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林气呼呼地走到龙门的过道上，拿起扫把和小铁铲，拿的时候带着气忿，所以动作就十分“有声有色”。他说：“我不晓得你们一天到晚都在做什么！明明晓得我们要回来也不帮着打扫一下卫生。我们在外面挣钱不容易，你们在家里就应该了断首尾。”

张秋虎把裤子放下，进自己的房间去了。他坐在电脑桌前，拿起笔，低头做题，脸色却十分难看。

张妈妈把行李箱合上，拖到客厅里，把衣物丢在沙发上，边丢边扬声说：“这一大家子人要吃饭要穿衣，读书的还要交学费生活费，今天这个生病明天那个生病，这么多年我们就没有存到钱。我们在外面给人家当奴才，低头哈腰挣点钱，自己根本就没有享受，全部填了这个无底洞的家。”

张树林把装着垃圾的铁铲放在过道上，扫把不是依着墙而是扔在地上，铁铲和扫把落地的声音很有些惊心动魄。

“我们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受够了。当牛做马的日子从此结束。你们不要指望我们。你们有田种有副业，有病要早点去医院，不要吃赤脚医生的药，越吃越严重最后又往大医院里送又是一大笔开支。我们要自己开公司。要用很多钱。所以今年腊月三十晚上，没钱发。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张树林说完这些就进睡房去了。

阿公端着花椒粉进厨房，阿婆取了一挂香肠一块腊猪猁放进热水里洗。

张秋虎却忍不下去了。他放下笔侧耳细听，听不到阿公阿婆一丝丝气息。

张妈妈抱着一抱衣物从客厅出来，站在门口对着厨房，说：“我自从嫁到这个家，一天福都没有享受过。现在我们要创业，不会给这个家再拿一分钱。”说完也进睡房去了。

张秋虎心如刀绞，既羞愧难当又义愤填膺。

阿婆和阿公在厨房里各自默然流泪。手上却没有停。他们洗腊肉腊肠，放到锅里去煮，切蒜苗洗姜。

张树林抱出一床被子站在太阳下抖，说：“我们是回来创业的，五月和十月收粮的时候我们有时间就回来没时间就回来不成，你们自己想办法。”

张妈妈说：“这次是我人生的关健时刻，你们最好不要生病。生病了我没钱就是没钱，不要说我不孝。”

张秋虎拍案而起。

他快步走到屋门口，面对着他老子高声尖叫：“你们现在就走。马上就走。”

张树林想起这么多年对这个家及家里所有人的付出，心酸，愤怒，未言先眼红，说：“张秋虎你说啥？”

张秋虎毫不示弱，胀红着一张绝决的脸，说：“没有你们我们活得安静自然充满和谐。你们不要太自以为是。可以说，你们现在走马上走比任何时候走都好，好一千倍。”

长大的小子敢跟累老了的老子叫板。简直反了。

张树林把被子往地上一丢，扑上来要打张秋虎。

张秋虎咬着牙，往厨房跑。他直奔菜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