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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本书》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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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秋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青菜鸡蛋面,道:“魏大哥,我看这位前辈慈眉善目,也不像是故意刁难咱们。前辈也只是暂时借宿咱家,咱这生意才刚开始不会太忙,再说了,那北屋柴房不是空着嘛,正好可以请前辈屈尊去……”

灰衣老叟闻着面香,起身接过秋叶手中的汤面,连连应道:“不屈尊,不屈尊!我还是喜欢听这丫头说话,有理有据有张有弛有进有退而且没有一句废话。”背对着门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撩起一筷头面条,这刚送到嘴边只听院落里传来一声:“这面可香得很啊!”

卫风放眼望去,心中惊愕不已,不知何时,院子里竟出现一黑衣老叟,立即抓住秋叶的右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灰衣老叟觉着扫兴,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来者何人?出自何门何派?”

黑衣老叟“呵呵”一笑,应道:“名号不值一提,师门不足挂齿!”

灰衣老叟实在辨不出对方身份,缓缓摇了摇头,道:“阁下不知老夫,老夫不知阁下,有趣,有趣!”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黑衣老叟走到门口,冷冷道:“足下虽不知老朽,老朽却知道足下。”

灰衣老叟停下筷子,问道:“是吗?”

黑衣老叟道:“足下于昨天未时入城,昨晚睡在门口。找到这家面粉铺子之前,这两天足下一共去了三十九个地方,其中有酒馆客栈青楼药铺官府。”

灰衣老叟继续吃面,心里却在想:被这老贼跟着了这么久,老夫竟然丝毫没察觉,看来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这对小夫妻心肠软,尤其是那丫头,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江湖经验,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要想轰走他,还得老夫出面才行,这才停了手中的筷子,非常友好道:“阁下也是没地儿可去,想找个地方留宿吧?但实不相瞒,阁下来晚了!这整个院子里,现在只剩下马棚了。不过这对夫妻人很好,只要阁下不嫌委屈,他们会同意收留你的。”

黑衣老叟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道:“足下只是比老朽早到那么一会儿,凭什么足下睡柴房而让老朽睡马棚?”

对方如此紧逼不舍,灰衣老叟虽然对其武功有所忌惮,却也实在没辙,只能出手一较高下了,深呼一口气,心平气和道:“这听起来你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啦!咱们这就去院子里比划比划,谁赢了谁去柴房,如此可好?”

黑衣老叟果断应道:“如此甚好!”

话音未落,二人已翩然而起,来到了院子里。

卫风抓着秋叶的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秋叶曾向卫风使了好几次眼色,都被他闭着眼摇头压了下来,意思就是一切静观其变。

待屋外的二人交上手,卫风立即背过身去,将秋叶紧紧抱在怀中。

今夜月光溶溶,院落里双影追逐,时而投射在墙,时而铺洒在地。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这才停了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最先开口的是那黑衣老叟,只见他对着灰衣老叟拱手道:“风雷掌?”

灰衣老叟亦拱手道:“螳螂拳?”

“风雷掌”,桃山风门绝技,短小精悍,快慢相间,快如鱼之点刺,慢中有招,刚柔相济,互相贯通。

“螳螂拳”,柳河孟氏绝学,手法丰富,既有大开大合的长打手,又有短小快捷的偷漏手,既有肘靠擒拿,又有地趟摔打。

黑衣老叟道:“足下可是为藏刀门而来?”

灰衣老叟道:“阁下也是为藏刀门而来?”

黑衣老叟道:“老朽姓孟名思齐,那李文唐是老朽的妹夫。”

灰衣老叟道:“老夫姓风名四桥,那李一山是老朽的快婿。”

卫风听罢,心想:原来这两人还沾亲带故的。

孟思齐道:“风兄贵庚几何?”

风四桥道:“老夫五十又六。”

孟思齐道:“老朽五十又八。”

风四桥激动万分,拉着孟思齐的手,叫了一声:“孟老兄!”

孟思齐亦兴奋不已,握紧风四桥的手,叫了一声:“风老弟!”

风四桥左手轻抬孟思齐的手臂,右手指向柴房道:“今夜柴房一叙,秉烛而谈,孟兄愿往否?”

孟思齐欢喜之意溢于言表:“求之不得!风老弟,请!”

随后二人便携手钻入了柴房。

此时柴房漆黑一片,卫风见那房门紧闭,里面二人又相谈甚欢,他也不好上前打扰,更恐再生出变故来,就完全不去理会,收拾收拾回屋睡下了。

卫风左想右想,觉着还是得上床睡去。可这刚偷偷摸摸爬上床,就被秋叶在睡梦中一脚踹了下来。

待听见“咣当”一声,秋叶这才惊醒过来,见卫风坐在地上,左手抱着被子,右手撑着腰,立马就明白了,小声斥责道:“谁让你上来的?”

卫风悄声道:“有外人在,不能露馅。”

秋叶听着在理就往里挪了挪,卫风确定她同意后这才起身,将被手里的被子铺到床上,正准备翻身躺上去,却见秋叶躲在角落里,左手捂着鼻子,右手指着他,一脸错愕地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眼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卫风原本还替她捏了把汗,以为是突发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对他身上的味道存有芥蒂,这才放下心来,慢慢躺了下来,道:“白天出汗出的。”

“去,去,去!”秋叶又将他轰下床去,质问道,“这么大臭味,你竟然都不洗?”

卫风跪在床边,欲哭无泪道:“姑奶奶,都折腾一天了,下次再洗好不好?”

秋叶坐直身子,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他,非常严肃道:“你洗不洗?你不洗,今晚就别在这屋待!”

“洗,洗,我这就去洗!”卫风站起身,就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

孟、风二人一夜长谈下来,都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彼此间相互关爱无话不谈,就连对屋子的主人也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接下来三月兮可就热闹了,几个素不相识的人,机缘巧合地聚在了一起,你们照顾我们饮食起居,我帮你们卖面他帮你们喂马。

如此其乐融融的样子,卫、秋二人一开始还不太适应,以为他二老又在憋着什么坏呢,可没过多久他们便打消了顾虑,反而对二老有种亲人般的感觉。

“风前辈,我家那口子,还没回来吗?”

“嗯,还没呢!”

“风前辈,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种面粉是五钱一斤,不是三钱一斤,这半天下来你都买错三回了,你再这样晚上可就没肉吃了。”

“丫头,我知道错了,我一定改,一定改!”

“孟前辈,山水画通人性,你喂的时候不哄着点儿,它就算饿死也不会吃的。”

“丫头,这……这……我没哄过呀!”

“孟前辈,你别着急,我教你两句。”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山水画,真俊俏,乖乖吃,长膘膘。”

“好的,丫头,我知道了!”

“孟前辈,你试试。”

“好,好,山水画……乖乖吃……长膘膘……嘿嘿!吃了!吃了!它真吃了!”

如此其乐融融的一个新鲜小院儿,倒是给这偌大的白云城带来了少有的乐趣。

卫风勤勤恳恳地经营着三月兮,却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偶尔趁着外出进货的机会四处走走转转,不过收集到的消息大多都在意料之中,比如最近确实有不少人借着各种名义涌进白云城,藏刀门为此还专门做了排查,从结果上来看他们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像三月兮这些离得远的新铺子,甚至都不在他们排查范围之内。至于他心心念着的苏姑娘,则从大伙儿的茶余饭后听得一些消息,最近也在寻思着找个合适机会,前去藏刀门好好打探一番。

倒是院子里的两个老人的情形,卫风与秋叶一时都看不大明白。这二老一个是门主的大舅子,一个是门主的亲家父,这二人相继入城,藏刀门定然会有所察觉,可这转眼六天时间过去了,藏刀门不把人接过去就算了,竟然也不派人前来探望。

在正式开始暗探行动之前,卫风和秋叶首先得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院子里的二老对他二人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敞开心扉。

秋叶一开始虽有不舍,可是为了消除可能的顾虑,却也不得不拿出大把积蓄,借着庆祝面铺开张的名义,于这天夜里在小院中,好酒好菜摆上一大桌。

月光如银,徐风微凉,酒不醉人人自醉。

风四桥三杯美酒下肚,已是满面红光,开始怡然自得起来,顺着卫风适才的话,慢条斯理道:“自打老夫一进门就发现,你面色微颤防人之心太重,肯定是心里藏着事情,老夫便趁机钻了空子。”

卫风拍着大腿,晕晕乎乎道:“风前辈这察言观色的能力,真是一绝,晚辈佩服!”

“嘿嘿!”风四桥憨笑道,“接着你两句话一说,老夫的猜测便应验了。”

秋叶问道:“这白云城那么多家,为何偏偏看上我夫妻二人了?”

风四桥摆了摆手,道:“世人千千万,却无一人像你我。有的狗眼看人低,一看老夫这幅穷酸模样,就立马猜到老夫没钱,还假装热情好客,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着就令老夫恶心。”

孟思齐听着在理,放下酒杯点了点头。

风四桥又道:“有的人假装着因一时害怕,迫不得已收留老夫,虽然看上去胆小如鼠,却一肚子花花肠子,见官那是迟早的事,这种人老夫看着就烦。”

孟思齐拍着桌子,激动道:“风老弟,你这一路找过来,老朽当初看着可纳闷了!被人赶了你走,没被人赶你也走,原来不是别人在挑你,是你在挑别人呐!”

风四桥哈哈大笑,道:“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后来不就机缘巧合,到了魏公子这里嘛!魏公子开这个铺子,自有魏公子的目的,老夫寻个落脚之地,也自有老夫的需要,可是咱俩一旦遇到一块儿,那就是八月十五生孩子,赶上了,赶上了!”说罢端起酒杯,定了定神儿,又是一饮而尽。

孟思齐注视着卫、秋二人,道:“老朽打算把‘螳螂拳’传给丫头,不知你夫妻二人意下如何?”

他突然提出要传授武艺,这一点大大出乎了卫、秋二人的意料,二人皆一时语塞。江湖上传授武功都是有规矩的,最起码的就是弟子先得登门拜师,而像孟思齐这样主动传人武功的还真是少见。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孟思齐的武功修为,卫、秋二人也都见识过了,倘若真能得他指点一二,那他二人可就受益无穷了。

风四桥插嘴道:“孟老兄,你让那丫头学来作甚?要传也应该传她丈夫!”

孟思齐想了想,道:“我见魏公子气宇轩昂,倒是这丫头看上去柔枝嫩叶的,学上一套拳法权当防身之用吧!”

孟思齐的这番说辞,听着不像是醉话,秋叶光凭自己很难拿定主意,于是看着卫风等待着他的首肯。

孟思齐却以为秋叶是不肯学,可又不好当面拒绝,这才找上一旁的丈夫,想着是不是冒犯了人家,赶忙道:“老朽从不强人所难,丫头若是不愿意,那就……”

卫风站起身,对着他拱手道:“孟前辈误会了!若得前辈赐教,实属拙荆洪福!”

秋叶见卫风已允,立即起身来到孟思齐身边,跪地俯首道:“多谢前辈!”

风四桥摆了摆手,又嘀咕道:“还说你们没想法?不过老夫相信,好人会有好报!”

众人见他手舞足蹈的情形,皆当他是在说胡话。

孟思齐十分欣慰,起身扶起秋叶道:“愿意就好,愿意就好。”当即把她拉到一边,将“螳螂拳”的要诀,一五一十地教授给她。

这“螳螂拳”一共有十二式,分别为勾式、搂式、采式、挂式、黏式、沾式、贴式、靠式、刁式、进式、崩式和打式,要领就是“不刁不打,一刁就打,一打几下”,注重以意走形形意结合,威力取决于临场应变之能力。

秋叶虽然一时难以参透要诀中的奥妙,不过就凭她那超凡的记忆力,短时间记住要诀的内容,那也完全不在话下。

传授要诀一事办妥后,孟、秋二人回过头一看,风四桥已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卫风也醉得不轻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孟思齐扶着风四桥回了柴房,秋叶将卫风扶回床上躺好,把桌子收拾好大门关好,确认一切没问题后,这才安心回到房间,见卫风睡得那么沉,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装醉,替他盖好被子后自己也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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