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她们走的那日，连翘亲自去送，正好是王妃娘娘院里的几位姐姐上山。姐姐们气她们在贵客面前失了王府脸面，少不得指摘几句。

等人走了，怀袖吐吐舌头，小声道：“分明人家找茬，还赖我们的不是。”

连翘瞪她一眼，另一名婢子却也是点头：“你和我倒想到一处去了，明明是自个儿向世子爷求人来帮把手，这下又将我们遣回，连世子爷的脸面都是不顾的。只可怜了我们，受这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四字用得妙，众人忍不住笑出声。

站在山门前目送一行人走远，连翘心里空落落的，只觉连个闲话的人都没有了。尚在发怔，身后有人唤：“连翘。”

连翘回头去寻，一笑：“阿贵哥怎会来？”

这一位张贵是在王府膳房做事，平日里与连翘、怀袖交好，没少给她们好东西吃。

阿贵挠挠头，憨笑道：“说是客人们觉着山中饮食不称意，我特意向管事姑姑请了命，上山来帮忙。”他抿了抿发干的唇，又说：“你瞧着消瘦了些。”

“山中吃得清淡，自然瘦了。”连翘与他并肩往里走，“既是你来了，想来很快几日便能补回来。”

她说玩笑话，阿贵却不当玩笑。晚膳特意给她开小灶，做了鸡蛋羹藏在食盒底下，亲自送来。连翘揭开盒子吓了一跳：“这可是佛门……”

阿贵小声道：“不打紧的，你身子虚，哪里能整日吃些素的。”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我一点心意，你不要推拒了。”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连翘无法，老老实实吃完，又把碗筷洗干净给他送去。阿贵与她说了会儿话，要起身送她回小院子。这一来一往，多余得很，偏偏他执拗，连翘劝不住。

知道只有她一名婢子在两位男客跟前，阿贵很是忧心：“不如我去向顾大哥求求情，多指派些姐姐过去帮衬。”

连翘摇头：“倒显得我疲懒，故意似的。”到了院门前，她停下，侧过身子与他笑道：“你放心，我还应付得来，只是不要再为我坏了佛门规矩。”不放心，千叮万嘱，“往后我自己去膳堂，你不要特意来了。”

她神情温柔，可一双眼睛里漾着光，又清又亮，叫人没有一点儿法子拒绝。他不由红了脸，郑重应下：“我晓得啦。”

连翘点点头，等他一步三回头地走远，这才迈进了院子。

月色正好，照得松树枝叶婆娑一片，金沙似地漫涨漫退。风也轻，不知从何处送来几许酒香，连翘定住脚，还没来得及嗅一嗅来处，便听暗影中有人笑道：“连翘，你跑哪儿去了？”

她忙走近看，松树下石桌旁，果然坐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位鸦青色衣袍，玉冠束发的俊美男子，不是世子姜越又是谁。而另一位一身玄色，眉目不动，也正定定看着她。

连翘行礼：“奴婢给世子爷请安，给……”说来伺候了将近半月，她还不知这一位该怎么称呼。往日里只听宗奇唤他“主子”，她便也跟着“主子”、“爷”地含糊叫过去，这下两位主子就在跟前，反倒一时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