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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暴君的炮灰后妃》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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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昀对皇后的印象谈不上有多深。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差。

曾经皇后千秋盛宴,谢昀生母彼时刚故去不久,皇上嫌晦气,兼之实在疼爱皇后,干脆大赦天下,办了个风风光光的千秋宴。

谢昀那时候刚从皇子的云端跌落俗尘。

当然可怕的并不是云泥之别,而是在皇宫里,一落千丈。

那是个墙倒众人推的地方,虞美人为他撑起来的天地,就像个岌岌可危的巢,雌鸟捕食途中被猎杀,幼鸟便只能风雨飘摇。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皇上一时间不知道把谢昀这个该死的皮球踢到哪里,就以戴孝为由,继续把谢昀扔在春和宫里。

春和宫主位是丽妃,虞美人死后,丽妃嫌晦气,便把谢昀赶去了宫里偏院。偏院本是虞美人的住处,虞美人故去后便封了,丽妃赶瘟神一样把谢昀赶去了偏院的一个小屋中。

虞美人乃赵贵妃私下派人买来的小户人家女儿,为了编造凄苦身世便于控制,虞美人当初便独自进宫,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虞美人分位低,宫里的人看碟下菜,身边两个宫女混水摸鱼,偏院除了主屋,其他的屋子竟是打扫也没打扫过。

谢昀一打开门,便被汹涌飞扬的尘土蒙了满脸。

“咳……咳咳……”

谢昀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到底娇生惯养了几年,一时不太适应尘埃里的生活。

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技能点他倒是无师自通了。

谢昀眨巴着眼睛看着伺候了自己几年的宫女:“琉璃姐姐,可以清扫一下这里吗?丽妃娘娘说我先住这里,等皇后娘娘过了生辰再来接我。”

琉璃面上一派笑模样:“恕奴婢不能从命,我和玉翠都是外面买来的下等宫人,都是伺候了一个主子又一个主子的,长久侍奉一位主子那是梦里才有的美差,都是哪里缺人补哪里。如今虞美人神归,掖庭诏我们回去,等候分配呢。”

言下之意就是没时间收拾。

“你和玉翠姐姐也跟着我和母……虞美人几年了,就看在这点情分上……”

琉璃柔声打断了他的话:“二殿下言重了,您是龙子皇孙,身份尊贵,可千万别跟下等人谈情分,奴婢消受不起。”

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谢昀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出二一推作五的独角戏,想不明白明明是照顾了自己六年的大姐姐,怎么就连清扫房子这么一个小忙也不帮。

而且自己是皇子,她只是个宫女。

谢昀呆呆地望着灰尘都快聚沙成塔的床榻,来不及为母亲的故去悲伤痛哭太久——他得考虑晚上睡哪里,明天吃什么。

离皇后娘娘的生辰宴还有五日。

那天,自己就能有一个新的母妃了。

谢昀折了枝枝叶繁茂的矮树枝扫着塌上的积灰,仿佛他没有看过宫里这些人的一出变脸,也没有经历过母亲的死亡与父亲的不闻不问。

塌上那床褥子溢出了色彩暗淡的斑点,谢昀使劲去扫,那斑点却越洇越深。

谢昀掐了下自己,扫床就好好扫床,哭什么哭,眼睛哭肿了过两天看上去不讨喜了,怎么赢得皇后娘娘和父皇的喜爱?

可谢昀越是这样告诉自己,眼泪就越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可他觉得自己明明没有那么伤心。

怎么?母亲死了,难道自己也不活了吗?

谢昀不懂什么是通奸,他只知道母亲温柔和蔼,是天下第一的贤良淑德女子,怎么会和男子有接触?

宫里来搬棺椁的人神色匆匆,言语间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谢昀,那目光里有无声的嘲讽,有看戏的激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每个人都交头接耳虚以委蛇一阵,末了抬了那口色泽暗淡的棺材兴致缺缺地离开——他和死去的母亲只是提供了一场茶余饭后的八卦而已,没谁想看他今后的日子。

无论他日后争口气功成名就,还是他命格不够死于倾轧,这群人也只是或夸声厉害或道声无足轻重的可惜甚至是讥讽而已。

谢昀麻木地听着腌臜话,没有出去哭着骂这群侮辱母亲的人,也没有继续独自掉眼泪。勉强收拾出了一块能睡的地方,他都心满意足地无以复加。

临睡前他还想着,今年父皇给皇子们统一做的衣服要收好了,不能灰头土脸地去见皇后。

虽说是明君应以简为美德,可是谢策权当老祖宗是在泯灭人性。

给自己妻子办生辰,当然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对皇后的重视程度啊!

说来也少见,宫里哪有什么夫妻名分,不过是为了治理“天下”这个大公司,需要个门当户对的异性合作伙伴罢了。

可独独谢策,是真的把皇后当做自己的妻子来疼爱的。

甚至是二皇子,他都不想让皇后抚养。

这是他好不容易从草原上抱来的稀世珍宝,怎能劳心劳力带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的儿子?

虽然这也是谢策他自己的儿子。

谢昀并不觉得父皇对他不公平,事实上,父皇对他的哥哥弟弟们也不是很上心。

原因无他,他们都不是皇后娘娘的亲子而已。

皇后爱看烟花,千秋宴设在晚上。

这天本是群臣休沐,皇后恐动摇社稷,执意要求将生辰延后,让群臣得以在家陪伴亲人。唯当今圣上矢口否决,只说皇后是他的皇后,身份尊贵万金之躯,哪是臣子能比的。

皇后劝不动,也就随皇上去了。

是日,宫里焕然一新,所有宫门紧闭,花园门洞开,宫道上也都铺上了青草带。妃子大臣们都穿上草原儿女的胡衣,唯额上翎羽表明身份。御骑司给每位大臣配一匹良驹,从宫外策马入宫,若是不会骑马的,也只能步行入宫。

合宫上下一派草原风情。

关于民间皇上疼爱皇后的戏文,更是一折接一折没个间断。先代帝王都不允许宫内的事被民众添油加醋茶余饭后,却也唯独谢策,对民间他和皇后恩爱的戏文称赞有加,不仅不制止反而还大力奖赏,一度让殿下臣子哭笑不得。

毕竟回了家之后,他们的妻子关起门来总会抱怨:“你看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那才是伉俪情深,你连个xxx都不愿意给我买。”

谢昀不了解草原胡衣的制式,穿起来格外困难,背后装饰用的弓箭怎么也绑不上去,束手腕皮革带扣子也扣不上,只得松松垮垮塞在袖子里,简单给自己扎个马尾就赶去颐仁宫。

又是一路的窃窃私语,这次换了些花样。

“那是哪位皇子?缘何之前没见过?”

“那是二皇子。”

“二皇子?当真是二皇子?下官只道有这么位皇子,还真没见过。”

“那倒也是,那位和三殿下差不多同一时出生,待遇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那位自称下官的仿佛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他生母是虞美人。”

“虞美人?”

“也是,皇上后宫佳丽无数,这位分低的崔老弟不知道也实属正常,就是和侍卫那什么被处死那个。”

“那什么?”

“哎呀崔老弟你个榆木脑袋,男人和女人还能有什么事儿?”

“哦……”这一个叹词可谓是百转千回,那两人还投来了揶揄玩味的目光,看的谢昀一阵恶心。

“长的倒是秀气的紧,定是像极了母亲。”

“韦兄你可以啊,这一道你都懂?”

言罢便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谢昀低头疾步快走,眼不见耳不听,就等同于没发生过。

但是祸不单行。

砰——

谢昀还来不及喊疼,对面那人倒先一步倒下痛叫了起来。

谢昀:“三弟?三弟你没事吧。”

三弟是丽妃的儿子,也是春和宫里的主位,处处压自己一头,因着和谢昀没差几天出生,长得也比谢昀高,和丽妃一样是个能哭能闹的主儿,因而谢策对他的关注度也高一些。

谢昭看了眼谢昀伸出的手,没搭理,由着手忙脚乱的宫人把自己扶起来,居高临下地等着蝼蚁般的宫人给自己掸了下摆的土,才开了那张金尊玉贵的口:“今天皇后娘娘生辰,不与你计较。怎么,今天没抱着你娘的牌位哭?还有心情到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来了?”

谢昭打量了一通谢昀,“想讨好父皇?”

谢昀想起今天自己就要成为皇后娘娘的儿子了,不必窝在春和宫受自己这个弟弟的气了,胆子也大了些,不卑不亢道:“不必。按祖制我会去皇后娘娘身旁受教,孝顺皇后娘娘便是讨好父皇的最好方法,皇弟不必多虑。”

谢昭没想到一直以来蔫蔫的谢昀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信不信我把你私刻虞美人排位的事情告诉父皇!?”

虞美人有罪之身,身为儿子的谢昀私自在宫里刻排位供奉,本就是不合规矩。

但也胜在谢昀年龄小,仅仅是思念母亲这一条,就足以让皇上宽容他。

而且,谢昀总听宫人说,皇后娘娘是个温婉宽容的女子,无数宫人都想去颐仁宫供职,不仅不会被打骂,伺候好了还总能得圣眷恩宠。

“皇后娘娘心地善良虚怀若谷,我说明理由,娘娘必能体谅。”

谢昭也说不出什么,带着浩浩荡荡一众宫人千拥万簇地走了。

谢昀在心里暗暗唾弃:像个娘们儿。

颐仁宫灯火通明,除却大道上的篝火,顶上琉璃瓦也垂了革制灯笼,一个个大腹便便的大臣们穿着修身的草原围猎服,谈吐间酒臭铜臭相得益彰。当真是穿上草原衣也半点没有草原情。

这一出四不像的宫廷宴,皇上觉得好,那便是好了。

谢昀的席位贴近谢策,因着名分上他尚且是二皇子,哪怕再不得宠,身上也有一半谢策的血。

谢昀听着礼官唱着一长串贺寿礼,兴致缺缺。却又必须得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来,不能被父皇说失了皇家风范。

他一边把玩着衣摆垂下的骨制流苏,一边悄悄观察着皇后娘娘。

早就听说皇后娘娘是草原皇室的公主——谢昀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要和草原上的女子结亲,就算是和亲,那也没必要给皇后这么高的位分。皇后娘娘看上去果然和府里养出来的大小姐不一样,身材高挑,穿上胡衣更显得骨骼匀停;也不比世家女子的柳眉凤目,反倒是一副高鼻深目,远远看去轮廓分明。

谢昀揪着自己的马尾,正想着皇后娘娘一头棕色的发是怎么染的色,自己父皇的声音响了起来:“今日乃我朝国母呼延氏生辰之日,朕心中喜悦不知如何表达。呼延氏虽为草原公主,却为我朝纲纪尽心尽力,为表朕对皇后的感谢,恩赦天下并开恩科一次。”

“我君仁慈,皇后娘娘千秋——”

谢策威严而立,等下面的唱和声渐消,又道:“我儿谢昀。”

谢昀一激灵,起身而拜:“父皇。”

“前些日子的事已了结,按本朝例律,你可拜求皇后教导你至加冠,你可愿意?”

谢昀当即走下阶去,万分诚恳道:“儿臣愿意。”

历来这个“拜求”只是个形式,有哪朝的皇后娘娘这么不通情达理呢?但凡要寄养到皇后膝下的,都是母亲早亡的皇子,这一国之母都如此狠心不可怜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民间百姓如何善良?

谢昀深谙此理,故而在这一刻就像找到了家一般安心。

皇后娘娘坐在高台之上,像尊天上的神佛,“怕是要让昀儿失望了,本宫这阵子身体实在不适。本宫福薄,生生比皇上长了十岁有余,若不仔细看顾着这身体,本宫实在不忍孤留皇上一人守着这河山。”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谢策闻言大为动容:“皇后莫要说些不吉利的话。”

好一副伉俪情深比翼齐飞。

谢昀跪在下首,眼前一片虚浮,扣不上的皮革带在嘲讽他,周遭的人在嘲讽他,谢昭在嘲讽他,嘲讽他果然是贱人的儿子,连祖制在他面前,都护不住他。

命里就没人帮他。

谢昀瞪大了眼,想趁着还没起来把眼眶里的水都抖落干净,免得一会儿叫人看了笑话,压着嗓子低低道一句:“祝娘娘身体康泰,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他以为大家会嘲笑他的,但没有。

甚至都没人嘲笑他。

一个过场的小丑而已,又不是国君国母流芳百世的戏文,有什么好看的。

谢策也没说什么,只敷衍了一句:“前阵子不是送进宫来一个皇后的家里人吗,便叫沈妃养了你罢了,权且代替一下皇后,也算不悖了规矩。”

就这么随便丢给了谁。

皇上的仁慈是传闻,皇后的善良是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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