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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难行》第一章 荣老归乡遇刘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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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最中心的皇宫外,万千铁甲半跪于城墙外,一股凝重的煞气聚集在皇宫外。煞气被无形的巨手捏拢,如同一个巨大的穹庐罩住皇宫,好似隔绝外界,又好像关押着什么犯人。

一片穿着华贵的官服的人跪伏在用着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不时有体弱的老臣在煞气中晕眩过去,身体却始终对着端坐在九阶龙墨石上那把一甲子雕琢的华贵至极的龙椅上的黑袍男子。

男子一脸冷漠,穿在身上的黑袍绣着九条在云端腾飞的龙,隐隐有九爪之势,却成聚散状。见不少臣子都不能再忍受黑甲军的煞气,方才起身,开口:“今日,我嬴无害宣布,离秦王朝建立,我为始皇帝,功过周文皇,商玉帝。诸位爱卿当为我朝出谋划策,保我嬴氏一族无忧。”

群臣皆将头伏的更低,原本就空畅的殿堂显得更加辽阔,丝丝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诺。”

听着群臣的话,嬴无害冷漠的脸上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对着东边挥挥手,皇宫外的铁甲似乎有所感应,纷纷去了煞气,身体站立,被铁甲包裹的脸看不清表情,为首者在铁甲包裹的嘴角边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嘲弄。

在大殿的臣子发现不再有一股逼人的阴气,纷纷磕头感谢皇恩。嬴无害却不再看他们。在旁的太监尖声道:“功臣上前听封:茅天生,运筹帷幄,聪明绝顶,十五岁毛遂自荐跟随皇上,使皇上得以无忧……”

不远处,一面紫色的帷帐中多了一声轻笑。

此年,嬴无害一统天下,定都咸阳,成立离秦王朝,年号,武兴。

蜀地锦城,当年白衣剑仙李青莲写下“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城市。

三面环山,只留下一处天堑和流经城市的江流与外人沟通。当年蜀王见百姓生活不便,亲自拜访李青莲,在其居所外留下三柄当年越王的剑,两柄位列八剑,分别是断水,寻常宫女可用之划水,开即不合;灭魂,却是当年护佑越王之剑,传闻越王三千越甲吞吴,被吴王等冤魂缠身,此剑便被越王佩戴,之后不逢鬼魅。还有一把却是被后人封为“乱神”之妖剑,此剑出前用白马白牛祭之昆吾,却散发着暴虐气息,越王将其封印,回炉重铸却也没用,倒是将为其铸剑的七十二弟子暴毙而亡。

李青莲却将此三柄世人为之疯狂,不惜家破人亡的剑随手拔出,像是老农耕田般的对着东边劈出一剑,转身对当时蜀王说:“此剑,以报见三剑之恩,于你,我不斩,今世不见。”

世人不知李青莲何出此言,只晓当时蜀王脸色一白,朝着东方一拜,自绝经脉而死。

如今,天下一统,锦城出了一个荣天渊老将军,随着嬴无害打遍天下,位列国尉,却在三天之后告老还乡,皇帝百般挽留,却是留不住,只得将其封为世袭锦城公奖其功绩。

荣老将军戎马三十年,收到的奖励基本分与百姓享用,自然受到百姓的拥护,再者,老将军也是相当亲民,曾在征讨蛮夷时与百姓一起躬耕,所以在荣老将军自水路回乡时,自愿的排在水边,一者是感谢和尊敬,二来好瞧瞧国尉的风头,却发现老将军只是随着几帆小船回来,有眼尖者发现连船都吃水不深。

荣老将军倒是见怪不怪,站立在船头,迎着风浪笑道:“好啦,都回去干活去吧,我荣某倒不是光荣返乡,让大家伙笑话了。”说来奇怪,明明那日风浪大到些许在江上漂泊数十年的渔翁和数百艘水军战舰都不敢下水,老爷子却是安然前进,直到岸边,不少百姓都朝着荣老爷子拜了拜便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百姓都各自去忙活了,老爷子也是“呵呵”笑着看着最后一人离去。而后,几艘小船中出了三十名男子,围着一个八岁女童。女童生的好气派,眉心一点绛红,眼下一颗小小的泪痣,粉雕玉琢,小小年纪便有倾国之姿。女童一步上岸,便听得山间传出一声凤鸣,响悦在人心间,李青莲故居中一株五百年都未生长一寸的树却是突然间拔高数丈。

荣老爷子脸色照常,似不经意的朝四周望了望,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女童顽皮的跳上荣老爷子的背,假装挥鞭:“驾,去新家!”声音好似黄鹂鸣叫般悦耳。

荣老爷子笑呵呵的答到:“好。”便向城中一步步走去,任谁都无法想到这是当朝曾呼风唤雨的国尉,只像个普通爱护孙女的爷爷。

随着荣老爷子下船的三十人见老爷子背着女娃出走,默默半跪五个呼吸,便沿着山路绕道去城中。

爷孙两人经过一座破庙,里面传来说话声:“我说刘小儿,你这么宝贵你那块木牌干嘛,不过是刻着一个字,借小爷我把玩几天,赏你口饭吃也不是不可。”旁边自是响起一片附合声。听着声音,倒是些少年。说话声中不时有拳脚声,却没有听见什么呼痛声。荣老爷子眉头一紧,却是悄悄偏移了方向,朝着庙里走去,女娃也半倾着身体张望。

走进破庙,发现五六个衣衫富贵的孩子围着一个乞丐模样的孩子说话,被围着的孩子死命的护着一块木牌,有几个家丁打扮的成年人正对着他拳打脚踢,孩子只是紧紧缩着身体,一声不吭。

女娃看不下去,出口:“我说,你们这么群人欺负一个人有意思吗?”荣老爷子只是摇头。默默挥手将那个孩子卷到自己身边。孩子悄悄将木牌藏在身后

一个十五六岁的锦衣公子见没了那个脏兮兮的人,又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瞧见是一个老者和女娃,他直接无视老人,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女娃,说道:“好漂亮的女娃娃,不如随公子我回府,公子我好好养你到十六,再是好好疼爱你。”说完嘿嘿笑起,引得那些人仔细端详女娃模样,都笑起来,其中一人说道:“我说王硕,你不是前几天刚相中一个十二的姑娘吗?怎么,口味越来越向小姑娘偏了?”

被称为王硕的男子也不害羞,只是笑道:“肖溯世,我可不喜欢那些二十多的姑娘,多了分胭脂味,还是年轻的姑娘水灵。要是喜欢成熟的,怎么不回家找自家奶娘吃奶呢。我可听说你奶娘只有三十,正是虎狼年纪,不知你这小身板……”这番话自然又是引得哄堂大笑。

荣老爷子皱了皱眉,三十年征战的风霜早已白了头,再是驮着女娃,腰也略弯下。荣老爷子开口:“王安京和肖晚钟是你们的父亲?”

王硕和肖溯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又再次打量了眼前的老人,见得老人脚下一双绣虎扑蛟金丝履,一身黄衫,浑身气息隐隐比家中从军数十年的老兵还凶悍,又自有一股人上人的威严。又联想起今日父辈们在城中设宴招待荣城公,脸色大变。

荣老爷子也不说破,将他们晾在一边,仔细打量着那个孩子。那孩子虽然满脸黑土,嘴角更是有了不少血丝,但仍瞪大双眼瞧着那些公子,却没有丝丝恨意。老爷子弯下腰,对着孩子说:“可否给老朽看看你的木牌?”

孩子将藏在身后的木牌小心的用身上不比尘土干净多少的衣服擦了擦,递给荣老爷子。

荣老爷子也没怎么嫌弃,只是那些公子却低声起了议论。女娃子也好奇的凑过脑袋,问:“爷爷,这是什么东西?”之前调戏过她的王硕早已冷汗连连,不再当时通体风流模样。

“呵呵,类似故人的东西,倒是爷爷我记错了。”荣老爷子将牌子递回去,女娃子也只匆匆看到一个好似旧蜀国的字。

荣老爷子转身对着那帮公子说:“今天不惩罚你等,若是以后再见你们如此,休怪我不念当年情分。”那些公子都不晓自己家族和荣国尉有什么渊源,只是知晓保住了性命,连忙答应告辞。

荣老爷子又蹲下去,与那个孩子说话:“听他们说,你叫刘小儿?”

那个孩子终于开口,一股铿锵之意:“我不知自己叫什么,只不过当年有个先生,握住我的右手,大呼刘氏后人未绝,因而被那些公子叫做了刘小儿。”

荣老爷子眼中精光流转,一把握住刘小儿的左手,却是脸色大变:“你这……”之后似乎想起什么便收了口。

女娃子倒是笑嘻嘻的牵过他的手:“喂,刘小儿,以后就只许我叫你刘小儿了,其他人都不许了,包括我爷爷。嘻嘻,以后就当我的书童。正愁我家少了相仿年纪的人呢。”

刘小儿用劲想收回手,却被女娃紧紧抓住,看着女娃的脸,不禁涨红了脸,通过黑黑的皮肤也瞧得一干二净,“这…位小……仙女,我——身上脏,还是不要弄脏你了。”又偷偷瞧了眼女娃身上的锦锻,当是比那几位公子还要好上几倍。没由来的叹了口气。

女娃哼了下琼鼻:“小小年纪学那些无趣的大人叹气干嘛,身上的伤那么快就好了?本姑娘不嫌弃就好,走,随我回家。”

刘小儿这时才感到身上的淤青,却忍着不哼,想抽手,却没有女娃力气大。

荣老爷子也不知想什么,随手拍了拍刘小儿的背,便背着女娃,让女娃牵着刘小儿去了城里。

一路上,刘小儿觉得自己身上的伤不知为何减轻了许多,连着脚下的气力也恢复了几分。

到了城门口,早有几位官员和富商等候多时,刚想迎上来,却是被老爷子挥挥手打断,“今日不必了,改日在我荣府,我当邀请各位来府上一聚。”那些人却没有半点恼怒,听得能与老爷子在荣府吃饭,更是堆满笑容,似乎没有看见背上的女娃和那个乞丐似的小孩。那些人一路赞美荣老爷子的功绩,倒是让刘小儿听的真真切切。什么“雪夜五十甲破敌千人”,“半日进军百里”比比皆是,令刘小儿不由得咂舌,偷偷瞥着那个救了他的人,虽晓得他的来头必定大得很,没有想到却是如此大,又瞧他如同普通老人一样,只是小心的呵护背上的女娃。

这个仙女,不,应该是菩萨,真是好看,这天底下怎么生下这样的菩萨,当是我刘小儿三生有幸。刘小儿想着,又看向女娃,发现女娃也看着他。目光相对,女娃露出笑容,刘小儿当下脚步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撞到荣老爷子。

见得刘小儿出丑,女娃不由得“格格”的笑了起来。刘小儿无半点恼怒,也只是痴痴的笑着。

走了两条大街,终于走到了荣府。刘小儿见得这府邸气派极大,门口两尊石狮戏珠,身上细细地用金丝将身上的毛发描出,显得格外逼真,再是七阶台阶通向门口。刘小儿不知七阶意味什么,只是见得陪同的官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却没有看见他们没有向上踏一步,只是在台阶下站着。

刘小儿对着以前见过的大官府邸,最多的才三阶。见老爷子抬步向上走去,于是跟着上去。在旁的官员刚想阻止,却见得女娃伸手牵住那个乞丐的手,乞丐还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想将手抽出,便停下行为,告了声推辞便走了。

老爷子不知为何有些费力的走上了大门口,抬头看见那块“荣府”牌匾,指着它对刘小儿说:“这可是当今皇上御赐,今儿见过就好,以后也不要太把它当回事。”

刘小儿对着当今皇上没有什么印象,也不知老爷子说的是对牌匾还是皇上,便支吾了几声。

荣老爷子眯着眼望向洛阳,轻声说:“那咸阳,你以后也不要去想了。多的是是非,今日能逃出去,已经走运了。”刘小儿在流浪时也听闻洛阳的富贵,多的是达官贵人在城中消磨时光,过的似天上生活,传闻那条流经咸阳的洛河每日都是胭脂水粉覆盖在上面,几十人宽的河流却是这样,叫人不得不向往。

刘小儿不知老人话中的意思,便沉默。只有女娃捏着他那团脏兮兮的头发在老人身上睡着,背一起一伏,倒是香甜。

良久,老爷子弯下腰,对着刘小儿说:“娃子,敢不敢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让我这姑娘受半点委屈。”

刘小儿涨红了脸:“人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刘小儿虽是乞丐,也懂这道理,只是”刘小儿又偷瞄女娃,“老人家您家孩子那么漂亮,自有大把大把的公子会去呵护,哪有我什么事。”

老人家哈哈哈大笑,而后正色:“世间他人,我管他们作甚,我只要你的答应,你可否,有胆子护我这女娃?”

刘小儿将藏在怀中的木牌轻轻递给女娃,说道:“既然老人家你信任我,我此生定护小姐周全,半点委屈也不让她受。若这天下有人敢让小姐愁眉流泪,上至九霄,下至黄泉,叫此人不得安康。”荣老爷子眉间微微的放松,听得眼前脏兮兮的孩子发下的誓言。

刘疯子,你娃子口气不比你小,福气不知是不是比你好几倍。

荣老爷子又问道:“对那些欺负你的人可曾有些许怨念?”

刘小儿摇摇头,露出纯净的微笑,却有丝丝锋芒露出:“老爷子,他们只是好奇而已,些许拳脚倒不足以让我丧命,况且他们也没有动杀机。若我有半点怨念,或许他们都等不到你来。那些公子不像和我一样的流浪儿,下手可真的是要命,见多了倒也不怪了。只是希望老爷子不要过多责罚了。”荣老爷子似乎想到什么,当是微微一笑,展开了笑颜。

在荣老爷子看不见的刘小儿心中,慢慢形成了一柄剑,剑身模糊,只剑柄可见,隐隐浮现一个女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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