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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诀》第六回 英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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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江山睁开双眼,眼中神采恢复,手足有力,体内说不出的舒畅。易江山膝盖一直,站了起来,向着吾生非说:“上天助我,上天助我啊!生非,你可不许走,跟着我,有的是架给你打!哈哈哈哈哈……”易江山本是性情中人,经吾生非为他运功,身上内伤好得极快,同时又得了这样一个帮手,甚是高兴。若说有比他心中更加喜悦的,那当然就是易秋水了。

三人一道同行,到了一家客店中打尖。才刚挑了张桌子坐下,吾生非就说:“我的盘缠刚才都扔在战场上了,现在是身无分文,易掌门,你肯请客吗?”吾生非以铜钱做暗器,刚刚扔出的铜钱成百上千,说他没了钱倒也可信。易江山取出一锭二十两的元宝,放在桌上,向吾生非得意地看了一眼:这些钱足够三人在这家客舍里最好的房间住上整整两个月。吾生非看易江山的眼中也全是笑意,道:“这就好了,我常听人说,千万别在饿着肚子的时候想什么要紧的事,否则费了好大劲之后才会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界只有‘吃’这么大而已。”易秋水见他们俩能这般和睦,真说不出的高兴。

吾生非所戴的面具制作很是精致,在他脸上鼻、口处形状贴合很恰当,可现在却有一个问题:这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有双眼处才有开口,吾生非若要进食或者饮水就必须摘下。易秋水几次看他,但却不见他取下。过了一会儿,吾生非突然背过身,摘下了面具,易秋水早想看他容貌,一下心急,哪知他突然又把什么扣在脸上,转了过来。原来他更换了面具,现在这个还是黄铜所铸,但只挡住眼睛和颧骨,露出了嘴和下巴。易秋水虽然不免失望,但越来越觉这吾公子不管做什么总有一种特殊的吸引人注意的本事。

一餐中,易秋水喝了一碗馄饨又吃了几块点心;吾生非不吃主食,白嘴吃了一大盘红烧牛肉;易江山吃了一只烤鸡,两碗面,还在女儿和吾生非劝阻无果后喝了两斤一坛花雕酒。

三人就在这店中住下,掌柜特意腾出了三间上房。易江山有伤在身,恢复体力要紧,早早睡了。易秋水本也疲倦异常,睡得很早,可睡到半夜忽然醒了,这一下翻来覆去竟然怎么也再睡不着,听到院子里好像有水声,断断续续总也没有彻底停止之时,心里更加烦躁,后来干脆披了外衣要出去看看。到了院中,见到竟是吾生非在井边:他脸上的面具反着光,否则没那么好认。再仔细看,他前面放着一个木盆,里面是他白天穿的白色长袍。现在他换了一件深色的衣服,正在洗那件白色的。

易秋水走近,吾生非抬起头,道:“易姑娘还不睡吗?”

两人第一次在无旁人时对话,此时又是深夜,易秋水只“嗯”了一声。吾生非于是又低头洗他的衣服,易秋水才说:“吾公子这么晚还要洗衣服?”

吾生非说:“我若不洗,衣服又不会自己干净起来。整日东奔西跑,衣服若不洗,岂不要臭了。明天不是要接着赶路吗,你干嘛不睡?”

易秋水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他洗衣服的声音吵醒的,只得说是睡不着,哪知吾生非笑道:“其实洗衣服本来也不急,我也是睡不着。唉,跟你说也无妨,只要你不逢人便讲就行。我多年的习惯,不管行到何处,一定最先找到一个安全隐秘的所在落脚,白天……你也看见了,我总要与人斗力,有时还要斗智,累得很,晚上会睡得很死,或者有时甚至还会说梦话。而这客店,我可不敢保它是十分安全的,所以心里放不下,想睡也睡不着。”

夜间人会变得感性。吾生非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话变得多了起来,而且也是因为独来独往惯了,平常没人陪自己聊这些琐事。易秋水也是一样,听吾生非跟她说这些本来没什么意思的话,却觉得很受用。易秋水莫名觉得自己和吾生非近了很多,也逐渐大了胆子,“我当真想问,你说总要找人打架,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就是打架。我没想行侠仗义,更不认识他们,只是双方动手,我帮较弱的一方。我告诉你啊,我之所以能这么厉害,是因为我见过了好多聪明人,同时更要紧的,是我还见过更多的蠢人!嘻嘻,说起来简单得很,我是为了练武功。”

易秋水问道:“这叫什么话?”

吾生非说:“说到底,这要怪我师父。”

易秋水问:“你师父?”

吾生非说:“是啊,你听我对那和尚说我没师承是不是?那是瞎说的,我当然有师父,我晚上睡觉说梦话就是他告诉我的。我师父本来教我内功在先,我学成了;又对我说了这指法,我才刚练,有一天他竟不辞而别,留下字条说他没什么可教的了,今后我武功还想精进,就得跟人真的动手试招才能知道差在哪儿,怎么改进。其实哪是改进,他只对我说如果能有这么一种指法配合,我所练的这内功一定能发挥出最大威力,说到底,这都是他脑子里想的!所以我猜他急忙跑了,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所以这指法……嘿嘿,其实不是他教的,是我自己尝试着悟出来的。

“可是他这一走,我又想起一件大事,他可还没教我轻功呢!他自己轻功倒是相当好,他说自己练的这路轻功当今武林中只有他和教他的那人会,可是我不会呀!哎——这老家伙也真没谱,你也看出我脾气是喜怒无常的了吧,要我说全是他给教坏的,我还记得,我从前可真正是个好孩子呢!”他语气越来越滑稽天真,易秋水给他逗得不禁也笑了,道:“像你这种不断给自己找麻烦的人,活得有多辛苦,你有没有什么时候才能算是真正快乐的呢?”

吾生非想了想道:“好久没有过了,从前的已不记得。”

易秋水道:“那你觉得怎样可以不用这么操心,真正觉得放松呢?”

吾生非一抖手中湿衣服,蹭了蹭额头上的汗,道:“嗯,恐怕是……被人关在一个不冷不热又宽敞的屋子里的时候。”

易秋水睁大了眼问道:“干嘛要被人‘关’起来?”

吾生非道:“如果我是被人绑走的,他肯定不希望我再被别人抢了,所以一定会注意我的安全,那就不用我自己操心;既然他有意把我关在屋子里,我也走不了,又没事做,想什么都是徒劳,所以只好一心一意放空头脑歇一会了!”

不用我说,你也想得到易秋水的吃惊和不解。这时吾生非问:“只见到你和你爹,你娘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

易秋水说:“我娘早就不在了,她生了我之后身体一直虚弱,整日在房中不出来。我爹说她从很远的地方来,在这儿生活水土不服。我娘是‘弗朗基人’,你知道吗?”

若是旁人定然不懂,吾生非久在江湖走动,见多识广,对弗朗基人有所耳闻。这人种在中原少见,他们大多在南部沿海附近的一些岛屿上盘踞,是近几十年才有的,真不知易掌门是如何认识的这位易夫人。如此,用今天的话来说,易秋水就应该是中国人和葡萄牙人的混血儿。吾生非看她高鼻深目,身材也比其他女子高挑得多,早怀疑她不是汉人,现在听她一说,才更注意到月光之下她双眼中隐约带有绿色,肩上垂着的长发也是略有些卷曲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尽是有的没的这些无聊的事情,谁也没提易江山失了掌门之位和那什么宝物的事。终于吾生非把衣服洗好晾在院中,两人一起回到楼上,易秋水回房躺下,一会儿睡着,做了个不错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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