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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诀》第二回 狮吼磬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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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生非”三字一出,易秋水心中大跳,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这古怪的名字虽是几个月前才在江湖上广泛流传的,但她心知这人可解眼下自身燃眉之急。吾生非传说中便是如此,一匹快马上来去如飞,神出鬼没,专管江湖中各种闲事,却不知何故,许多人都曾得他援手,可又都没见过他第二面,只留下这名号越来越响。今日他竟然出现,当真是大大的运气了。

想到这,易秋水恐怕三僧会以“少林”威名哄骗吾生非将他支走,自己和父亲想要脱险,定要将他留下才好,于是说道:“见过吾公子。小女姓易,这位是家父,我二人俱是西关派中人。我派中起了纷争,我爹被叛逆所伤,无奈逃出。可行至途中,眼前这三僧又定要与我们为难,请你好心援手,救我们一救吧。”

易江山听女儿此言心中一酸,堂堂一派宗师掌门落得这般田地,颜面哪得保存毫分。虽是如此,易江山仍为女儿的聪慧感到欣慰:她毕竟没把这事中关键透露半分,而少林三僧此时定也不会说,这样一来,可使吾生非不至于成为下一个隐患,于是面色沉着,不发一言,静观其变。

吾生非听了两人身份,又向易江山行礼,叫了声“易掌门”。西关派远在西南,中原武林中吾生非仅仅听过这门派的名号,今日纠缠所为何事,就一点都不了解了。

吾生非又说道:“今日在下不自量力,向三位大师讨教。如败在三位手下,只好就此离去,再下苦功;若承让侥幸得胜,便请三位大师放这二位离去吧。”

空悲不敢定夺,看向师兄空智。空智道:“既然如此,便也只好依施主所言。不知吾施主想如何比法?”

吾生非答:“在下斗胆,想与三位大师车轮战拼斗,至于如何比试,请三位大师先赐招便是,三局两胜。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空悲从刚才起就怀恨在心,此时听一个无名小辈竟要挑战自己三人,于是抢步上前道:“哼,你这狂妄的小辈,不管有什么邪魔外道撑腰,今日都让你受佛祖慈悲洗礼,看你是否还敢这么嚣张!”

哪知吾生非摆手道:“慢着。非在下不肯应战,只不过易前辈身有内伤,受不得这功法影响,这位姑娘修为不到,更是不行。若要比试,应让两人躲得远些才好。”

空悲斜睨二人一眼,道:“这却不可。若这两人趁机逃脱,那我们之间的拼斗谁胜谁负又有何差别?”

易江山血脉翻涌,就要发作,易秋水开口道:“我父亲确有内伤,不便支持。我待在原地不动就是。”

空悲眉毛微扬,“哦?那就请易掌门将那物什也交予令爱保管吧。”

易江山喝道:“老秃驴,你这厮休要欺人太甚了!”

吾生非眼光来回看着二人,但似乎并不太关心他们所提的是什么物什。

还是空智想尽快了事,于是同意易秋水所言。几人站定,吾生非偷眼看向易秋水,知她一会儿定耐受不住,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空悲此时双掌合十,闭起双目,另两僧盘膝而坐,分列他左右两侧,为其护法。吾生非左手拇指扣住无名指第一个指节,暗暗运使内力;易秋水紧张地看着吾生非,既担心他在场上失利,又忧虑自己与父亲的命运。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空悲开始诵经,内力随着每个字频频运出。两句话一过,易秋水虽然看不见吾生非脸色,但他眼神却反而黯淡,呼吸好像也微弱下来,显是有意保存实力。易秋水自己却立时觉得头脑混沌,眼前金星直冒。

“照见五行蕴空,度一切苦厄……”易秋水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吾生非仍稳若泰山,干脆闭起了双目,耳中却能清楚听到身后有轻微的“沙沙”声响,知道是那位姑娘在受煎熬,身上大大不适。

过了仅仅是片刻工夫,空悲念诵到了“……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易秋水双手紧紧堵住耳朵,却是阻不住这诵经之声,很快连坐也要坐不稳,头脑中真想不如一死了之,倒有个痛快。

此时,一直如石刻木雕的吾生非缓缓睁眼,左手改伸食中两指,似是掐了个诀儿,足下开始移步。他的每一步虽都稳健,但并不沉重。

他开始向易秋水走去!

这一来空悲心中当真凉了半截:没想到这少年招架有余,竟还可行走。须知即使只是微微举手抬足,也不利于内力凝聚。与交手过招不同,单纯内力比拼需将一股真气聚在胸腹之间,依各家内功修炼方法不同依靠不同经脉穴位流转运行。现在吾生非血液流转必然引起内功真气流动,却依然不露败相,真算得上不可思议。

吾生非一步步走到易秋水身后,连一点风声都没带起,就这么用自己双手手掌轻轻覆在了易秋水手上,按住她两耳,微微运使功力。易秋水这才发现有人在侧,因她顿觉不适之感全消,明白自然是这吾公子用自身内功也护住了自己;可随即想到这势必使他的本事大大打了个折扣,不知对他拼斗是否有碍。她不敢如何移动,只能翻起眼睛尽量向上看,哪知看见此时面具后的吾生非竟也在凝望着自己。二人目光一触,吾生非比她更先一步“嗖”地收了回去,她也赶忙不敢再看,一下咬起了嘴唇,转而盯着自己淡绿色翡翠烟罗裙的前襟。

女孩儿家的心事总是奇怪的,在这形势万分危急之时,易秋水脸上不觉竟现出了红晕,她自顾自还在继续:吾生非的手比自己并没有大很多,而且也并不像众多武林人士一般粗糙,是因为他所修炼的武功重在内功根基、不练外门硬功,还是仅仅因为他尚且年轻……吾生非可就无法像她一般轻松了,自己因要护着这易姑娘不可能运得起十成功力,而空悲久战不胜,也不断发力,做最后进攻。吾生非虽还未输,但已不如刚才那般游刃有余了。

“……是大明咒……是无上咒……”空悲当真慌了,语声都在颤抖,这吾生非当真支持了下来,而自己几十年的修为居然会不如眼前这古怪的少年。

“菩——提——萨——摩——诃——”这几字一出口,空悲已是万念俱灰,另两僧也站起身,面色均是铁青。而空渡居然也破天荒地没发怒,估计原因不是自知输了一阵脸上无光,而是当真怕了与吾生非斗嘴。

拼斗一停,吾生非自然也收回了手,易秋水知胜了一局,心中欢喜。吾生非问空悲:“敢问大师,这一战是谁赢了?”

三僧中,吾生非对这空悲最是看不上,因此言语中丝毫无恭敬之意。这话是吾生非狂傲自负不假,但空悲明明输给了人家,还哪有脸不认。空渡刚刚忍住不言,现在却不愿看师兄受这小辈羞辱,又粗门大嗓地喊道:“第二场我和你打,动手吧,快点,来吧来吧来吧!”这话说得一点没有好气,哪知吾生非听了竟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得直不起腰,居然便原地蹲下!这一下易秋水也吓得合不上嘴,满眼惊愕,不知这刚才看来沉稳机警的吾公子一下子抽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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