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六翼之下》第八章 血色蔓延 中篇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当一个狭小而封闭的地方,因为某些外来人引起的特殊事件,产生较大的波动时,它往往会导致整个区域的震动。这就好比在一个塞满了一窝老鼠的罐子里,丢进一颗手雷一样。

林梁死后的第三天,陆松文神秘失踪了。

没有任何预兆,这个人仿佛在这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有人见过他。至少,暂时没有人见过他。因为他平日里的寡言少语,也没什么人和他来往,通过询问他人来知晓他最后的去向,就显得更加不可能了。

陆松文的失踪,让这里相当多的人焦急万分。

姓张的着急,因为他犯了罪,故意杀人罪、强奸罪、外加拐卖人口罪,数罪并罚,就算他长了九个脑袋,也得掉下七八个来。何况他只有那一颗脑袋,要是掉了,他这条烂命就结束了。姓张的当然不愿意让自己掉脑袋,然而陆松文没有逃出去则已,若是他真的成功出逃了,那他的罪行就得完全曝光,他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李村长更着急。这村里基本是法外之地,国中之国。若是他这个土皇帝曝光于外界眼中,那他必定是得驾崩的。联合体政府里,指望着刷些政绩,好得到晋升的人,可多了去,他这种人,就是给别人树典型用的。若是曝光了,他的下场不必多说。

村里的其他人也着急。这一村的人,或多或少都接触过李村长的那些肮脏勾当,身上都是沾了污渍和人血的。如果村里人的勾当被外界所知了,不排除激愤的群众游行示威,要求政府将整个村子屠杀干净的可能--事实上,这样的可能性相当之大。村民们的惶惶不可终日,自不必多言。

我也着急。

陆松文多半是逃了。然而他的这种行为,其成功率简直低得难以置信。且不说这地方究竟在哪里我们都不清楚,就算知道,你又如何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独自在深山老林里支撑至少几天,然后在没有任何定位的情况下,判断出正确的前进方向?他的食物和水补给,又该从哪里来?

且不说这些。让我更加疑惑的是,他究竟是怎么逃走的?这些天来,我和刘颖的行动,一直都在监视之中。我们被监禁在了二楼,甚至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陆松文那边的情况,想必也不甚乐观。他能逃过这些监视和堵截吗?

况且,以我对他为数不多的了解来看,这个人并不是这种激进的人。我认为,如果没有确定什么好的计划,他是不会选择逃走的。因为,他本人就相当反对林梁的逃跑计划。

这事不正常。离谱,相当的离谱,我只能这么形容。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件事都不同寻常,毫无道理。然而它终究还是发生了,这也应了一个道理:现实之中发生的事情,比小说里更玄。因为小说还得讲逻辑,而现实不必如此。

至少在当时,我搞不清楚陆松文的意图,以及他逃跑的方式。不过,这些分析也未必准确:毕竟,我对于他的了解,实在是过于不足了,他的性格,我也绝对没有做到完全的掌握。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即使再有道理,再逼真,它也未必就是现实。

但无论如何,陆松文这一次的成功逃脱,都将给这个封闭的一言堂,带来一次或是人心惶惶,或是痛彻心扉的大震动。

现实说明,果然如此。

一天后的一个雨天,第二桩惨案发生了。这一次,受害者是姓张的。

我不是目击者,没有看到具体的过程。但根据因为不放心姓张的某个村民的说法,给予了姓张的致命一击的人,是陆松文。

那天,因为自己的杀人罪,林梁的死和陆松文的失踪,而在数重压力下几近于崩溃的张老兄,不顾他人的劝阻,硬是顶着肆虐山间的狂风,和突如其来的大暴雨,要去看看那天晚上他们活埋了林梁的地方。姓张的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合理。他生怕大雨冲走了覆盖的泥土,让其下掩藏的骸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此世不得安宁。姓张的愿不愿意让别人活,这我说不清。不过,他是一定要让自己活下去的人。说的通俗些,这个人相当怕死。

怕死不丢脸,那是人之常情,除了某些思想高深的哲学家和疯子以外,任何正常人,在能够正常生活的情况下,或多或少,都会对死亡这件事,产生一些抵触和恐惧的心理。

然而,姓张的究竟还是死了。人们最惧怕的事情,往往会在你越想着逃避时,越紧追着你,绝不肯停下脚步。这是何等的戏剧性和悲哀?人生之中,总是充斥着这些巧合,它似乎成了一种必然:越想要的东西,总是离人越来越远;越想逃避的东西,却又总是离人越来越近。人生大抵如此。

…………

“老张啊,等等!别那么着急着过去啊,这么大雨,跑山里面去很危险的。”

姓张的不答,只是撑着一把略显老旧的黑伞,在已经泥泞不堪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前进,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来。

企图阻止他的村民,只得无奈地跟着他。然而姓张的如有神助一般,竟能在这种黏糊糊,湿漉漉的道路上,如飞奔一般大步前进,简直有些不符常理。很快,那村民就被他甩到了身后,只能看见他远远的背影,在雨幕之间模糊地显现出来。

村民已经有些不想继续追下去了。他的心态从一开始的担心,逐渐转移成了久追不上的焦急,进而演化成愤怒:他妈的,你姓张的的死活,跟老子我有什么关系?这么大的雨天,老子凭什么一定要淋湿自己,搞得自己还可能生病?你一个姓张的,在我们李家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来户,爷凭什么倒要为你服务了?

念及此处,村民的心态已经发生了相当的变化。他轻轻嘀咕了一声,暗骂了姓张的一声傻逼,随后转过身,准备回家洗个澡,不再管那已经魔怔了的半疯子。

村民转过身,忽而,雨似乎又大了几分。一阵呼啸的狂风,从天上席卷而来,他手里的伞顿时向上翻去,一下就开了花,顺便将他的身子带倒在地,让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地方,都滚满了一层厚厚的泥浆。

“操你妈的!”

村民恼怒无比,张嘴就来了一句经典的国骂。然而这除了让他喝了一嘴泥水,更加犯恶心以外,并没有任何作用。

此刻,他心中充斥着的,只有懊悔和恼怒。相信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可能再管那个混账东西,就放他一个人去死好了。妈的,那狗东西真死了才好。村民心下暗暗诅咒,连连唾了几口,感觉已经吐尽了口中的泥巴和脏水,方才恶狠狠瞪了姓张的背影一眼,准备离去。

这一瞪,让他目睹到了一桩凶杀案的现场。

一个瘦小,但却如鬼魅魍魉一样阴险的影子,在狂乱的狂风暴雨之中,从路边几乎齐腰高的草丛里钻了出来。他是从侧后方,借着那把伞的掩护靠近的。姓张的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么一个人。

村民一时间有点蒙,以为那是自己老眼昏花,外加雨水的阻碍,让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他甩了甩脸上的水珠,努力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后,才发现,那是真实世界的场景。

那个人是谁,他想干什么,他和老张有什么关系?一时之间,一堆问号浮现,村民不由得站住了脚步,看着对方下一步的动向。

瘦小的身影忽而一跃而起,眨眼间跳上了姓张的后背。后者猝不及防,被冲击力向前撞去,几乎摔倒在地。慌乱间,他一把丢掉手里的伞,撑住地面,终于勉强稳住了身子。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对方已经牢牢抓住了他,并没有因此失去平衡而跌倒。

姓张的意图站起身来,顺便将背上的人给摔出去。然而他的动作却并没有完成,甚至连第一步也没有。喉咙下一凉,紧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刺痛,他感到自己身体里流动的东西,在那一瞬间突破了肉体的障碍,寻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他想叫,然而即使他的嘴张的再大,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四肢也冰冷了,失去力量了。扑通一声,他已经支撑不住,向前一头栽进了泥坑里。

冰凉的泥水从鼻子、耳朵、嘴巴里灌进,补充着他失去的那些血液。然而终究无济于事,姓张的短暂抽搐了一阵,很快就再也一动不动,和地面天空一样冰冷了。

这些都是文艺的说法。用直接点儿的文字表述的话,那就是:姓张的在一个阴冷的雨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忽而被路边窜出来的凶恶人影偷袭,惨遭割喉,因颈部大动脉受到严重创伤,而导致当场死亡。嗯,真是一个能抚慰人心的快乐故事。

这是村里流的第二滴血。但这绝不是结束的象征,而是更多死亡的开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