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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假真缘》第2章 凄凄泠雨,悲悲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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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2章凄凄泠雨,悲悲人情!

萧萧暮雨,滞留断崖。魔山鸟绝,人鬼共惧。

一女子背立崖边,火红的衣诀,似不为雨露所侵,依旧伴着晓风落花,一味飘摇。她右手持的流带状器物潋着主人的元气,此刻正耀着妖紫色的灵光,欲泄露给此间的空气,它的愤怒与杀机。女子的眼底黑白中闪着希冀的潋滟,她看向左手环抱的那个还在熟睡的孩子,右手不自觉松了松。

正对女子在崖壁而立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位外着青衫,打扮系出同门的青年。

那青衣的男子,眼及的方向是红衣女子的的细雨迷离,仿佛这一刻不是正与邪的对峙,而是他正自江南,品赏一副千年的画卷。只是他眼中的悲戚,和他手中宝剑‘任君游’的呜鸣透露了主人矛盾的心思。

青衫的女子绣拳紧拽,似要抠出鲜血来,她嘶嚎:“慕延卿,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被叫做慕延卿的红衣女子,嘴角一抹堪比曼珠沙华的摄魄浅笑,把怀中的孩子抱起,放在自己颊边温存了好一会,道:“你的孩子已经被我杀了,这世上配拥有君清孩子的只有我慕延卿!”

慕延卿说话的时候极近温柔,看向被叫做君清的青衫男子,仿佛情人私语,却似一把利刀划在了青衫男女的心口。只是这伤究竟为何种,只有爱的人知晓!

御君清撰紧了手中的‘任君游’,语气不是逼问,而是比悲戚更绝望:“阿卿,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的。我御君清求你,把我和灵犀的儿子还给我!”

慕延卿的笑,比此刻的细雨来的更潇然,她紧了紧襁褓中的孩子,低低的说话,不像质问,而是乞求:“把你和她的孩子还给你?!然后呢?让你们一家三口从此得聚天伦,那么我呢?御君清,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儿子!他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你叫他又当如何?!”

御君清手执的长剑,灵气凝聚又消淡,如此往复不止。

叫灵犀的青衫女子按捺不住,抓起御君清的胳膊,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企求:“师兄!这个妖女,抢了我们的儿子。师兄,你一定要把孩子救回来!”

御君清紧蹙着眉头,阖上眼,似下了很大决心才又睁开,对慕延卿道:“阿卿,这一世,是我御君清对不起你,你我练道不同,无有善终。如今我放下,你亦放下吧!”

慕延卿扬面,那倾世的美颜自风雨中长笑,她手中那条流彩的玉带,灵气散乱。只听她说:“御君清,正道飘渺,在你心中真的如此重要么?!我愿为你放下我的道,为何你却不肯为了我放下你的道?!你的放下会不会说的太轻易了!?”

御君清的眼在雨中,盈着水光,凝住崖边慕延卿看似随时都会破碎的身子,身向前倾,却始终迈不开脚步,只有用失去灵魂的语调传递如今被掏空的心:“阿卿,对不起你的是我,孩子是无辜的!”

“你和卫灵犀的儿子是无辜的?!呵……对啊!你们是无辜的,你们都是无辜的!在这世上不该存在的是我……是我跟你的儿子,他是孽种,他一出生就没有爹,他不该活着的!”慕延卿笑着,似一朵破碎的琉璃花,她运起手中的玉带,一时灵力灌入,带身浓满决然的杀意,围裹在她周身,只要一个抬手,催动灵法,下一个她怀中那个粉扑的婴孩就会绝命于此。

卫灵犀愕然:“你疯了?!”

“不要!阿卿……不要!”御君清欲上前,右臂却被卫灵犀一挡,于是犹豫着脚步只能用言语来恳求。

慕延卿的周身紫光大胜,笑的惨烈:“你不让我杀他,呵……那么你亲手结果了他如何?”

她凄裂的笑着,笑到天地皆悲,笑到洪荒至苦:“御君清,你放下你我的情,是因为你我正邪不两立,那么你自己的孩子呢?若他入魔道,你会为了你所谓的正道亲手杀了他么?!”

法器玉带有灵力催动,飞旋在慕延卿的头顶,她面上满是伤心笑,开心泪,一个凝神定法,再睁眼时,右手摊开,掌心诞出了一朵,双生双瓣的莲,那莲花浓着白雾,分枝开出一白一黑两朵,此刻白色那朵花蕊绽的萎靡,黑色那朵以至酴醾。

慕延卿眸中漾着迫人的血光,玉颜隐隐的带着狰狞,她大喊一声“破!”。那头顶的玉带便带着妖紫的灵光,直刺慕延卿的手心。

“阿卿!”

只在刹那,御君清的反应动作还未做出,玉带染了主人的鲜血而出,扼腕的坠在地上,无心再伤。

血,鲜红的血,顺着慕延卿的手心剑尺宽的窟窿流下。

“慕延卿,你疯了,他是你的儿子!”青衫女子惊呼掩口。

“阿卿!住手!”只有天际此时哀愁的雨云知道,有个人的心在此刻滴血。

慕延卿撰着右手,让掌心血顺着怀中婴儿露在空气中的脖颈,留遍他的全身。那血顺着婴孩身体的轮廓流淌着,却未有半点染上襁褓,而是在荡遍婴孩全身后,齐齐的凝在那婴儿的手臂间。

“轰隆”的一声霹雳,那淅沥的凄雨,变作了暴虐的席卷。

慕延卿怀中的那个婴孩似有所感,腾的睁开眼,深黑的眸底透着与此间空气相适应的冰冷。

“慕延卿,你把我的儿子藏在哪?!”卫灵犀见有隙可趁,提剑而前,剑锋差之毫厘就要划破慕延卿项间的玉肌。

“呵……”慕延卿傲视苍茫的笑,风雨中只有她的笑开出最炫彩的景致,她以残掌抓住卫灵犀递上的剑刃,道:“你以为就凭你和这把破剑,就能杀的了我慕延卿么?”

卫灵犀运剑的手,经脉有些颤抖,她蹙着眉,道:“妖女,你以心血祭了两生雾莲,已元气大伤,况抽魂玉带已被主人之血所封,还要逞强么?!”

“灵犀,住手!”御君清执剑而前,欲阻却只能对着苍茫道一声哀叹。

“这便是正道首推的名门之女么?呵……看来我这个妖女还真是不如你……卑鄙!”慕延卿说着渐渐收笑,眼底是杀戮的决然,手间运气,灵力打入,慕延卿的剑瞬即被震断。

慕延卿手执断剑一端,一个旋身,带着她掌心血的断锋就要擦破卫灵犀的动脉。

“师兄!”卫灵犀的瞳孔睁的老大,未有间隙反应往哪个方向闪避。

御君清愕然,长剑挑起,一手的‘任君游’打向慕延卿,一手揽过卫灵犀的身子。

旋转落地的是被御君清环抱的卫灵犀,用周身护着婴孩颓然坠地的是慕延卿。

“阿卿!”御君清放下卫灵犀,不解又懊恼的看着一手撑地吐血不止的慕延卿,刚才那一击是情急,他的功力不如延卿,不至伤她如此的。

慕延卿的笑,是这风雨飘摇中最凄美的绚烂,是这断崖残垣中最苦涩的味道,那不是自嘲,而是自笑,她小心又依恋的放下手中的孩子,言:“御君清,曾经在我慕延卿心中,你是此生最光明的风景!那么我呢?我慕延卿在你心中又是什么人?!你打心底便同世人一样觉得我是个杀人如麻的妖女吧!?”

“阿卿!”御君清欲上前,那红衣女子眼底的绝望却让他未敢上前。

慕延卿摇头,还是笑:“你这一击刺的好,刺的好!我慕延卿要的,就是这死心的理由!早该明白的,早该明白的!”

慕延卿缓缓的撑着身子站起,御君清的心一片冰寒,他似乎透过红衣女子眼底的哀伤猜透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慕延卿的红衣在凄风厉雨中诀别,那血与悲融合出她留在此间的最后一句不辨真心的话,她喊:“御君清,我不爱你了!”然后这一身的心血随着她的红衣奔赴了崖底得召唤。

“阿卿不要!”御君清的这一声凄厉,似可以穿透几个世纪壁垒,可惋的是不能顺着慕延卿自崖边跳下的身躯弧线下落。

“阿卿……”御君清抛下‘任君游’不顾一切的扑向崖边,伸手却再也触不到离人的温度,只有那将要殒灭在崖底深处的花颜还在微笑,只有那血满河山的悲情还在空气中流转。

“阿卿……”御君清满身的泥与污,却还是掩不住他刚毅棱角跨下的苍凉。他奋不顾身的立起,欲随着慕延卿的红衣而去。

“君清,下面是魔崖绝壁,她死了!慕延卿她已经死了!”卫灵犀的声音不止是嘶吼,她拼了命的拉住御君清欲坠的身躯。

这一刻,电闪雷鸣,天地亦在悲鸣。

这一刻,襁褓扑动,那个婴孩亦被惊哭。

“君清!”一灰须的灰发灵者驾着青鸟,手执一束正漾着亡灵似的绿光的拂尘,踏雨而来。

水雾贪婪的弥漫,他周身的青衣却还是一层不染。

卫灵犀控在御君清腰际的手松了松,眼底有了希冀,她对青衫老者说:“师傅,你快劝劝君清,慕延卿已经死了,难道他还要把自己的命赔进去不成?!”

中年灵者降在那个婴孩身边,将他轻轻抱在怀中,眼底是对凄凄人世的无奈,他蹙眉而语:“君清,每个人都有她的归属,慕延卿找到了她的,你亦要找回你自己的!你还有妻,有子,你还有正道要去捍卫!”

御君清阖目,定身没有动作,许久,也许是那雨水的洗净,他神明一时清晰,睁眼,微微点头:“师傅说的是,只是这个孩子……”

青衫灵者叹:“你放心,慕延卿死了,这孩子便只是你的儿子!从今日起,他亦是我亡城的孩子!为师定会待他如至亲,绝不会有正邪嫌隙!”

御君清点头,嘴角挂上欣慰的笑,卫灵犀心有所宽慰,于是松开了手,笑是热切的恳求,她道:“君清,我亦会视他为亲生,等我们找回自己的孩子……我们……我们一家四口便永远在一起生活!好不好?!”

御君清,没有点头,弯起的笑涡,是他脸上唯一的弧度,他喃:“永远一起……永远一起!?是该永远一起!”

“君清,随为师回去吧!”青衫灵者长袖一舞,将被封印的抽混玉带收入袖中。

“对,君清,我们回去!”卫灵犀的笑带着欣喜的不置信,她向‘任君游’被弃放的地方走去,欲拾起。

“回去,是该回去了!”御君清此刻的笑与他眼底的涟漪皆带着莫名,他吟:“昔我来时,卿自舞带。今我往矣,妾可安在?!卿心不移,子心亦然。情我陌路,时局之患!即以堪破,何待来生!”他的诗吟的及时,吟的决然,他的面上却带笑,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笑。

于是下一刻,御君清纵身一跃,追随着那血红的余迹跳入了万丈深渊。

飘摇中隐约还可以听见一句:“阿卿,我会永远爱你!同你生生死死在一起!”

“君清……”

“君清!”

青衫灵者同卫灵犀的呼喊没有被风雨的犀利掩埋,只是那名字的主人已被崖下的阴霾吞没。

“君清,不要丢下我!”

“灵犀!”没有话语能形容灵者此刻的震惊,他就那么无力的,眼睁睁的看着卫灵犀弱小的身子提着那柄‘任君游’似风中最悲哀的落花,随着自天而落的冰雨一齐跳入了崖底。

人是不是只有在将死的最后一刻才知道心中最初最重的坚持是什么,只是人心自己知道。

如今御君清知道,卫灵犀知道,这凄凄人世还有谁不知道?!

灵者御风飘至崖边,此刻的雨水已经沾染他的青衫道袍,不再道风飘飞,而是萧萧凄然。他长叹:“何必执念!何必不忘!”他摇头,紧了紧怀中的抽泣的孩子,惋惜:“是我错了,还是情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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