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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剑斩朔风》第二章 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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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勋晚饭粒米未进,阴沉着脸坐在柳如烟的房间里。柳如烟想尽办法想让沈世勋开怀,但终究无法做到。只能无措的侍立一旁。

“没想到她是这个样子。我没想到。”沈世勋终于开口说话。“作为当家主母,我的王妃,竟然没有一点容人的雅量。我真是高看她了。”

肯说话,就有办法让他高兴。柳氏暗自高兴。

她说道:“王妃也是爱您心切,才不能容下妾身,妾身理解王妃。”

沈世勋望着柳氏,心头一热,“难得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愿意体谅她人。”

“王爷是当世英雄,我如果是您的王妃,也想独占着您。”说完脸红了一下。

被这样倾国之姿的爱妾崇拜爱慕,沈世勋心中不能不欢喜。

“可惜我出身卑贱,不敢妄想独占自己的夫君。”

“出身卑贱怎么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何况你是出淤泥而不染,我很珍视。”

“王爷……”柳如烟千娇百媚的将身子靠在沈世勋肩上。

“这个于丹晖真是气死我了。就是个末等的军官在家也是三妻四妾,本王军功盖世,却守着她一个女人过了二十多年,还要如何?本王是当朝唯一的异姓王,她没嫁入皇家却也当上了王妃,本王自问没亏待她,她却容不下我唯一一个妾室。”好不容易有些笑意的靖西王一想到发妻阴阳怪气的揶揄又是一肚子火气。

“都是我进门惹了王妃不高兴。不如王爷把我打发了吧。我不忍心看你们夫妻不睦。”柳氏偏要这么说。

听柳如烟要他把自己打发出去,赶忙一把搂住美人的玉肩。“我怎么可能放你走呢?你这辈子都是本王的人。以后你还要给本王生娃娃。”

“如烟不想生孩子,只想专心侍奉王爷。”

靖西王诧异道“为什么?”

柳氏答道“柳氏身份下贱,让人鄙夷,这是命,贱妾不得不认命。可贱妾不忍心看自己的孩子也受人厌弃,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要是这样,索性就不生罢了。”

柳氏说这话时神色如常,好像是说少做一件衣裳,但其中酸楚却令沈世勋无比心疼。

看来如烟在府中真是受尽折辱。这个于丹晖待她一定是极为刻薄了。想自己是堂堂七尺男儿,若是护不住自己的小妾,可是枉为人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

“从今往后,只要我沈世勋在,她于丹晖就休想再拿出身辱你。”

如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笑着凝望着彼此。

“王爷,还记得第一次见我跳舞吗?”

“记得。”那日一舞,技惊四座。忽而妖娆妩媚,忽而凄婉哀愁,观之无人不心神俱往。

“如烟还想为王爷跳一次,这一次,只为您一人。”如烟柔情缱绻。

沈世勋点点头。

如烟牵着沈世勋的手,来到皎洁的月光下。

舞姿渐起,虽无丝竹,却仿佛初见般惊艳。

如烟柔弱,舞起来仿佛海涛上之飘摇浮萍,狂风中之鸿毛,这舞姿就是她的身世的写照吧。身份微贱无依无靠,只能随波逐流任人摆布…

月光仿佛只剩这一拢,独独只照在柳如烟的身体上,更追随她的舞步,使她尽显光华。那肌肤上渗出的汗珠也晶莹剔透,点缀在修长洁白的颈子上仿佛粉碎的水晶石。沈世勋痴迷了…

“什么人?”突然院墙外有人一声断喝打破宁静的夜空。

几乎同时柳如烟“啊呀!”一声尖叫就捂着头蹲在地上。

沈世勋吓了一跳,院外人声嘈嘈,院内爱妾似乎受伤,沈世勋一时不知该顾哪里。最后还是先跑去查看柳如烟的情况。

“如烟,你怎么了。”

如烟蹲在地上两手死死捂着左边的额角,惊痛交加根本无法起身,只能蜷着身子蹲在地上一个劲的呻吟。

外面听来是跑来了一队夜里巡逻的家丁,有脚步声,火把燃烧声,棍棒碰撞声,就是没有打斗之声,想来是进来个小贼也说不定。天子脚下,赫赫靖西王府,哪个贼人胆大包天敢到这里行窃,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可这小贼为何伤了我的爱妾呢?沈世勋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刚发生片刻,忽然听外面有一女子尖叫。

“别伤人,是二小姐!”

沈世勋听见外面喊不是贼人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立刻奔了出去。可别把我的宝贝女儿当贼打死了!

霍的一声门打开了,沈世勋见这一队巡逻的家丁大约十来人,只有两人举着火把,光线昏暗,但站在台阶上的沈世勋清楚看见被围住的女子就是自己的二女儿沈忆江。

沈世勋立刻如怒狮般大吼一声,“快住手!”

家丁纷纷回头望向王爷,手脚都停在半空中,不敢再动。样子好似一群呆鹅。

不远处跑来三个女子,跑的最快的是沈忆江的贴身女护卫尹秋微,手中短刀已然出鞘。后面努力跟着却被甩下的是大女儿沈忆熙和她的侍女。

沈世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忆江身边,把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看小女儿没有被误伤才松了一口气。

尹秋微看小主人平平安安的站在那里,脸上萧杀之意也尽收敛下去,刀回刀鞘,侍立一旁。后面跑着的沈忆熙和她的侍女,赶上来时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努力的大口大口喘着气。

沈世勋一眼看见女儿手里拿着的弹弓,再想到刚才柳如烟捂着头呻吟的惨状,心下也明白个八九不离十。

成人礼已经行完,还像个顽童一般,作为父亲的沈世勋满心的无奈。

毕竟下人在场,沈世勋还是要给二女儿留面子,不好当场斥责。

“你们继续巡逻吧,是我叫二小姐来说说话的。”沈世勋大手一挥,这一队家丁马上训练有素的排成一队离开了柳如烟的院墙,朝南边去巡逻了。

沈世勋责备的眼光看着二女儿沈忆江。沈忆江并不惧怕,嘴巴撅的老高,眼中满是傲慢。那高高扬起的小下颌圆润的,依稀还是童年时的样子。

这几个女子神色各异,沈世勋一时不知拿她们怎么办才好。索性都叫到院内去。沈世勋到院子里一看,爱妾柳氏已经不在那里蹲着了。院子不大,他扫视一周没看到她,猜她进屋去了。又把这两个女儿领到爱妾房中。女护卫尹秋微和侍女佳音留在门外。

果然,爱妾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检视伤情。沈世勋走过去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爱妾左侧额角上起了好大一个紫中透青的大包。

沈世勋气的瞪圆了眼珠子,猛一拍桌子,吓了三个女子一大跳。

柳如烟拉了拉他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

沈世勋宠爱二女儿沈忆江连皇帝都知道。今天还是头一次对自己的掌上明珠吹胡子瞪眼睛。

“啊呀!”大女儿沈忆熙失声叫了出来,她分明看到镜中柳姨娘的头上高高的肿起一个亮堂堂的大紫包,怪吓人的,长在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显得那么怪异狰狞。

这时沈忆江也看到那个包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弹弓要是打在眼睛上恐怕眼睛就瞎了,想想也让人后怕。

她想为母亲出一口气,可是如果真打瞎她的眼睛她也于心不忍。明知自己过分了,可她还是倔强的不肯低头。

沈世勋见柳氏的脸没有破皮,淤血过些时日也是会好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心里猜想这恐怕是为她母亲报仇来的,女人家拈酸吃醋的事他是不爱听的,毕竟戎马一生杀伐决断讲究一个干脆利落。

再说,当着柳氏的面数落宝贝女儿,把她弄的一点面子都没有,万一又哭鼻子他又心疼。

忆江依然一言不发只是噘着嘴,把头歪向一边。

柳氏见她那个样子心中有气。不过勾栏出身最会察言观色,看沈世勋为难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必须得装大度了:“算了,还是孩子,你就别追究了。”

“女儿啊,柳姨娘这伤,是你用弹弓射的吗?”沈世勋柔声道。

姐姐忆熙赶在她之前抢着回答:“忆江是为我捉鸟儿误伤柳姨娘的,父亲。”

“鸟儿?哼!你也不像话,在父亲面前也敢撒谎了?这黑灯瞎火哪来的鸟?”沈世勋严厉地说。

被父亲识破谎话,沈忆熙羞惭的垂下了脑袋。

沈忆江小脖子一梗,“好汉做事好汉当,根本没什么鸟儿。”

“那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沈忆江的小脸儿上写满了嫉恶如仇。

“现在就给姨娘道歉。”

道歉就道歉,好汉不吃眼前亏。

“对不起。”忆江又看着父亲问道,“父亲,我可以走了吗?”

沈世勋心想女儿毕竟才十五岁,做些出格的事也难免,便摆摆手让她们两姐妹都下去了。

柳如烟心里凉了一片,无故伤了人就这样一句不走心的对不起就可以了了?她总算明白了自己在沈世勋心目中的地位——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她那颗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坚定了下来。

一听说这么简单就可以走了,沈忆熙心中松了一口气。

沈忆江心中一阵窃喜,父亲宠爱果然未减分毫,任你柳如烟妖冶狐媚也抵不过血浓于水。

“谢谢父亲大人。”忆江喜形于色。

沈世勋无奈的摆摆手,“要多谢你姨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哦。那……谢谢柳姨娘。”虽口中说谢谢,眼睛里却全是不屑。

沈世勋看女儿走出屋回头安慰如烟,“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明日带你去最好的金匠那里打一套最贵的首饰当做补偿。”

柳如烟听了也只是神色淡淡的。

“柳氏。”门外传来靖西王妃的声音。

“柳氏,你出来一下。”于氏说话格外客气谨慎。

沈世勋和柳如烟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她会到来。不过来不及多耽搁,柳如烟赶忙出去了。

沈世勋和于氏还呕着气,怕见了面忍不住在孩子们面前吵起来。索性坐在屋里不出去,不过耳朵努力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拜见王妃,不知深夜到来有何事?“如烟的声音。

“你头上这是怎么了?“于丹晖问道。

如烟没有回答。

“沈忆江。“于氏只说了二女儿的名字,像是给她自首的机会。

“母亲,是我干的。“沈忆江的声音偷着胆怯。这个丫头,就怕她母亲,根本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今天就让老婆好好治治她。想到这里,沈世勋偷偷的憨笑两声,怕外面听到赶快闭紧了嘴巴。

“用什么打的?“于丹晖声音明显强压着怒火。

“弹弓......“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

“啊!“沈忆江惊叫一声。

沈世勋心里一痛,这个女人怎么还打人!她怎么下得去手?他在屋里坐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奔出门去。

他站在台阶上眼睛在妇人中搜寻着小女儿,也不难找,那穿着酡红衣裳的小人儿正把头埋在大女儿沈忆熙的颈窝里,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她们对面站着凶神恶煞似的她们都母亲大人。于丹晖身后站着两个妇人,灯光昏暗他也懒得细分辨。

靖西王妃对突然冲出来的丈夫没瞧一眼,而是对柳如烟说:“忆江伤你的事是我管教无方,对你不住。你放心,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靖西王府是赏罚分明的地方。明天我会对她家法处置。“

说完带着两个女儿以及仆从走了。

家法?靖西王长年驻扎边陲,家里一直安宁,儿女都大了,没人犯什么大错,也就没听说动用家法。上一次动家法好像还是十年前,二儿子顶撞老师。那次是禁闭抄书还是抽荆条?他没时间关心家里的琐碎事情。家里教导儿女都是于氏。

何止教导儿女都是于氏在操劳?家里的仆人,地产商铺的流水,本家亲戚以及同僚女眷的交往和礼节,不都是于氏在操持吗?靖西王沈世勋忽然感到夫人多年的不易。

转身回到屋里,他坐在桌边,一口一口抿着茶。想想今天那么说她,有些伤人,心下满是后悔。以她的脾气,一辈子没人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不知这口气是如何咽下的。又想,不知夫人要怎么惩罚自己的爱女忆江。最担心还是我的这个莽撞的小丫头。

柳如烟一向善于察言观色,此时正是展现自己善解人意的好时机。“不知明日王妃会怎么惩罚二小姐。“

“本王也担心,万一要打她,可怎么办。“

“要不然,我去求求情吧。“柳如烟说的诚恳。

“如烟,没想到你这么善良。“说完把她的纤纤玉手捧在手心里不住的抚摸。“不过,你去也没用。王妃的意思就是不想欠你的,要惩罚忆江还你公平。免得落下话柄。她的心思我最清楚。再说,忆江这事确实过分。“

如烟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听沈世勋接着说。

“你觉得我对忆江太溺爱了吧?说实话,本王前三个儿女,我都没能看着他们长大,那个时候沈家有些衰落了,我为了振兴家族,只能拼命地建功立业在战场厮杀,没时间好好陪我的孩子们长大,只有小女儿忆江,我是看着她出生,陪了她三年。那三年我是真开心。后来西边又打仗,我一边打仗一边盼家里的家书,就想知道忆江好不好。我要画师每年都给她画画,有时一年画好几张。回来我就看。再回来忆江已经六岁了,像个假小子,我发愁啊。这样谁敢娶啊。女儿十二那年我又去平叛。回来忆江这小丫头已经十四了。长成了一个大美人,不那么淘气了。我又愁,长那么漂亮有什么用。怕她遇到坏人,赶快把最好的女护卫安排在她身边。“

柳如烟听了,为这舐犊情深好不动容,刚才的心结也消除了。

沈忆江一回到自己闺房就扑倒床上哭泣。

姐姐沈忆熙关切的跟了进来,坐在床边,用手轻轻抚着妹妹的后背。她轻声说道:“妹妹,你不要再哭了。”

“我就哭一会儿。”

毕竟忆江年纪尚小,从小在父亲的宠爱下无忧无虑成长,没受过挫折,也不能深刻的认识到她的鲁莽给母亲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以前靖西王妃是占理的,沈忆江这一弹弓把母亲打成了纵容女儿欺负姨娘的恶主母。

“今天在母亲屋里我就看出来你在动歪脑筋,我却没阻止你。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尽到责任。我要是用心看着你,也不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沈忆熙懊悔的说。

“才不是呢。”沈忆江不耐烦的说。

“明天一早我就找大哥二哥去为你说情。”

“别去。”

“那怎么行?这次母亲一定会重重罚你以示公平。”

“我就不了解母亲。不然也不会被打一耳光。我明明是为了……”为了给母亲报仇这几个字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虽然话只说了一半,但是沈忆熙都懂。“我知道!但是你去打柳姨娘只会让父亲更心疼她。而母亲的形象却更坏。”

“我当时没想到那么多。要是换做是你,母亲肯定不舍得打你。”忆江那语气很酸。

忆熙听她这么说气得发笑。

“我可没你那么天不怕地不怕。我呀,再生气也不敢坐在人家墙头用弹弓子把人家打个满头大包!”想象着妹妹当时的动作和样子,一定很认真很幼稚很好玩,不禁笑出声来。

忆江嫉妒姐姐多得母亲偏爱心里正在泛酸,她这笑出声来忆江更是一股无名业火都烧起来了。她气得脸都歪了,三下两下就把姐姐推出去了。关上门抵在门板上不知如何撒气才好。

她讨厌母亲从小偏心姐姐,对姐姐悉心培养对自己却如同散养。她讨厌父亲被美女迷得晕头转向。她讨厌柳如烟。她还讨厌二嫂。明天要在这么多她讨厌的人面前被惩罚,她的心就像在火上烤。

干脆。离家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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