姜氏当权,故而皇上虽然御赐这黑晏军之名,却没有多一件新的兵器,没有多一石粮草,没有多一两饷钱,现如今军士们的甲胄就如同宫先生所见一般。而我黑晏军素来以强弓劲弩称雄于天下,弓箭消耗远非寻常之师可比,是而家兄与在下每年都要贴出一笔费用。”他坐回竹席,转而向皇甫静姝长叹而道:“皇甫氏富甲天下,自然是不会明白本将为了确保黑晏军兵强马壮,费了多少心思。更何况如若招募私兵,那除了兵器甲胄以外,粮饷如何筹措?墨家世代驻守西北苦寒之地,我西北民众时常遭受哈扎与繁山的骚扰,不胜其烦。最近两年在我侄女嫁给东石王二王子后,本将的烦恼方才少了些。虽然世人依旧认为我墨氏还是八大世家之一,本将却心知只怕是名不符实了。”

皇甫静姝望着他的面容只是淡淡而笑,在他说完之后抿了口茶说道:“宫先生,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墨府君对国家一片赤诚,怎能如此猜疑墨府君。”宫角徵眼皮一动,随即低下头来作了一揖说道:“墨府君,在下年少无知,还请墨府君不要见怪。”墨安冷冷而道:“宫先生方才对我翰山郡了若指掌,只怕不是年少无知,而是英雄出少年。”

宫角徵晒然一笑,说道:“墨府君如此抬爱,在下愧不敢当。先前墨府君提到,需要上等甲胄五千,弓三千,弩两千,戟三千,盾三千,箭矢五万,不知角徵是否记得准确?”“不错。”宫角徵接着说道:“如此数量,当为五千零三十两黄金,零头舍头舍去之后,墨府君,共是黄金五千两,折成白银该是六万两。”

墨安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宫先生,莫要狮子大开口。”宫角徵微微一笑道:“墨府君,皇甫氏经商已经百余年,家训在上,皇甫氏从无店大欺客之理。将如此之多的甲胄兵器运到西北之地的翰山郡,这一路千里迢迢,总是要兄弟们辛苦一些的。”墨安冷笑一声,说道:“自始皇帝一统天下而收天下之兵铸金人十二起,到本朝更是严禁私铸兵器,皇甫氏虽被册封为郡主,但也未有特权可以私铸兵器吧,却不知皇甫氏这些兵器从何而来?宫先生既然担心本将,本将也要担心皇甫氏兵器是否来路不正。”

宫角徵还未答话,皇甫静姝已经轻声开口答道:“如今是府君邀我前来商谈,而非皇甫氏发愁下家,如若府君认为价钱不合心意,今日便可只当静姝前来品尝府君之茶罢了。静姝既然敢做这笔买卖,府君之忧早已在考虑之内,就不劳墨府君费心了。墨府君为国戍边,皇甫氏甚为钦佩,静姝可代皇甫氏免去五百两黄金聊表心意,只是我皇甫氏也从不做折本之买卖,还请墨府君体谅。”

墨安听得她声音虽轻,但语气却十分坚硬,显然是已毫无更改之意,现如今只能先答应下来,日后再从长计议。正在思衬间,皇甫静姝站起身来,轻移莲步自己走到身旁道:“墨府君,静姝还有要事,如若府君犹豫不决,尽可再多多思量。此批兵器甲胄一个月之内静姝不会出手,府君何时下定决心,何时再来三江城找静姝再行交易。”说罢,转头向商羽点点头,商羽打了一个呼哨,便见先前那马车驶了过来,商羽打开车帘,搬下车凳。墨安瞧见皇甫静姝正要进入马车,急忙叫道:“乌兰郡主,便依郡主所言,四千五百两黄金便是四千五百两黄金,”皇甫静姝立在原地,没有回头,墨安接着说道:“不过安一时之间还无法筹措这些钱财,还望乌兰郡主宽限些时日,将那批装备不要卖与他人。”

皇甫静姝轻声一笑,坐进马车中,片刻,从马车中传来她的声音:“府君高义,静姝自当会尽绵薄之力。府君既有办法知道静姝行程,想必届时也会有办法找到静姝。鲁伯,咱们走吧。”话音落下,宫角徵、商羽也纷纷上马,宫角徵微笑拱手,商羽冷冷而视。一行人马又重新上路,向西南方向而去。

冯征低声骂道:“一个臭商贩子,神气个屁。”墨安驻足而望良久,轻声叹了口气,说到:“回去吧。”他翻身上马,忽地记起一事,对冯征说道:“你抄小路立即去贺老大处,让他们今明两日收敛些,莫要随意走动。”他顿了一顿,从身上拿出一块令牌,说道:“还是持我令牌传令传话,这两日有擅自出营者,军法从事。”冯征愤愤不平的说道:“将军,我黑晏军何时遭过这般气,末将却想贺老大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反正他们也不知贺老大来历,也好为将军,为我黑晏军出一口恶气。”

墨安面色一沉,冷笑道:“你是否被先前那小丫头的巴掌打糊涂了?皇甫氏纵横百余年,何等风浪没见过,贺老大那帮乌合之众,便是派去三百人也从乌兰郡主现有的这点人手上讨不到好去,反会暴露了自己。记着,让贺老大那帮人老实点,既然当了兵,就要有当兵的样子,别以为他的所作所为能瞒得过本将。”墨安本还想说过几日去看看他们练兵的样子,考虑再三还是忍住没说,见冯征欲言又止的样子,冷哼一声:“还不快去?”冯征慌忙答了一声诺,接过令牌,急匆匆的驰马而去。墨安收了人马,返回城中。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