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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其凉》第四章 指玄洞中遇神仙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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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一安一听大喜,急忙转身折回,道:“弟子愿学,弟子愿学!”

陈抟道:“好,你且看仔细了!”

话音未落,只见黑影闪动,陈抟身形倏地飘忽不定起来,若说快,放眼望去却分明瞧见人影左移右晃,若说慢,定睛一瞧却又始终捉摸不到,好似鬼魅一般,虚虚实实,若隐若现。

陆象杉当日在聚寿山下,虽也展示奥妙无比的轻身功夫,但他的轻功却只有一个“快”字,而陈抟此刻所施展的身法,却是似慢实快,飘忽不定,更多了几分仙气,观赏性已是高出陆象杉一大截。

南一安正兀自拍手称奇,又见陈抟身法越发诡异,一会如蟒蛇般窜来窜去,一会如壁虎般爬墙攀岩,实是高低莫测,变化多端。陈抟一边施展轻功,一边山洞中风声呼呼作响,但见那大树上的树叶在风劲席卷下纷纷飘落。

南一安见此神妙功夫立时佩服地五体投地,连连道:“老祖老祖,你这是什么绝活?”

陈抟见南一安这般神情,心中甚是得意,立时收功,嘴角微微一扬,道:“这是我自创的《六通指玄经》中的轻身功夫,乃是我近年来方才悟出的一门高深武功,起这个名字,便是因为这《六通指玄经》中融摄了《六通要旨》与《指玄篇》的精华所在。你可知这六通要旨为何是六通,而不是五通、七通?”

南一安摇摇头道:“弟子不知。”

陈抟又道:“六通乃是佛教术语,原指‘神足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祖师爷鸠摩罗什当年传此神功与二祖竺道生后便即坐化,二祖后来以此神功平定西域匪患,力挫天下豪杰,使得中原武林人士尽皆望而却步。然因年代久远,中间不免有所遗失,到如今只剩‘神足’、‘天眼’、‘天耳’三神通,而后三者俱已失传。方才所展现的轻功,便是吸取了‘神足通’功夫的精华所在。”

南一安问道:“那剩下这两大神通又有何威力?”

陈抟道:“你既已不愿修这《六通要旨》,我便不能坏了规矩说与你听。”

南一安闻言只“哦”了一声,显得甚为失望。

陈抟又道:“不过我将《六通要旨》与麻衣道人传我的《指玄篇》融会贯通后,却创出了这《六通指玄经》。你且听口诀:‘大道玄机颠倒颠,掀翻地府要寻天。龟蝇共穴谁能见,龙虎同宫孰敢言?九夏高山生白雪,三冬奋火种金莲。丁宁学道诸君子,好把无毛猛虎牵……前弦之后后弦前,圆缺中间气象全。急捉虎龙场上战,忙将水火腹中含。依时便见黄金佛,过后难逢碧玉仙。悟得圣师真口诀,解教屋下有青天……玄篇种种说阴阳,二字名为万法王。一粒粟中藏世界,丹田真气包万象……青龙驾火游莲室,白虎兴波出洞房。’一安,可记清楚了?”

南一安听陈抟将这心法口诀说完,登时晕头转向,道:“老祖,你这口诀当真晦涩难懂,弟子不明白。”

陈抟道:“这也难怪,只因你是我八部会徒孙,而眼下八部会又危如累卵,我方才将此功法传与你,不过你来此之前,我本已决意不将其传于后世,是以并未留下详尽秘籍加以说明。这口诀乃是我练成后运转周天的方便法门,你乍看不明,也属正常。”

说着又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来回踱步,道:“你且记着,这《六通指玄经》乃是融汇佛家禅修神通与道家内丹筑基的一门内家功夫。一阶段炼精化气,是要打通任督脉,运行小周天,这一过程天资上佳者需百日左右,余者需一年到十年不等,第二阶段炼气化神,便是要内气沿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而运行大周天,这一阶段寻常人却难以达成,便似你这等聪明,少说也得一年修炼产大药,三年温养,三年胎息还丹,方可有所小成。当下你便按我所说之法运行小周天试试罢。”

南一安于是便盘腿而坐,运气一阵后,忽觉任脉膻中、气海和督脉中枢、命门四处穴位疼痛难当,胸中炽热无比,当即便停了下来,不禁大是疑惑。便说道:“老祖,弟子愚钝,还请老祖再指点一二。”

陈抟转过身,又道:“一安,你父母可曾传你武功?”

南一安应道:“爹妈教过我‘玉门关精要’。”

陈抟沉吟片刻,又道:“原来如此。这玉门关精要本是八部会的练气法门,虽不及少林易筋经博大精深,却也是扎根基的上乘内功,你若勤加修炼,当也能成为一号人物。但你若要修这《六通指玄经》,须得忘记对已学内功心法的全部认知后才可修炼。”

南一安心中不解,便问道:“老祖,这却是为什么?”

陈抟道:“武学一道,于修道修禅而言虽是末学,但其中却往往体现了佛道在学术上的思想,讲求对外扫相,对内破执。我这《六通指玄经》以佛法为心,以道法为骨,个中要诀自是要遵循‘万法皆空’,‘无我、人、众生、寿者相’之原理,是以修习此法门,当抛却杂念,物我两空。”

南一安本就天资聪颖,适才运功顿感不适,只因他曾修习玉门关精要这门功夫,此精要乃是关于吐纳练气、武学原理的基础法门。他在理解《六通指玄经》口诀时便先入为主,以玉门关精要之原理格义,这才对口诀所述有所曲解,以至运用时险些走火入魔。经陈抟一点拨便即豁然开朗,如“急捉龙虎场上战,忙将水火腹中含”一句,乃是说要在出招前不聚真气,出招后方才将真气注于丹田,这与他往日所知的套路恰恰相反。殊不知武学之道永无止境,好比古人识火之前,俱是生啖禽肉,不知以火烹烤方才肉鲜味美。

于是南一安当下便将玉门关精要所述之法抛诸脑后,口诀中不明之处便即一一明了,原来“急捉龙虎”这句口诀所说道理,乃是为提高出招的速度,因汇聚真气需要耗费时间,而“物我两空”后出招,在击敌一瞬之际再行聚气,出手的时间便大大缩短,而且更能以寸劲发力,威力大大提高。

如是南一安又在陈抟的指导下将口诀默记一遍,一边记忆一边练习,心中确也甚有体悟。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陈抟见南一安已然将口诀记熟,其资质远胜南柳二人,即便自己当年也未见得有此悟性,心中喜不自胜,道:“一安,你天资过人,来日只要将这《六通指玄经》勤加修炼,融会贯通,天下任一武学你便能看之即会,用之即佳。明年你再来此,这头上洞口于你不过如履平地,不出二十年便能独步武林。”

南一安闻言大喜,调理气息后便即拜谢陈抟。

陈抟点点头,又说道:“但这《六通指玄经》虽是无上心法,中间却无一招半式,今日你也累了,且先歇息一宿,明日我再传你一套龙图拳法,如何?”

南一安道:“多谢老祖,老祖授业之恩,弟子没齿难忘。”当即便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陈抟这时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捋捋胡须,转过身背向南一安,徐徐说道:“不过,你须答应我两件事。”

南一安道:“老祖请吩咐,一安自当遵命。”

只听陈抟道:“第一,出去之后,你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我的身份,更不能透露我传你武功,包括你的亲人。第二,不到生死关头,不得在三圣庄内施展我所传你的功夫。”

南一安虽不知陈抟为何要让自己答应这两件事,但觉他这么做必有其原因,是以立时应了下来,却也不再追问。

晚间陈抟居于指玄精舍内,兀自房门深掩。南一安则独自徘徊在天洞下方,静静看着如水般的夜空,喃喃自语道:“爹,妈,待孩儿学成,便来寻你们,你们可千万要平平安安的。”说罢泪水又成串的滴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又兀自恍恍惚惚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洞口照在南一安脸上,南一安缓缓睁开双眼,但见陈抟站在一旁呆呆出神,便径自走到他身边。

陈抟见南一安醒来,便道:“老夫曾于十年前著有《易龙图序》一书,我要传你的龙图拳法便是此书的衍生之物。此拳法以奇门遁甲为纲,奇门遁甲初创时有四千零九十六局,而后西周姜子牙因行军排兵布阵之需,遂缩短为七十二局,汉代张良得黄石公传授之后又改为一十八局。老夫将其与武学之道相融摄后,便共只有八式。”

说罢便缓缓抬手,将这八式龙图拳法一一展现,霎时间人身舞动,山洞中亦是风声鹤唳,但见这拳法刚柔并济,时而虎虎生威,时而绵里藏针,南一安见这套拳法使到精妙处时,不禁欢喜得跳了起来,不住拍手称赞。

待八式一一耍玩,南一安早已看得呆了。

彼时南一安是初学《六通指玄经》,但他实是天赋异禀,虽说还未能如陈抟所说的对天下武学‘看之即会,用之即佳’,但眼下却也已有了自己的感悟,心想:“爹爹曾说他使的修罗七煞拳,刚猛有余而阴柔不足,今日瞧见老祖这套拳法,看着时而勇猛时而绵软,却又比爹爹的拳法要胜上一筹了。”

陈抟道:“这龙图拳法虽只有八式,但招招变化无穷,且讲究形随意动,形意合一,不拘一格,不落窠臼,配合《六通指玄经》使将出来更是威力无穷。”说罢脚下一撑,便即施展轻功到了指玄精舍门外,又到:“你看了半晌,现下便耍给我瞧瞧罢。”

南一安应了一声,便将方才所见的八式龙图拳法一一使将出来,陈抟一看又惊又喜,未曾想到自己只耍了一遍,南一安便即通通记住,且耍的是有模有样,道:“妙极,妙极!一安孩儿,当真是百年不遇的奇才也!”

南一安使到第八式时,忽然间拳意有些滞涩,立时便停了下来,兀自来回踱步,沉吟了片刻又对陈抟说道:“老祖,弟子方才将这拳法的第八式‘太乙淘金’使出来时,顿觉这竖劈拳的动作在第七式‘奇门顿开’的张臂动作之后略显不连贯,不如待第七式使完顺势双臂横砍。”一边说着一边照此演示出来,又道:“这样岂不更为流畅?”

陈抟见罢大惊,但细细思量南一安方才所言确是在理,这龙图拳法本就讲求形随意动,一气呵成,起先未曾觉得有甚不妥,但经南一安一加改进,就招式的舒展而言登时大为提升,不禁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一安,果是如此,天儿有后,八部会有后啊!”

南一安见陈抟对自己的改进大加赞赏,心中霎时跟吃了蜜汁一般,乐开了花。

陈抟笑道:“能有此想法,也甚为难得。不过这套拳法你耍得好,只因你天资聪慧,记力惊人,但还未经实战磨练,尚且差得远呢。莫说是你爹妈,便是如今江湖上稍有点名头之人,便能轻而易举将你击败,切不可妄自尊大、掉以轻心才是。”

南一安道:“是,孩儿纸上谈兵,让老祖见笑了。”

陈抟见状微微一笑,道:“纸上谈兵也未必不可,这纸上的功夫可大有深浅,学得好了,境界定比旁人高上一筹。”

如这般一老一少兀自过招、讨论,也是快活得紧。白日辰光弹指间便已过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招我一式,不觉又到了晚间。

待二人以鲜果充饥后,南一安忽道:“老祖,我今日便想试试脚力。”

陈抟笑道:“甚好,你且试试能否上得这洞口?”

南一安也不再言语,脚下猛一撑地,当即施展《六通指玄经》中的轻功法门往洞口跃去,方将跃起了五六丈,登时便觉内气不继,“啊”的一声跌落下来。好在陈抟立时出手,以袖口将南一安一带,方才安稳落地。

南一安坐在地上兀自垂头丧气,只听陈抟道:“孩子,你聪明过人,但心性却大是急躁,须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只需脚踏实地修习,日后必能大成,且不可急于一时,引火烧身啊!”

南一安便即跪在地上,道:“多谢老祖点拨。”

陈抟笑道:“一安,我助你上去,你且回罢,这两日难为你陪我这老不死的了。”

南一安一听霎时眼泪汪汪,心想父母与二叔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陈抟与自己虽无血缘关系,但他毕竟曾是八部会的大天尊者,自己此时便已把他视为至亲。陈抟这么说,定是方才自己急于回庄的心思令他察觉,不知是否已伤了他的心,哽咽道:“老祖你别这么说,爹妈不在身边,你便是我的亲人,你又传我武功,我对你真是感激的不得了。我虽学了你的功夫,但与陆夫子的约定却不能耽误,这几日可不能荒废了棋艺,等与夫子比试之后,我马上便来看你。”

陈抟道:“傻孩子,老夫又不是不出去,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不过你可得记住答应我的事,待我出去之后也得装作不认识我,明白吗?”

南一安道:“弟子明白。”说罢陈抟大袖一扬,立时将南一安裹入怀中,脚下一点便来至洞口处,接着长袖一甩,便又将南一安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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