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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渊》第三章 傻姑娘我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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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房里那西凉匪的匪头正在床上哄着珍哥儿,揉捏着她的白颈软肩,被人打断,登时没好气道:“滚!”

林羿不恼,依旧笑着道:“大爷,这酒,可是晁四爷让小的送来的。”

“晁四爷?”匪头皱眉,停下手里的动作,“哪个晁四爷?”

“自然是,那个晁四爷。”

此话一出,窗下祁连一惊,不明白林羿到底要做什么。

林羿口中这位晁四爷,名晁超,乃是西凉十二将里排名第八的狠角色,当年烧沉渊,他作为项雀手下西路先锋官,点了烧沉渊的第一把火,而现在整个西凉匪盗都由他挟制,为非作歹,十分威风。

不等祁连想明白,就见匪头拉上床帘,套上裤子,下了床,冲门外道:“进来吧。”

林羿推开门,笑容可掬地端着酒走进来,进来之时,他冲窗外的祁连使了个眼色,于是脸色冰寒的黑衣女子也自窗外跳进来,抱着剑,站在了那匪头的身后。

这一热一冷两个人,陡然出现在屋里,那匪头初是一惊,不过他倒还有几分胆识,没有嚷叫,只是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林羿摆摆手,依旧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小人物,不值一提,不过就是替晁四爷来看看大爷。”

“四爷有话?”

“有。”林羿将酒盘放在桌上,搬了个凳子,给酒杯里斟满酒,然后却不让人,自己坐在了那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匪头。

匪头看这小子如此嚣张,压着火,问道:“什么话?”

“这个倒是不急说。”林羿手中玩着酒杯,慢条斯理道,“不过,您大爷今日嫖的这个姑娘,怕是有话说。”

“珍哥儿?”匪头一把扯开帘子,床上的女子慌忙扯过锦被遮住自己,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众人。

祁连虽然不知道林羿要做些什么,但她也知道此人古怪,不如静观变化,可就在珍哥儿露出头的时候,却是一惊,因为那珍哥儿的发间有一枚形貌古怪的铁钗。

她紧紧盯着那钗,目光一动不动,林羿余光觑见,不由也瞧了一眼那钗,登时心中也是微微一动,不过面上却一丝异样也没有露出来。

这是却听那匪头问那珍哥儿:“你有什么话说?”

珍哥儿哪里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颤颤巍巍道:“奴家……奴家……不知道啊!”

匪头转头,瞪着林羿:“你到底是谁!所为何来!”

林羿将目光收回,还是那般闲适:“珍哥儿啊,你可真是健忘,纵然你的恩客许多,可将晁四爷都忘了,这实大不该啊,他可是每次来这贺春楼,都要点你侍候的,若是我没记错,他是最不喜欢旁人碰他碰过的女人。”

匪头一惊,那珍哥儿嗫道:“四爷是说过这话,可他许久不来,我也不能不做生意不是。”

“哎呀,你这个贱妇人,要害死我了!”匪头听那珍哥儿说了这话,一巴掌就要甩过去,祁连伸手捏住他的手腕,冷声道:“你敢动她一下。”

祁连修为要高这匪头甚多,匪头只觉自己手腕好似要断了一般,急忙嚷道:“松,松,英雄松手!”

祁连这才将手松了,珍哥儿本已经缩做一团等着挨打,却不料被身侧这个黑衣女子给救了,眼中露出感激来。

林羿站起来,走到那匪头身侧,祁连见他又轻轻在匪头的裤子上撒了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粉末。

林羿又道:“晁四爷说,最近雀王对众位爷颇有些不满,西凉现在正要同中原世族修好,这事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四爷让大家伙收敛一些,等风头过了再说,若是还有想冒头的,他可能要挑一两个拿出来给中原那些家伙卖卖人情了。本来你们也是刚刚被四爷收到麾下,也挑不到你们头上,可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床上的珍哥儿,捻起酒杯,喝了一口,欲言又止地笑着。

那匪头当即明白他的意思,胡乱套上衣服,道:“小兄弟说的在理,在理!不知道小哥在四爷帐下任何职,他日去四爷军中,定要酬谢小兄弟的。”

林羿道:“在下晁五,四爷胞弟。”

“竟是五将军!哎呀呀,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泰山了!”

那匪头扑倒就拜,林羿闲闲挥了挥手,道:“带着你的人快走吧,还在这处流连,小心叫我哥哥知道了,真的拿你们开刀。”

“是,是,小将军说的极是。”

那匪头匆忙将自家喽啰全数从楼中各个床上拽下来,慌慌张张就要回山寨中去。

祁连看林羿一番演戏,竟然将那匪头耍的团团转,这些话让她说,可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的。

群匪乌泱泱撤去,林羿同祁连道:“走,带你看热闹去。”

“热闹?还有什么热闹?”

“你以为我就是带着你来吓唬人啊,那也太小瞧我了吧!”林羿笑。

祁连还真以为这就完了,她天生不懂得如何做坏事,对恶作剧的想象力也实在有限,哪里知道林羿要做什么。林羿摸了摸鼻子,笑道:“可是我不会飞,还得烦请祁姑娘带着咱一同去那房顶了。”

夜中,屋顶风凉,清河郡并不大,一眼望过,整个城都在脚下,一条长街,屋舍俨然,长街之上,那群马匪还一边啰嗦一边嚷闹。

祁连见林羿自腰后拿出那管墨玉短笛,随着一只轻微如虫翼颤动的曲子自笛中飘出,四面飞起一种细白荧光的虫子。

祁连微惊:“这是什么?”

林羿吹笛不答,祁连就见那飞虫越来越多,渐渐变成一团一团的烟云,齐齐飘向了那群正要出城的马匪。

若有若无的笛音,好像玩笑一般,而再接着,祁连就见,随着那飞虫环绕,匪徒身上的衣衫竟然全部消失了,一个一个坦着肉光着腚,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

这一切都发生的那般自然,半分阴诡的感觉都没有,月亮还轻悠悠的照在街道上。

祁连不明,回头看向林羿,林羿嘴角噙笑,看着那群匪,他放下手中的笛子,猛然间冲着街道吼了一声:“鬼啊!”

只见他那喊叫就好似一个炮仗,炸进群匪之间,大家哪里还顾得上声音从哪儿来,也瞬间爆出嚎叫“啊啊啊!鬼啊!”“跑啊!吃人鬼来了!”“啊啊啊!你不要碰我!”

这下真的是落荒而逃了,而且逃得丑态百出,好似一出滑稽戏。

林羿大笑,冲着祁连道:“好玩吗?”

祁连微微皱眉,看着身侧这个荒唐的少年,他好似做了什么十分伟大的事情,眼中含星,唇角花开,转身看她的时候,还露出一副很需要表扬的神情。

可祁连不知道该怎么说,纵然面前的一切如此滑稽,她也说不上这是好玩还是不好玩。

林羿看她不语,脸上的笑容垮了,自己精心排演设计的戏无人捧场,他自然觉得没趣,屈膝坐在房顶,无聊转着手中笛子。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同月亮一样分明,祁连站在他身后,察觉到少年陡然而来的百无聊赖,想来他也是为自己,于是心中又生出些微歉意,想了想,挑拣了一个可能会让他有兴趣的问题问道:“那是什么虫子?”

林羿口气散淡,慢悠悠道:“餐衣蝉,它们喜欢吃布帛,只是人的身上有一种味道让它们无法靠近,我用它们很喜欢的苦腾花将那种气味暂时遮掉,然后在用笛声引了它们去吃那那群家伙身上的衣服。”

“这……你那笛子又是怎么回事?”

“你可听过上古巫族。”

“嗯。”

“这笛子,名曰风信,乃是我祖父从一个友人手中所得,我那时着迷上古巫族的乐曲,发现若是寻常笛子吹来,曲子虽好听,却并没什么奇特,可若是用祖父这支笛子吹来,却总有些妙用,吸引鸟兽虫蚁都是小把戏了,还有更厉害的,只是我不修武道,没有修为,所以也就会这些鸡零狗碎的把戏而已。”

祁连早就听说这林羿极为聪明,但是实在没想到他的聪明都在这些地方上,这什么餐衣蝉苦藤花,旁人听都没听过的古怪东西,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弄来的。

问完了这些,祁连就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了,林羿站起身子,将笛子插在后腰间,说道:“走吧,我们去找珍哥儿拿东西。”

“拿东西?拿什么?”

“你盯着她头上那怪钗许久,那钗那样丑,你品味再差,也不至于看那玩意儿看那么久,定有缘由吧。”

祁连没想到林羿竟然看见了她方才的举动,微微沉一下,道:“那是我娘的钗。”

“你娘的?”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那个珍哥儿手里。”

“那得替你拿回来。”

林羿同祁连自窗里钻进珍哥儿的花楼,珍哥儿已经穿好了衣衫,梳洗停当,如此看来,倒也是个美人,眼中含着水波,身白如瓷,皓齿纤腰,看二人复归,本还有些怕,可一看祁连,心中就不怕了。

珍哥儿冲祁连盈盈一拜:“珍哥儿浮尘女子,得姑娘方才相助,心中感激,姑娘不嫌,就饮杯水酒吧。”

祁连鲜少见人,听见这话,脸底微微一红,急忙道:“不必了,珍哥姑娘,我来是想……想同姑娘讨一件事物,我也可拿钱买的。”

这等小事,实在不必林大公子出手,于是林羿任凭祁连自己去与珍哥儿交涉,自己则斜斜倚在珍宝阁边,随意将那里面的瓷瓶、木雕拿下来把玩,听见祁连那样说,他不咸不淡笑了声,不知什么意思。

珍哥儿问祁连:“事物?是什么?”

“是姑娘发间的那枚铁钗。”

珍哥儿将钗拿下:“这个?”

“嗯。”

“这钗不值钱的。”

“这是我娘亲的遗物。”

“咦?”

“天下仅有这一枚,姑娘不信,可看看钗上还有夕光两个篆字。”

“这是不错,哎呀,倒没想,是姑娘母亲的东西,这自然是要还给姑娘的。”

珍哥儿将钗递给祁连,想了想又道:“我这儿有当时买钗的盒子,也给姑娘吧。”

祁连忙道:“我给你钱。”

珍哥儿笑:“你这是折煞我呢,没几个大钱,这钗是从一个小贩手中买的,当时觉得样子是古怪些,颜色也闷,就是图个新鲜,没有旁人戴,实在不知原来竟是姑娘母亲的遗物,那自然是要还给姑娘了。”

“多谢!”祁连认真道谢,接过那钗,小心的揣在怀中。

二人正要离开,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听得门外妈妈一声嚷叫:“珍哥儿,晁四爷到了!”

祁连与珍哥儿都一惊,林羿一个大步过来,扯着祁连钻到了珍哥儿床下,冲着珍哥儿使了眼色,珍哥儿是欢场里的老手,当即知晓他的意思,急忙将帘帐放下来。

不等珍哥儿上前开门,花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祁连在床下,只能隐隐看见来人年逾四十,一张宽扁脸,面赤浓须,乃是典型西凉人长相,只是他腰间那把银色弯刀却十分醒目。

此刀名圆雷,当年不知屠了多少沉渊弟子。

祁连手中剑紧,林羿当即知道她在想什么,冲她微微做个口型,让她莫要妄动。

晁超扬声道:“小五,还不来见你哥哥!”

原来他是得了讯息自己那个狡诈的胞弟在此处,才速速前来。

珍哥儿忙迎上去:“四爷,你可是许久没来了,可想坏奴家了!”

“我那五弟弟呢?”

珍哥儿柔腻到晁超身上,娇声道:“五爷啊,走了,都从来没听过四爷说起自己这五兄弟呢,看着倒是年轻的很。”

“年轻?哈,你是嫌四爷老了?惦记上年轻的了?”

晁超顺着珍哥儿进了屋,撩袍坐下,珍哥儿急忙斟酒:“小毛孩子有什么好惦记的,哪有四爷这般气度!”

晁超冷笑:“倒是甜嘴,不过我这五弟可不年轻,当年同我争家里那点钱,手段可是老辣,我险些就栽在他手里了,听说,我那五弟特来劝魏家岭附近那伙子蠢材?”

“……是有这么档子事,四爷知道的好快……”珍哥儿声音发颤,知道晁超什么都知道了。

“行了,你也不用怕,那伙蠢材敢和我五弟纠缠,杀了便罢,正好大王身边那个黑先生让我整治整治这伙子不成器的家伙,正好拿来祭刀,中原人管这个叫什么,宰鸡吓唬猴?”

珍哥儿哪里敢接话,只是唯唯诺诺应和着。

床下祁连却是一惊,再看林羿面上,却只是死水一般的平静,她当即明白,他分明早就猜到了,或者说,早就算计到了。

可她又实在不愿相信这是林羿的谋划,若是这样,他谈笑之间,看似闲语,实已用言语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圈套,就好像随手丢块石头在潭水里,那激荡起的水波轻轻松松就毁掉修筑在岸边的一个小小蚁穴。

这得是多可怕的一个本事,洞悉人心,玩弄人心。

“或许并不是这样,或许只是巧合吧……”祁连想着,微微回头,只见躲在床下的少年正聚精会神听着外面的讯息,他似乎察觉到祁连的目光,转过头回看过去,发现祁连眼中语意不明,他扬起嘴角,依旧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笑意。

正那时,就听外面一声脆响,杯子酒壶都摔在了地上,珍哥儿挣扎的声音飘出来:“四爷……四爷……”

祁连自床下看去,就见晁超伸手就将珍哥儿提着脖子捏起来,冷笑道:“我同你说过什么?你是老子碰过的女人,还让别的男人碰?”

祁连一惊,就看那珍哥儿脚在半空中踢蹬,此间之中,最无辜的莫就是这个方才还要请祁连吃一杯水酒的珍哥儿了。

祁连哪里还忍得住,铮得一声,携云出鞘。

林羿来不及捉她,祁连就已经自床下钻了出去。

晁超斜着眼看祁连。“哪里来的小娘皮?”

祁连道:“放开她。”

携云对准了晁超的眉心,隐隐泛着蓝光,霜气散发出微寒,晁超当然认得此剑。

“霜剑?”晁超一只手依旧捏着珍哥儿,另一只手则从腰间解下了一柄银弯刀,指向祁连,那银刀隐隐有电光,其中武灵乃是炼化雷电所得,此术颇为常见,炼化容易,但精进很难,大部分人都会止步于三重,不过看这晁超刀中的修为,当是五重以上了。

九重九层,天人之术,祁连霜剑,不过三重。

祁连不做声,霜剑已出,她不知该如何编出一个假身份来搪塞,只能死扛。

林羿躲在床下,看着二人刀剑相抵,那个可怜又无辜的珍哥儿则被晁超越掐越紧,原本雪白粉嫩的脸庞已经青紫。

林羿扶额,早该想到,往敌人刀口上撞这等蠢事,祁连总是要做上几次的。

林羿猛地从床下钻出去就往外跑,晁超的注意力本都在霜剑上,哪里料到又冲出来一人,就听那珍哥儿挣扎着:“四……四爷……那……是是……五……五爷!”

晁超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祁连,也不管跑出去的究竟是谁,当即就向林羿追来,林羿撒丫子跑,晁超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一刀劈下去,只听霹雳一声,整个花楼连廊带梯,斜斜塌了一半。

祁连霜剑一震,清蓝之光环绕,缠住晁超。

正那时,之前困住三烛龙的古怪笛音再一次传来,只是林羿不知为何气息有些不稳,吹得断断续续,但绕是如此,也叫楼中众人顿觉心中烦闷,目眩神飞。

晁超猛地摇头,想将那眩晕的感觉甩掉,恍惚之中见是角落中一个小子在吹笛,长什么样子看不清楚,只是心中烦躁不安,直想去将那鬼笛音给斩断。

祁连倒是之前有过经验,加上她修霜气,本就神台清明,虽也有些不适,但掌中剑意还算稳定。

晁超大怒,索性用银刀四处乱砍,电闪之后,楼中东倒西歪,一根撑着主楼的柱子被劈断,轰隆一声向林羿砸去,祁连当下不再理会晁超,跃上携云,冲到林羿身侧,祁连这才发现林羿被横梁压住了腿,携云劈断横梁,祁连将林羿扯到剑上,而林羿竟然在剧痛之下,还能让笛声不断。

随着那鬼魅笛音,携云带着二人飞出贺春楼,等飞出了清河城,林羿这才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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