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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溅京都》第八回 皇帝百官乱朝班 尚书一人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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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一见景泰帝朱祁钰心中无主,眼望殿下赵容说道:“请赵都督火速传吾谕旨,从今日起要严守京城九门,大车小辆一律不准放行。”

“遵令,遵令!赵容起身离殿,向九门传谕去了。

赵容走向大殿下,群臣议论纷纷,文官主张南迁,武将主战,各持己见,纷纷上奏。皇帝朱祁钰一听群臣进奏之言,心中慌乱犹豫不定,回首呆望于谦。

于公知皇帝朱祁钰心中无有主张,他稍有沉思说道:“请万岁不必多虑,既然万岁厚爱于某,任全国兵马大元帅,吾自有杀敌退兵之策,臣决不失陛下所望,惟有坚决抵抗,死守京师,才是安邦定国之道,别无他路,乞万岁思之。”

景泰帝朱祁钰听了于公一片言语,心中稍安,才下令退朝。

退朝后,于公在回府的途中,见京城百姓在大街小巷,成群结队,惶惶不安,谣言纷纷。回到了府上,一见家人听了谣传,也甚不安,人人思危,各个欲逃。

于公见此情景,感到若如此下去,京中一旦动摇,江山社稷有倾危之险,这时已是午膳之时,于公不待用膳,又起身离府,回转朝中,令五城兵马都督赵容和后军都督罗守信等官,率领五百军校,分为三十起,到京城大街小巷,鸣锣晓谕,不管军民人等,不许造谣、传谣、聚众闹事,如有违犯者,一律就地斩首。

上午在京城内外传谕之后,下午皇城中才宁静下来。

于公将京师人心刚刚平定下来,过了半月,探马飞报入京:“瓦剌也先拥了太上皇朱祁镇,从紫荆关前来送驾,将近京师,其势甚盛。”

殿廷文武众人一闻此讯,私下议论纷纷,互相耳语,惊恐万状。

于公见此情景,在殿上起身,向殿下百官说道:“殿下各官听了,瓦刺也先迟早要打到京都,此事在吾料定之中,但并不可怕,一旦瓦剌大兵到了城下,吾自有迎敌退兵之策,请百官不必惊惧,今日探马所报非虛也,但请众人不可向百姓中声张,以防京中动乱。”

众官听了于公之言,宁静下来,景泰帝朱祁钰散了朝班。

散朝之后,侍讲徐锃回到家中,令家人收拾金银行装,准备了车辆,企图南逃。

当徐锃正准备车辆、打点行装时,他的一个朋友到了府中,一见徐锃打点包褒,便惊问道:“徐大人因何整理行装?”

“边廷探马飞报:‘瓦剌也先从紫荆关入寇,进逼京师了。’”

那人见说又道:“莫非是谣传不成。”

“你所非知,吾观天象,前者荧惑进南斗,致有土木堡之变,使上皇朱祁镇蒙尘;今日一见贼势如此猖獗,其祸迫在眉睫,瓦剌也先不日兵临京都,江山社稷危亡不免,如不早做准备,携眷南逃,日后必受掳掠之苦,请先生思之。”

那人听了徐锃之言,再不多问,急匆匆回到家中打点行装,准备马匹车辆,这一举动,街坊邻里全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顷刻之间京师便慌乱起来。

这一夜奔走逃离者,不计其数。京城百姓如此,内官很快传入宫中。

宫中贵妃、妃子都分别收拾细软、行装,准备次日起程南逃。

景泰帝一闻内宫大乱,纷纷收拾行装,急忙上殿,叫殿堂官击鼓鸣钟,钟声响过,群臣纷纷聚到了殿外品级台下。

皇帝朱祁钰站在殿门,高声叫道:“今日边廷探马飞报入京,瓦剌也先王大举入寇,不日兵临京畿,皇城百姓和宫中妃子准备南迁,不知此举可行否?”这时于公和九门元帅、守京次帅,都到京中各门整顿防务去了,武将多不在朝中。

侍讲徐锃一见景泰帝发问,急忙越众出班上前启奏道:“启奏万岁,万万岁!微臣夜里观看天象,察天象有变,王气已经南转,迁都金陵是大势所趋了,如其不然,太皇太后和陛下,恐有不测,微臣所学,察看天象万无一失,请万岁洞察之。”

景泰帝朱祁钰一闻徐锃所奏,迟疑半晌,没有言语。

守京元帅石亨是徐锃好友,一见皇帝犹豫,上前奏道:“徐大人神算,请圣上早日定夺才是。”

景帝一听石亨言语,惶恐万状,没了主张,二目直视殿下群臣。

忽然一人亢声说道:“兵部尚书于爷已下令不准南迁,为何趁其不在朝中,议南迁之事,是何道理?”

侍讲徐锃一看兵部侍郎王伟反对南迁,欲等于公回朝定夺,便大声奏道:“王大人之言差矣,南迁金陵是惟一免祸为福的上策,万岁不必迟缓,火速下旨南迁为是。”

王伟一听又急忙奏道:“启奏万岁,侍讲徐锃之计,乃亡国之策,万万不可南迁,但若南迁也需等于大人回朝定夺。”

殿上群臣听了二人之言,议论纷纷,朝班大乱,很快传到了六宫,内宫本自动乱不安,一听殿上大臣和皇帝议论南迁,急行之心更加按捺不已,于是大做南迁准备,向宫外百姓家取车千辆,尽装金银珍宝细软之物,准备离京。

这日于公刚在九门逐一查看了各门防务军事,在回朝的路上,见全城军民人等用大车小辆,都在搬运物资,十分不解,急忙向午门够奔。

他到了午门外,见车辇数千辆,均负重而行。

于公走至宫官兴安面前询问道:“公公不知为何找来这许多车辆,将物资运往何处?”

“于爷有所非知,内宫全部做好了南迁准备,现在万岁正在金殿上同文武百官商议南迁之事。”

于公闻言大惊,他急忙离开午门,向八宝金殿奔去,到了大殿上一看,只有几名大臣在殿,景泰帝冷冷清清尚坐在殿中,一看于公走进大殿,如鱼得水,如见救星,急忙走下八宝金阙,迎到殿门,说道:“朕正在等候爱卿,可速到便殿—诉安邦定国之事。”说着拉着于谦的手,离开大殿,到便殿去了。

于谦到了便殿,君臣落座后,景泰帝朱祁钰说道:“连曰来爱卿只顾前往九门查看军务,朝中大臣纷纷劝朕南迁,一些阁老元勋,不知所措,朕不见爱卿在侧,心中无主,故没做决策,现在军民人等,正在日夜奔忙,宫中也十分惶恐,正要准备车辆南迁。”

于公一听,气急道:“谁为陛下区划此倾国亡家之策?不管是皇戚国舅,还是阁老重臣,定斩献计之人,斩了此辈,可安宫廷,以固民志,方可出师迎敌。”

“爱卿息怒,莫怪献计之人,是朕心中无主,一见京中百姓惊恐,内宫慌乱,人人思危,朕心中惊惧欲要南迁,故升殿问计群臣,非言官之过,乞爱卿不必追究此事。”

于谦听了景泰帝之言,恸哭于便殿,少时才亢声奏道:“下官所恸哭者,可叹朝中文武大臣数百人,为何无一人以慰陛下,非臣今日以显豪气,口出狂言,吾如今日不归朝中,明日陛下率众南迁,瓦剌也先趁机而入,那时江山社稷倾危,大势去矣,于某虽有通天本领,也无力挽回了。”于公讲到此处,不觉凄然泪下。

少时,于公止住悲痛,启奏道:“陛下思之,京师乃天下之本。祖宗社稷在此,百官万姓资蓄在京,国家钱财、府库、仓储全在京中,更有那六宫金银珠宝价值倾国,均在京畿之内,今陛下一旦南迁,是不守托国之富,而迁不毛之地。况瓦剌也先岂容我南迁,他有数十万铁骑,在南迁之时,趁虚而入,京师转而易手,瓦剌王也先借社稷之宝,托国之富,可一鼓做气南下中原,大势去矣。”

景泰帝听了不住点头,于谦目视皇帝又接着说道:“昔曰宋高宗南渡之后,失去京都,金兵长驱直入,很快将锦绣河山,沦入敌手,陛下应以此为鉴。”

景泰帝朱祁钰闻奏,顿时开悟,遂笑容满面地言道:“非于爱卿及时还朝,众大臣误我江山社稷也。”

于公一见景泰帝朱祁钰业已不再主张南迁,为了固其心志,又复启齿道:“当年宋高宗昏溃无能,听信卖国奸相张邦昌之言,疏忠臣良将,故使敌兵长驱而入;今陛下除了马顺、毛贵、王长等巨奸,王振老贼又不知去向,朝中百官尽皆振奋,瓦剌也先虽有百万之众,何足惧哉?”

景帝朱祁钰闻言内虑消除,降旨宫中,凡有言南迁者斩。

当时内官金英、兴安、怀恩俱在便殿,景泰帝当即写了手书“有言南迁者斩”,交给了怀恩。怀恩马上出了便殿,飞奔内宫传旨去了。

怀恩出了便殿,内官主将金英听于公据理剖析国情,讲今比古,条条是道,句句服人,使皇帝朱祁钰刹时决心守御京城,拒不南迁,遂赞佩道:“大明有福,赖有于爷,于爷是陛下社稷砥柱之臣,宋时岳飞、宗泽、李纲均不及也。”

景泰帝朱祁钰闻言,哈哈大笑道:“公公讲得甚好,依朕看来宋时岳飞、宗泽、李纲三人共同领兵,也非于爱卿对手也。”于公一听谦逊不及。君臣谈得投机,一直到晚膳后才各自散去。

次日朝班文武群臣到了殿下,—听于公回朝后,力挽狂澜,皇帝朱祁钰决心抵抗瓦剌也先不南迁,又在宫中降旨凡言南迁者斩的手谕,群臣再不敢言南迁之事了。

徐锃这日没有入朝,正在家中,得知皇帝听了于公之言,拒不南迁,他私下盘算:我徐锃虽然是于公故旧,过去往来甚密,但于谦铁面无私,把太皇太后、刘娘娘的亲眷都斩了。南迁是我主张,这一主张动摇了军心,一旦他追究祸首,必查到自己头上,岂能饶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徐锃想罢,连夜潜逃离京了。

景泰帝朱祁钰以及内官主将金英、兴安、怀恩,对于公力排南迁,坚决抵抗,并无丝毫异义,宫廷上下,内宫妃子们看了皇帝亲笔诏谕,宫中混乱局面,顿时宁息下来。

文武百官和内宫平静下来,再无一人谈论南迁之事。于公心中甚喜,次日他正在兵部大堂听九门守帅禀报各门防务之事,五城兵马都督赵容禀道:“启禀大帅得知,现在京中虽然大车小辆不准出城了,但百姓有的挖洞埋粮,有的用马匹搬移物品出城,也有些人向城外背运物资。民是社稷之本,百姓揺动,社稷不安,人心不宁,大敌若至,何以退兵?乞大帅速裁。”

“将军之言甚是,可速到五城门传吾诏谕,从今日起,除京中四夷馆之人外,没有兵部大堂令签,人马均不许放行,都督可火速派亲兵传吾将令。”赵容遵命而去。

赵容走后,于公在兵部大堂上,亲自草拟一律,写完后,吩咐九门守帅速速回转各门,加紧做好各门的军事防务,有事及时回禀兵部,各门守将遵命而去。

于公也离开了兵部大堂,过了午门,到了八宝金殿之外,一问殿堂官,知景泰帝朱祁钰正在大殿之上座朝,于公急忙走进大殿。

景泰帝正坐大殿之上,一见于公匆匆忙忙进了大殿,他马上起身离座,迎到八宝金阙之下,将于公让到殿上,賜了偏座,于公谢坐,眼望皇帝启奏道:“启奏万岁,现在内宫和文武百官已无人谈起南迁之事,群臣已宁息下来了,然京师黎民百姓只身潜躲者甚众,大街小巷十分混乱,如此下去,京都危机四伏,倘若瓦剌也先兵临城下,京中动荡不安,兵荒马乱,无以退敌,请陛下早定大计。”

景泰帝闻奏,欠身说道:“爱卿所言甚是,朕也正为此烦恼,爱卿快快替朕划一良计将京中百姓安抚才是。”

于公见说起身一揖道:“臣在兵部大堂上草拟一律,请圣上恩准。”

他双手将律章奉给皇帝,景泰帝接过章律一看,上面写着:从即日起军民一律不许搬移乱动,不得离京遁走,不得谣传战事,不得紊乱民心,凡违者就地斩首示众。落款是兵部大堂于谦。景泰帝看毕准奏,御批火速执行,将章律贴到大街小巷和城门上。

于公复又奏道:“为实施此律,可令五城都督和都御史赵容、罗守信二将亲自都管九门,如百姓违法者,二将有权当即斩首示众;如有大臣、王子、宫官违法者,抓至午门,兵部大堂审后处死。”

景泰帝一一准奏,下令内官兴安,将于公章律抄写几十份,向九门传旨去了。

都督赵容接旨后昼夜在九门往来巡查,这日夜里无事,次日九时许,正在西直门查看,只见—人骑马来到了城下,后面紧跟一辆满载货物大车,少时,到了城下。

赵容在远处瞅看,只见大车到了城门后,守城军校便将城门打开了。赵容催马如飞,奔到门下,惊问门官道:“此是何人车辆,可有兵部大堂的令签?”

“此车是当朝大臣,徐大人徐锃大公子的,公子姓徐名灰,为此门巡吏,他要出城,小的岂敢不放行。”门校答道。

赵容见门校虽然开了门,但因徐灰在后面,车辆没有出城,便到了车夫跟前,问道:“何以驱车出城?”

“车里装的是徐大人家中细软之物,徐大人三更时出关了,大公子徐灰,因在家中收拾细软行装,慢走一步,又何必多问?”车夫不耐烦地回对道。

正在这时,徐灰已从城上下得城来,走到赵容身边。赵容冷然问道:“徐大公子,你没看见城头下张贴的禁律吗?”说着用手指向城墙一角。

徐灰听了哈哈大笑道:“本校尉在咋日晚就见到了此谕,并亲自将诏谕贴到了城墙上,可是吾乃是此门巡官,只管百姓,有谁能管我入出此门呢?”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尔执法犯法,可知罪吗?”赵容凛然问道。

徐灰不以为然,冷笑道:“你是哪位大人?在京中人人欲逃,瓦剌大兵不日便要杀到城下,还来管闲事?”

赵容厉声道:“尔休要多问,军令不可违也,违者定按军法从事,尔今日违犯军令,尚且不悟,请随吾前去兵部大堂一行,自有公论。”

徐灰自恃父亲是朝中大臣,又是于公朋友,并不介意,信口讲道:“侍讲徐锃是我天伦,当今兵部尚书、兵马大元帅是我大伯,老将军看着办吧。”

赵容听了此言,含笑道:“既然是徐公子,又是于大元戎之侄,可跟下官到兵部大堂一行,待于爷发给公子出城令签后再走不迟。”

徐灰到了此时,心中害怕起来,一想父亲都怕于公追查主张南迁之人而悄悄逃离京中,若去兵部大堂,吾命休矣。怎能跟他去兵部大堂呢?

徐灰满脸堆笑,一揖道:“老将军息怒,息怒,小人一时糊涂,违了军令,今日不出城也就是了。”说着,欲令车夫,向城内走。

赵容一见上前拦住道:“公子走不得了,请跟下官去午门兵部大堂吧。”徐灰苦苦挣扎,这时赵容的十几名亲兵已到,将徐灰押走。

赵容飞马先行,到了兵部大堂,于公不在堂上,都御史陈镒代于公坐堂。赵容入堂后,把徐锃之子徐灰欲出城之事说了—遍。

陈镒闻报,沉默良久,才缓缓言道:“侍讲徐锃是于大元帅故旧,又是磕头兄弟,其子如按军法,理应严办,那时于大人怪罪下来,如何是好?如不执法宽宥其子,群臣与百姓闻知,道我们官官相护,下官之意,此案交于大人亲自处置方妥。”赵容闻言连连称是。

于公正在京城元帅府同范广商议京中防务之事,门军报道:“都御史陈镒和五城兵马都督赵容两位大人求见。”

“令二位大人入府。”于公吩咐道。

少时,陈镒、赵容带着徐灰,进入帅府,走入室中,分别落座。

于公一看徐锃之子徐灰来了,惊问道:“贤侄因何到此?”

徐灰见问低下头去,寻思半晌,不能答对。

赵容一见徐灰脸色绯红,言语不得,遂将徐灰要出城之事说了一遍。

听了赵容之言,于公沉思有顷,然后才问道:“你父亲昨日几时出城?”

“在夜里三更天左右。”徐灰答道。

“昨日晚京师已下诏谕,无论军民一律不准出城,犯律者斩,你父不晓得吗?”于公逼问道。

“我父看见了诏谕,因此在三更时,趁小侄守城,只身一人,离开了京中。”徐灰不介意地回答。

于公稍有所思,又追问道:“你为何不与天伦同时离京,而拖到了九时,才想出城?”

徐灰不加思索地答道:“家父在临行之前嘱咐道:‘汝乃是城中守门之巡吏,何时走可由汝自定,随时可以出城,只是汝千万牢记,临行前要把你于伯父三子宽儿带走。’

小侄听了问他何故如此,家父言道:‘尔于伯父一生为人刚直任性,不听人言,一旦京师沦陷,全家身亡之祸不免,因看昔日故旧之情,将你于伯父三子带出京城,免受其祸,为你伯父一家留下一根苗。’因此小侄不敢有违父训。宽弟祖父于爷爷因盘资不足,需要酬借,故叫小侄今日九时左右在西直门城下等候。”

欲知于公如何处置此案,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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