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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归》第十一章 媒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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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燕规是被一个妇人的大声嚷嚷吵醒的,约摸是昨天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总觉得怎么也睡不够。石奶奶都已经在李九身旁飘着,似是已经教导了许久的样子。此时李九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隔间外的吵闹声中,石奶奶也是一脸无奈。她侧耳仔细听了听:

“你还能有理了?”那妇人继续喊道,“当初是你自己哭着跪着要到我门前来求我给你说一门亲,昨天也是你自己将那姑娘收留在这里!李公子当真是好教养,便是这般让我们媒人难做的吗?怕是瞧不起我们这个行当,不当回事儿吧?我呸!”

那妇人语气中透着鄙夷:“还真当自己是个识字儿的!钱没赚着几个,倒学着人家才子往自己家里塞小妾了,二十四五的年纪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明儿我就去街坊里头把你这事儿都跟大伙儿说说,问问他们我这媒,是说得还是说不得!”

“周婆,这件事确是我的不对,这些银子你好好拿着,你替我说媒操劳辛苦实在不易,李某本当孝敬的,还望周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动气。”

“不动气?”那叫周婆的顿时又把声音拉高了一个嗓门,“如何不动气?我本已为你物色了一门好亲事,你却同我来这一出!这邻里街坊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让人家姑娘知道了怎么想?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我周婆子虽不是什么好门户,但我这么多年走动下来积累的可都是好名声!”

随后就是一些侮辱性的话语。王燕规默默叹了口气没有再听下去,都说古时媒人最是能言善道胡搅蛮缠,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偏偏是自己坏了李八的婚事,他顾及自己,不多同媒婆辩解,倒是令她更加惭愧。

只是给一点银子还无法妥善解决,任由这媒婆这么嚎下去,恐怕越到后面越难办,此事因她而起,不如先想个法子把这关过了,再向李八赔罪。王燕规细细想了想,不如就再掐一个变化的法决拌成公主的丫鬟,昨日她倒是有偷偷瞄见过衣束装扮,也许能蒙混过关。

然而没等她回忆出装束的细节把衣服变化了,李九便不顾石奶奶的拦阻打开隔间的门冲了出去。

“放肆!我母亲当年也是堂堂从二品侍讲学士之妻,岂容你一市井妇人指摘!”李九愤怒的声音从敞开的门外传来,听得砚归心头一沉,从二品这官可不小,李家妈妈自家家底定也不薄,难怪有玉石镇纸做嫁妆。可又如何落到这般田地?砚归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屋外,李八立刻喝止了李九。那媒婆不怒反笑道:“呦,李二公子也知道令堂那是当年啊,说起来咱们这街坊里,知道你们就是那学士大人的休妻的一双儿子的人也不多,看来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

“你!”此刻李九已经恼羞成怒,一贯只通晓圣贤书的他也实在不擅长与这泼妇一起骂街,便再也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加上李八又不断地拦阻他,他只得皱紧了那对剑眉兀自将头撇开。

媒婆见兄弟二人不再吱声,得意地冷哼了一声一步步向隔间里走去:“一向听得李家是有两兄弟的,只是从未见过这位小的,缘是店里还有这样一方天地。那姑娘可还在?也容婆子我瞧一瞧?”

李八原本还算游刃有余,见状也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今日若是砚归也一同被抓住,这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了,甚至极有可能会闹大,他倒是怎样都好,即便不娶妻也没什么,只怕耽误了弟弟和归儿名声受累。只是如今去拦,恐怕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婆说笑了,我怎会擅自留姑娘家在店里过夜,只是我店里备了些能治晕眩的草药,姑娘醒后便自行通报了巡城大哥离开了。”他方才不解释,只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这周媒婆都不会信的,她只是想抓住机会再讹上一笔而已。

此回解释,只是希望砚归能听得懂赶紧找个地方藏好,即使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出那个隔间哪里可以躲藏。

媒婆也不听他啰嗦,一脚小碎步急急切切地凑到隔间门口张望,良久才缩回脑袋来:“李家公子真是细心周到,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药,改日也容我老婆子尝尝,”话说着,又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到柜台边,“那姑娘的事儿,我今儿就不追究了,你的钱呢我也不要。”

说着那周婆整了整手肘间艳丽的披帛,将一只手搭上柜台放下了方才李八给的几两银子,道:“只一样,你们李家这桩媒,我要说两人份的。”

李八神色一冷:“周婆的意思是?”

那媒婆也不理会他骤然变化的态度,只自顾自地玩弄着自个儿染了凤仙花的艳红手指甲,里边还带了些泥屑:“总之你们兄弟二人的媒事我都包了,该给的两份报酬一分不能少。至于是哪个的先说成呢,我也打不了包票。”

说完她便阴阴笑着走出了店门,摆弄着身姿挥了挥手:“不用送了!”

李九恨恨咬牙:“哥!这个媒婆也太猖狂!为何要如此顺服她,反倒令她觉得我们兄弟俩好欺负!别的倒也罢了,她居然出言侮辱母亲!你如何能忍?”

“不忍你待如何!把她按在店里打一顿吗?九弟你也不是个孩子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三思而后行?我这个年纪不娶妻生子也就罢了,只要你有出息就行。可你今日实在莽撞!若是她周婆今日托些关系去找那些权贵言语,你!”

“你这急躁性子实在该改,平日里倒还算有些学子风度,但凡有一点小事没顺了你那心思,便要坏事!连归儿都比你沉稳!”

“我便是如何大度,却也不会容忍他人指摘我的母亲!”他实在没想到,兄长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反过来指责他!此刻他竟已气得浑身发抖,只得握了握拳,也不再与李八多言,径直进了隔间狠狠关上了门。

李八皱眉看着隔间的木门,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李九因目疾一直被他护在羽翼之下,加之能视人内心,故而养成了这种耿直骄傲的性子。起初他还觉得这是文人该有的气节,也鼓励他做一个性情中人,如今看来,却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原本想着只要他不排斥,自己便可以护他一辈子,替他张罗了娶妻生子,也算是没有断了李家的这点血脉。如今看来,弟弟怕是越来越有主见,容不得他多言了。

隔间里,李九依然愤愤不平,他不是不懂兄长的顾虑,只是兄长那种委曲求全的做法实在让他难以接受。对待市井小人就应当以恶治恶,否则只会变本加厉罢了,兄长如何就不明白。

砚归听见外面没了动静,这才缓缓地从那墨砚中飘了出来。好在兄弟俩一直是将她的本体留在隔间里的,紧急时刻她意外地发现砚台似乎不排斥诗妍给的那具身体,这才让她得以藏入本体不被那媒婆发现。

此时这隔间里的气氛实在凝重,就这么飘在空中反而自在,也能让她安心一些。仔细斟酌之下,她还是飘到了李九身边:“对不起啊,要不是我回来晚了,八先生九先生也不会引来这么个麻烦。是我的不对。”

李九渐渐也平静了下来,眉目间回归了往日的温谦道:“没关系,此事也不全因你而起,那周婆惯是个泼辣货,我哥的婚事原本就难说,她定是会抓准机会多捞些油水的。你不必过于自责。”

不必过于自责的意思就是,该做的检讨还是不能少的。砚归心想,也都怪她一时冲动非要与那城墙较劲,才惹了今日这诸多事端。她身上应当还有昨日剩下的一些银子,傍晚了偷偷给塞到柜台里去好了,也能算是赔赔罪,即使只是减轻一点罪恶感也好,她能做的实在也少。

既已做好打算,也该把正事说了:“方才石奶奶命我转告你,她今天也累了,今日的教导就到此为止,先生还请用心复习。”

李九听罢,原本已平静下来的神色却又变得有些灰败。叫砚归担心是否说错了什么话。

就这样沉寂了良久,李九终于开口道:“阿归,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方才做得不对?”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砚归松了一口气,这李九也是因为成日在隔间里呆着,只读圣贤书不会交际往来,这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其实倒也不是很难打交道的,他也不愿意这样。

“我那时一时出神,未能听见她的言语,想来也是她过分了。”

“她竟辱我娘亲是因失了教养,乱了家宅,这才被休妻!这事谁不知是我那贪恋美色的父亲非要扶那贵妾为正,这才闹起来的!如此居心编排搬弄是非,实在叫人气愤!”李九越说越觉得理,却也不愿只是自己一味地发泄情绪。他总归还是安静了下来,“若她这样编排你的父母,你又会如何?”

砚归轻轻抵住他的额头:“我没有父母,但如果八九先生受此大辱,我必当以牙还牙。”

李九一愣神,自觉说错了话:“对不起。”

“没事,”她只是在小说世界里没有父母,现实里的父母好着呢!这样一想,自己还是同父母置气才来的这儿,一时也有些沮丧,“我会帮你出气的,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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