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婳自进了襄阳城后，并未先去找家客栈歇息下来，而是骑马朝着一条偏僻的小径走了去。

这条路是去往天司阁最快的一条路，她记得很清楚。

因着这里偏僻，路上的雪几乎未曾有人踏足，妫婳身下的白义刚一踏上去，便听得脚下传来了“嘎吱”一声，在这样的冬日夜晚尤其显得突兀。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妫婳甩了甩头，随后匆忙赶路，身后落了一串清晰的马蹄印。

半个时辰之后，妫婳终于到了天司阁附近，连忙将白义拴在了一旁的树上，随后换做了步行。

等她走到了天司阁门口，抬头看着上方牌匾处的三个大字时，却险些就要落下泪来，五年了……五年了……自己终于又回来了……

而此时躲在妫婳身后的一众人却是傻了眼，成翼咽了咽口水：“公子，看来这次真是来找咱们的……”

“不。”男子轻声打断了成翼的猜想：“他是来找我的……”

成翼听了，更加担心起来：“公子……”

“成翼。”男子转身看向他：“你先带人走吧，我想一个人去见他。”

成翼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即便担心也只得顺从着：“是，公子小心……”

说完，成翼便对着男子身后众人一挥手，纷纷转身退了回去。

妫婳此时正站在天司阁门口打量着，想着自己该从哪里进去才会更安全些，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臣参见衡王，却不知衡王这次来天司阁，究竟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妫婳的心中便是咯噔一声，仿若春日的第一声惊雷炸响，炸得她整个人魂飞魄散，险些失了心智。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因为她心心念念了五年，期盼了五年，也望眼欲穿了五年，而今再次真切听到，可她却连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见面前的人并不说话，男子只当他还在因为前段时间的那件事情同自己生气，便又压低了声音，略微凑近了些：“重华，你远行千里而来，竟连句话都不同我说的么？”

声音里竟然有丝埋怨的意味，这可真不像他，妫婳心想，原来他也有这样近人情的一面么？

可为何，面对自己时，他却是可以那般绝情……

妫婳有心想开口问，却没这个胆子。

她这次出门，是抢了周重华的令牌出来的，所以他才会将自己错认为周重华，若是被他发现自己不是正主，不知道以他的心狠手辣，又会将自己如何处置。

男子见他依旧不说话，也不气恼，只自顾自地上前拉着妫婳的袖子向前走去：“走吧，白义我已经让人给你带进天司阁了，会有人好好照顾他的，放心吧。”

“你跟踪我？！”妫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刚一出口，便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该死……自己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

“你不是重华！”男子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将妫婳的袖子甩开，右手快速攀上她的头顶，用力将幕篱打翻在地，厉声质问：“说！你是谁！”

话音落了，幕篱也刚好掉落下来，可出现在男子面前的，却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子。

“你到底是谁？”男子蹙着眉头看她：“为何会拿着重华的令牌？”

妫婳看着眼前男子的面容，只觉得一颗心都快停止跳动了，呼吸凝在喉口，多余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莫不是个哑巴？”男子皱了皱眉，面色更加难看：“若是再不说话，我便一剑杀了你！”

说着，他便拔出了自己身后负着的承影剑，手心翻转，剑尖立刻抵在了妫婳的喉咙处，只要稍一用力，她便会当场殒命。

妫婳见躲不过去了，只得开了口，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奴婢参见徐公子，徐公子，奴婢是衡王身边的贴身宫女，此次前来天司阁是为衡王传信给公子您的！”

男子听她自称是周重华的宫女，心中虽还是并不十分相信，可手上的力气却是小了些，剑尖离她的喉咙也退后了些。

感受着喉咙处传来的尖锐感，妫婳心知肚明，只要自己稍微动一动身体，承影剑一定会立刻将自己抹脖。

毕竟，对于这承影剑的威力，自己可是清楚得很呢……

“只有你一人？”男子神色似是有些不解。

“是，只有我一人。”妫婳低声道。

“休得胡说！衡王若是要传信给我，为何只派了你一个弱女子前来？”

男子不依不饶，妫婳也只得同他周旋：“徐公子，若是您觉得奴婢只是一个弱女子，奴婢自然无话可说。您若是觉得奴婢的身份是假的，奴婢也无法证明。可奴婢觉得，此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衡王给您的信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吧。”

这话一出，男子恍然也明白过来，是啊，自己这会儿纠结这些做什么，拿到重华要给自己的信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必定是自己当初托付他的那件事情有了着落……

这样想着，男子便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这婢女口齿倒是伶俐，罢了，我就相信你一次。信呢？拿出来。”

“徐公子问别人要东西的时候，一向是如此理直气壮么？”妫婳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公子的剑可是还在我脖子上呢，我可不敢乱动。”

男子听闻，连忙将承影剑收了回来，合于剑匣中：“抱歉，方才忘了。”

“徐公子好一句忘了，若是这剑抵在公子的喉咙上，不知公子会不会忘呢？”妫婳斜着一双眼睨他，眼里写满了不爽。

“不要得寸进尺。”男子轻声道：“将信拿给我。”

真是没劲……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地开不起玩笑，整日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自己当初究竟是瞎了哪只眼睛，竟然看上了徐风至这么个没一点情趣的……

徐风至自然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被眼前这女子腹诽了许多，依旧等着她的回应，见她一直不说话，心中想着或许自己的态度的确太差了些，于是便将左手握成空拳，放在嘴上轻咳了一声：“咳，姑娘，方才……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