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个好东西，在漫长的时光中，总有些东西会慢慢的显现出来。

“欸，顾回，是季余生，就在对面。”女朋友轻扯着顾回的衣角，指给顾回看，“你不是又被他超过了嘛。”尾音打着卷，女生的声音里裹着糖。

顾回正在打耳钉，师傅拿着工具，扯着他耳朵，在他抬头的瞬间，将耳钉扎了进去。

一阵疼痛伴随着心脏的一缩，让他的瞳孔一瞬间扩大。季余生那双带着浅笑的眉眼，像印章一样，刻在了他的心尖儿上。

现在的顾回还不知道，那一眼能有多深刻。也不知道，人生能有多漫长。

用君子如玉来形容季余生再好不过。他的眉眼柔和如画。美丽而不自知。

“就像养眼护眼的屏幕保护画面一样，看着就让人舒服。”顾回心想。

看了一眼对面，心理做了评价，顾回便低下头，将右耳朵转给师傅。

等两边都打好了，师傅又叮嘱一堆。顾回侧耳听着，眼睛却不时地在对面的街上搜寻着什么。

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踪迹，立马就收回视线。看了看已经在总结陈词的师傅，顾回低头说了声谢谢，就走出了小店。

“欸，你等等。”顾回的女朋友小瑜大叫。

“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顾回边走边说。

清明左右的北方还有些凉，顾回走的太快，留给小瑜的只剩一片飞扬的风衣衣角。

“你有什么事？”然而没有回答。“又是这样，”小瑜嘀咕着，“我喜欢他什么呢？”“长相吧，还有酷酷的感觉。”“对，就是长得帅。”自问自答了一阵，小瑜把心情平复下来。

顾回是精致的，优雅的，美丽的。且他的美具有尖锐感。像刀锋一样，伤人而不自知。一眼就足够惊心动魄。

校园里，一阵阵和风清爽的吹过，回教室的小路两旁，开满了桃花，杏花。一片片，一排排。若有若无的花香，缓缓摇动的嫩柳新杨，都彰显着一个春天的新鲜与活力。

余生回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还没有开始。一进教室，他就挑了一下眉尾，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敲敲桌子，提醒坐在别人的位置上与人神侃的这位仁兄，该回自己的位置了。

见他扭过脸抬头看自己，余生用手拿起试卷卷成筒，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回来啦，余生。”该同学笑眯眯的说。

语气竟然缱绻万分，欢喜无比。

听得季余生一皱眉，“你是？”语带迷茫。

“我是顾回，五班的。”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伸出手，搭在季余生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姿态。

“哦······”季余生从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一边把顾回的手拿下去，一边远离他紧靠的身体。

“我发现你和我想象中一样好看。”顾回一边把手又搭回去，一边把季余生往教室外带。

“你觉得我好看吗？”到了走廊上，顾回问季余生。

季余生的脸瘫着，红红的，连耳朵根和脖子都红了，气的。

咬了咬后槽牙，“嗯，好看。”

“玩大冒险也要有个限度，不用这种姿势吧。”一种风雨欲来的低音。

顾回一边按着余生挣扎的手，一边眉眼含笑的说，“嗯，是大冒险。”他抱着余生，一只胳膊整个箍紧余生，从右肩膀到胸膛。另一只手按着余生挣扎出来的左手。

“英雄所见略同。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我问了一下，你比我小一个月。所以，以后我就是你哥。有事找我哈。”

顾回越说靠的越近，眼神认真的看着余生。看着他睁得圆溜溜的眼睛。

左右摇晃着，挣扎半天，也没挣扎开。季余生无奈，停了几秒，吸一口气，皱着眉说，“你松手，我配合你。”

季余生无力的闭了闭眼睛。

顾回浅笑，“好”嘴上说着好，动作却慢悠悠的。看见余生的眉越皱越厉害。马上松手，又抬起右手，安抚的轻拍余生的后背。

感觉到后面拍着自己的爪子，余生更加的无语，表情越发的悲壮。“行了，别拍了。”余生无力的说。

为什么······这样了呢？太吓人了吧。

“我说，兄弟，虽然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这样，也刚知道你是谁。可是咱俩没有那么熟吧。”余生压低了声音。

这特么是第一次说话吧，要不要这么自来熟。

“这不是咱俩马上就是同桌了嘛，再加上我玩游戏赶上了。”顾回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很温柔，“所以，想要讨好你一下。”

身上的汗毛刷的就立了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一层。“你能用爷们点的语气和我说话吗？”余生尽量把身体远离顾回，歪着头，眉毛死死地皱着。眼神挑衅。

看着那双因为怒火而更加闪亮的眼睛，顾回的心突然一缩。

嘴角的微笑更加温柔。慢慢靠近，当看见那双眼睛里面的自己时，突然间露出大白牙，笑出了声音。

只要你的眼睛里面全是我，就好。

“好啦，生气啦，别气了。”说着又抬起手爪子，搭在余生的肩上，拍了拍。

“回去吧，我转到你的班级了，咱俩是同桌。”

顾回拿下搭在余生肩上的手，突然间恢复正常，一转身，面对着余生站好，左手伸出扶在余生的右肩旁上，同时伸出右手，“以后，请多指教。”

眼神认真，脸庞氤氲在走廊的白炽灯下，晃人心神。

季余生把视线从自己的右肩，移到对方的右手上，伸出右手，轻拍一下顾回的右手，“无聊。”

说完，转身绕过顾回，往教室里走。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慢慢握紧，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顾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笑，温软干净。

慢慢踱回教室，在余生的旁边坐下，看见他课桌上的数学卷子，一低头，也从课桌里拿出了同一张试卷。

“你生气了？”顾回小小声的问，“那我给你赔礼道歉，安抚一下，好不好？我错了，真的。”声音带着气流，语气轻柔。

“你……，我擦”最后一个擦字是气音，几不可闻。季余生一边说一边冷静的瞟了一眼顾回，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疯狂os，兄弟，你是谁，我又是谁，不要这样啊。

这时，班主任从门口走了进来，老班是个语文老师，四十左右岁，性别女，姓褚。她有个儿子，去年高考，考进了全国排名第七的大学，所以这小半年来，总是笑眯眯的。

褚老师一进班级，就走到讲台上，站在讲桌后面，用慈爱的目光，巡视了一遍整个班级。最后顿了顿，“班长，你来。”

“哦”季余生听到老班的呼唤，马上站了起来，心想终于能够逃离这种诡异的氛围。

站在讲桌旁边，褚老师压低了声音说，“数学老师找你，应该是竞赛的事，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是不是也找过你了？”

“嗯，是的”余生轻轻点头。

“你想参加哪个就参加哪个，老师相信你。去吧，看看数学老师怎么给你分析的。”说完一摆手，示意余生可以去了。

从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出来，第二节晚自习都开始十分钟了。老班不在，班级里还是静悄悄的。

余生回到座位，抽出一张卷子，看两眼题目，随手就画了一条辅助线。手上转了一圈笔之后，在题目后面写下了一个答案。

“老师说，要写完整的解题步骤的。”顾回看着他题目后面孤零零的一个答案说到。

离得太近了兄弟。余生心想。

“嗯，知道。”余生回答的言简意赅。

“老师不是总夸你，步骤写的仔细，从不给人扣分的嘛。你平时的卷子，他看过吗？”顾回想了想，又凑得更近了问。面上带着渴求知识的纯真。

“你知道为什么我考第一，你考第二吗？”余生语气平静的缓缓问出来。

一边问一边转过头抬眼看了顾回一下。他的眼球颜色有点浅，光线透过之后，有一种让人心悸魂摇的美感。

顾回看得眯了眯眼。他愣了一下，之后马上低下头，低咳一声，沉吟了一下，再抬起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满面道，“不知道，你说。”

“因为我不住海边。”说完，落笔写下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答案。

“欸，我可不是一个会管别人闲事的人，”顾回一边说一边笑，“这不是之前有点那啥嘛，但有人说，无主动无有缘人。我这不是太喜欢你了嘛，想和你做个兄弟。好不好嘛，余余。”

“你叫我什么？那是叫我呢？”余生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懵逼。

他的眼睛挺大的，挺圆的。看着就让人喜欢。在眼尾处稍稍有一点向上扬起。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顾回却看得真真切切，并且觉得那就像是瞥给自己的媚眼。

顾回嘿嘿傻笑两声，“这样显得咱俩关系好，我三月份的生日，你四月份的，咱俩还是同岁，你不想叫我哥，我知道。所以我就得想另一个办法。”

说着拽过一张a4白纸，放在他俩桌子的中间，“余生，余生，”一边说一边写，“小余余，这个······嗯······就变成鱼怎么样？鱼鱼~”

顾回将写好的白纸推给余生看，一脸的炫耀和讨好。

季余生觉得自己要炸，后脑壳像是被切断了一样，有一种大脑营养跟不上木木的感觉，整个脑袋里一片空白。

视线从伸到自己面前的白纸边缘，延伸到笔尖，最后到指尖。却一眼都没看顾回的脸。

一脸麻木的看着一整张纸的余生到余余再到鱼鱼。一直有一句我擦想要出口。但余生抿了抿唇，忍住了。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同学，你到底想要干嘛？”余生把手里的笔放下，用手肘支撑着桌子，面向顾回，伸手揉了揉后脑壳。

“喜欢你嘛，想和你做哥们，兄弟。”有点委屈的声音。

“兄弟，哥们是吧？”“也行，古人说，为兄弟两肋插刀。现在你想我做你兄弟，但是我不想，你是不是得表现出点诚意。”

“嗯，好，你说，我做。我一定可以和你做个好兄弟的。我真的好喜欢你的。”顾回一脸认真的说，表现的跃跃欲试。

尼玛，鸡皮疙瘩又落了一地，你不要喜欢我，余生心想，我承受不来。

“那请你从现在开始，在没有我同意的情况下，保持安静。”说完，余生勾了勾嘴角。

“你笑的真好看。”刚说完，顾回反应过来，马上闭紧了嘴巴。

余生顿了顿，扯了扯嘴角，转过头去，抽出一本语文教材，翻开，之后戴上耳机，开始背诵全文。

余生有个特别的习惯，背诵的时候，喜欢戴着耳机听歌，无论是中文还是外语。

顾回转过去，才把英语卷子拿出来，还没读完一道题。后座的陆续就捅了一下他的背。

顾回没理他。

又来一下，“顾回，我有情报给你。”陆续在顾回脑壳后边轻声嘀咕。

顾回顿了顿，悄悄地看了余生一眼，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嘴角不受控制的弯了弯。顿了好几秒，眨了眨眼睛，顾回收住表情，向后靠在椅子背上，“说。”

“我去，要不要这样，咱俩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不要这么冷淡好嘛~”嗯，是的，语气带着波浪号。

“恶心不？好好说话。”

“你不，啊，对，你不恶心。”看见顾回回头看他，陆续马上改口。

“你有什么话，赶紧说。没有我写卷子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好好，你写，你写，别走，别走，我就想说，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顾回问。

“你说呢，突然转我们班来，还对我们班长拉拉扯扯，你当我没看见？”陆续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你有点不正常，不像你呀，哥们。”

“怎么不是我了，这个班级学习氛围好，高三了，我也要学习的。我想和他做兄弟，当哥们，怎么啦。”顾回理所当然地说。

“可你像性骚扰。”陆续在嗓子眼里嘀嘀咕咕，没敢说出来。

“嗯？”

“没什么，哥们哈，行，我帮你呀，我和他怎么说也同班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后座。我帮你。”

“不用，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我最近都会跟他在一起呆着，别让我看见你粘着他。”说完，顾回就坐正回去，又状若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余生，之后展平卷子埋头做题。

陆续好死不死的看见了顾回瞟的那一眼，然后陆续一脸血的低头，伸出手捂住额头，半晌没动。

他同桌秦沐看他半天没动，“你咋了？”

“脑壳疼。”陆续哼哼唧唧。

“你病啦？”说着伸手，摸了摸陆续的后脖颈，“不热呀。”“前面我摸摸。”

“你摸什么摸，谁让你摸的。”陆续一下子挺直腰杆，面色涨红，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听不清的话。

“你没发热，脸怎么这么红。”秦沐突然凑近了一点，低声问“要不要去医务室？”

他真的有点呆，陆续想。

“去什么医务室，我没事，你好好呆着，写你的卷子吧。”陆续轻推了一下秦沐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没推下去，陆续也没有再伸手，他一只手虚握着，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真的没事？”说着秦沐抬高手，用手背轻轻贴了一下陆续的额头。

“你有事的话要说，我陪你去。”秦沐一边说，一边翻转手掌，用手心帮陆续擦了擦额头细微的汗。

说完，认真的看了陆续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写卷子。

陆续手里握着一只笔，眼睛盯着卷子，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这就是直男，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