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响彻在乡间，一列由黑色车辆带领的银白色运输车队避开主干道从真新镇的郊外路过。偶然被这遥远的轰鸣惊醒的镇民也只能在朦胧中看见车灯在颠簸，并不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领头的黑车上漆着审判雷鸣的标志，那是万天众神中代表审判之神的标志。

副驾驶位上，齐肩大波浪卷的女人在烟嘴上留下一个红印，侧头将烟雾呼出窗外，裁剪得体的制服并没有好好穿着，而是披在身上，如此随意的形象，却又是一副端庄的神情。“上面很重视这次行动啊。”她用陈述的口吻说。

“能出动四位神罚者的案子，肯定不简单。”与女人的随意不同，驾驶席的男人给人一种刻板的正经印象，整洁的黑白色制服，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配得上一身行头的正经表情，完美的执行者典范。他说：“我在圣裁所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接到要和神罚者打交道的案子。”

“表面上指挥权在我们手上，实际上还不是看他们自己行动，说得好像我们真指挥得动那些不说话的大铁块一样。”女人又吸一了一口烟，“喂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他们都是怎么称呼神罚者的。”

“沉默屠夫，教会之暗，还是枢机会的走狗？”

女人似乎被逗笑了，她说：“对，枢机会的走狗。永恒缄默誓言，每个穿上神罚者装甲的人都必须立下的牢不可破誓言，让这种人去处理那些会麻烦到大人物的事情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女人拿起放在脚边的文件袋，“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她打开其中一份文件，“资料上这几个人都不具备很强的战斗力，就算是要处理掉几个会麻烦到枢机会的人，按理说也没必要出动这么大战力。”

男人轻笑一声，“你会这么说说明你对这件事可能的严重性还不了解。”

女人不以为然到：“是吗？如果真的严重到这种程度，那出动神罚者不就显得太招摇的了吗？”

“招摇从另一方面来讲也是一种手段。”

“什么手段？”

“杀鸡儆猴。”

“哦？”女人有了一点兴趣，“什么意思？”

“正如你所说，如果只是为了抓几个走私犯而出动神罚者，那确实有点战力过剩，那如果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呢？考虑他们是将资源走私到帝国，那么答案很可能就是震慑。不过……”

“不过什么？”

“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而且很可能就是关键。”

女人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将右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说：“哎呀~像这种牵扯过多的烂事想不通就别想了，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我还想在这个位置上多坐一会呢。”她吸尽最后一口烟，将燃尽的烟头扔出窗外。

烟头飞出窗外落在车辙里，被紧随在后的四辆银白色运输车依次碾过。

“雷德雷克斯，健康分析。”

[了解]

在比刚才大了几倍的立体防卫护罩中，廖沈机抱着昏迷的格蕾丝，拍拍她的脸试图弄醒她，格蕾丝露出痛苦的表情，没有反应。护罩外面，长刺晶虫疯狂朝护罩上倾泻晶刺，但是丝毫撼动不了这个透明的气泡。

[分析完成。目标对象由于受到过多的结晶辐射能照射，体内异化以太水平即将达到一般生命体可承受临界值]

“超过临界值会怎么样？”

[百分之八十九点五的概率致死]

“为什么我没事？”

“都说了是一般生命体了，你又不是人。”一直没有说话机会的小白蛇忍不住说话了。

“那怎么你也没事？”廖沈机问白晓天。

“我？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不如说还有点兴奋。”

[结晶辐射能对魔兽可能具有促进进化的作用]

“是神兽！”

原来如此。听到这个廖沈机忽然明白了什么。

“有什么办法解决格蕾丝的情况吗？”

[使用屈服者可以停滞这个过程]

“不行。”廖沈机拒绝地很干脆。

[使用完全展开的立体防卫术式改造以太环境]

“这个不好，立体防卫不能移动，还有什么？”

[利用龙晶琥珀吸引活化以太的特性构筑过滤术式，并将其佩戴在目标对象身上]

“那就这么办吧。”廖沈机从领子里毫不犹豫的扯出从未摘下的吊坠，结晶光的映照下，邪恶的竖眼在其上烨烨生辉。

[警告，在未持有主机的情况下移除限制器可能导致限制程序失效]

“没事，照做就对了。”

[确认授权]

手机自动打开一个应用程序，在雷德雷克斯的操作下，过滤术式在一瞬间设计完成，在折叠后被投影到了龙晶琥珀中。

廖沈机摘下吊坠，把它戴在格蕾丝脖子上，过滤术式展开，在琥珀中自行运转。

“这算是定情信物吗？”小白蛇忍不住嘴欠道。

“闭嘴。”

确认格蕾丝的情况好转后，廖沈机解除了立体防卫，已经堆到护罩上的结晶虫掉下来，砸在同伴身上。

“好了，问题解决，该收拾害虫了。”

火焰燃起！

[警告！使用非令术外的能力将直接导致限制程序失效！]

“行行行，我懂。”廖沈机作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火焰熄灭。

“不过，正好可以试试这个。”

廖沈机单手抱起格蕾丝，右手握拳放在胸前，焰形剑的标记在他手背浮现，那是独属于真正令术师的证明，天命术式的缩影。

“独裁圣庭，展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虚幻的线条复合成型，术式构成的巨大焰形剑从天而降，以此为基点，庞大的秘仪术式在地面上无限铺开，界化的涉域重叠在这片土地，将这片结晶的丛林转变成另一个国度。

“屈服！”

无数闪耀着银色光芒的锁链从土地中窜出，击穿每一只晶虫，将它们紧缚在地。

“挣扎吧。”

廖沈机举起右手，另一个术式在他头顶迅速成型，一轮烈阳在地底的空中升起，照亮了这从未接受过日光洗礼的地下世界。

这个正是廖沈机无意中构筑最后被布莱德掐灭的第一个术式，其名为——爆阳。这个强大的制御系术式会创造出一个宛如太阳一般熊熊燃烧的火球，用恐怖的高温和爆炸击溃对手，这可不是什么能信手捏出来的术式。

“喂！你疯啦！你想炸死我们吗？”终于看不下去的小白蛇抓狂地掐着他的脖子。

“哦豁，抱歉，好不容易可以出来装逼了太激动了。”说是这么说，他疯狂上扬的嘴角一点都看不出他在抱歉。

廖沈机手势一变，爆阳分裂成无数个小火球，然后将它们一股脑砸进晶虫堆里。爆炸的威力将晶虫炸成碎片，火焰的高温将它们身上的晶体灼烤炸裂，仅一回合，这里就仅剩下破碎的残骸。

“你这也……太暴力了吧。”小白蛇感叹道。

“嘛，没带雷德雷克斯也就做到这种程度吧。”廖沈机叉着腰说。

这种程度难道还不够吗？白晓天暗自腹诽。

“现在怎么办呢，我都忘了该往哪走了。”他看了看格蕾丝的情况，仍然没有醒转的迹象。

“她刚才用的那个你不会吗？”

“区域侦测吗？不会，不过我可以回忆一下。”

这种东西是能靠回忆学会的吗？！

这个时候，一根被火焰持续灼烧的晶柱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砰地一声炸成碎片。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摔出来，正疯狂挣扎着要逃跑。

“什么东西！”

一根银链从土里窜出，缠绕在那个东西身上，然后吊在附近一根结晶柱上。

廖沈机抱着格蕾丝慢慢接近，发现那是一个令人感到惊讶的人形生物，比人类要矮一些，和那些结晶虫一样，身体都是由半透明的晶体构成，就连五官都是如此，但是看不到类似头发的结构。此时它正在锁链的缠绕中徒劳地挣扎。

“放开我！”那个人形的生物说出了理所当然的话，它的声音有种特殊的颤音，让人联想到玉石交击的声音。

“你是什么东西？”

“我……你！你会说我们的话？”他吃惊地说，也不知道他们分不分性别，至少他的声音偏向男性，而且听起来还挺年轻。

“嗯？”廖沈机忽然意识这个“人”说得并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语言，甚至使用的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音调，合理化进程似乎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跨越了“无法发出这个音调”的障碍，让双方“听”懂了对方的语言，看来合理化进程比他想得要强大。

“哦？我会说你们的话很奇怪吗？”廖沈机用一种很痞气的口气问。

那个人没有回答，布满棱角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难以分辨瞳孔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廖沈机嗤笑一声，说：“跟我来这套？不说话是吧？”他右手握拳，收紧屈服者。金属和宝石表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仅一下，那个人就受不了了。

“啊——！停！停下！”他痛苦地大叫。

“我问你，你是什么东西？”廖沈机好整以暇地问。

他抬起头，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看着廖沈机。

“啧，问你就快说，别这么看着我。”

他把眼神撇开，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他说：“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一名佐布。”

“佐布？”

他看了一眼廖沈机，又把眼神撇开，说：“佐布是我们部族的名字。”

“好吧，佐布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干什么？”

他又转过头来，这次是正视廖沈机，带着火气说：“我没有鬼鬼祟祟！我守在这里免得地上的野蛮人哪天入侵我们的家园。”

“野蛮人？入侵？”廖沈机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我知道。”他忽然说。

“什么？”佐布人不解地问。

“没跟你说。”他有点不耐地挥挥手，屈服者哗啦啦解开，消失不见。

佐布人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在地上，站起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这么说吧，我不是什么来入侵你们领地的地上野蛮人，因为某些原因从上面掉了下来，现在正在找路上去，你懂了吗？”

佐布人摸着手臂不太信任地看着廖沈机，似乎在辨别他话中的真伪。

屈服者束缚的力度可不是开玩笑的，佐布人的手臂上肉眼可见有一条几乎要截断手臂的裂痕。廖沈机幻想着他从悬崖上掉下去的样子，想到了粉身碎骨这个词。

“你的胳膊，要断了。”

佐布人浑不在意地说：“我们和你们血肉生物不同，圣晶石的恩赐能让我们很快恢复身体的损伤，甚至修补身体的残缺。”

佐布人接近一根晶柱，伸出手触摸，未见什么神奇的事发生，佐布人胳膊上的裂痕就在逐步恢复。在黑白色的视觉里，廖沈机看见有某种能量从晶柱上流进了佐布人的身体里。

“这种恩赐对于你们血肉生物来说却是毒药，就像你的朋友。”佐布人看了一眼被廖沈机抱着的格蕾丝，“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没有被圣晶石影响。”

“不关你的事。”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避过了圣晶石的影响，但是看起来你的朋友已经受不了了。”

“她没事，我已经控制住了她的情况。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去地表就行了，其他用不着你管。”

佐布人打量着廖沈机和格蕾丝，不知在想什么。不一会，他说：“我不知道去地表的方法。”

看到廖沈机挑起了一边眉毛，他又说：“但是我肯定族长知道。地下世界道路错综复杂，不可能有佐布认识所有路，我们一直生活在地下，更不可能知道去地上的路，如果我们其中有人知道，那一定是族长。”

“我知道，我又不傻。”

佐布人带着一脸古怪的震惊说：“你知道？”

“诶呀没在跟你说。”

佐布人更震惊了，他先是探头确认了格蕾丝确实没醒，然后缓缓打量四周，这里真的只站着两个人啊！随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上下扫视廖沈机，眼神中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嫌弃。

廖沈机抿着嘴，忍下火气说：“带我去见你们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