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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亮夜空的你》第11章 第六章 猞猁兄弟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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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初那声惨叫脱口而出之后,老三已经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右臂被人一刀砍下,继而是左腿,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只看见眼前大片的血红和在这片血红之中疯狂奔过来的人影。

他只剩最后一丝力气,想对来人提醒句“别过来”,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弱得近乎呜咽。

“嗯?你在说什么?求饶吗?那就大声点啊!”

嘴被人狠狠踩住,粗糙的靴底在他嘴上来回碾磨,靴子的主人此刻正站在老三的头顶上方,笑得很开心,棕褐色头发下面是两道诡异的白眉,脸上的雀斑随着不断舒展的线条而跃动,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那人回头,从几十个红衫军中间走出来,歪着头凝视半秒突然吹了声悠扬的口哨,欢快道:

“呦,又来了三个呐。”

赵锵锵死死扯住一禾的袖子阻止她继续往前跑,在看清这人长相的同时,她的脑子就像钻进了乱窜的蜂群,瞬间就开始嗡嗡作响,目光下意识的去寻许少白。他沉默地站在一旁,看似冷静,额角却已经开始渗出密密的细汗。

“遇到其他几支小队都没事啊。”那天临走,鱼昆把她和许少白单独拉到一边,“只要着装不招眼,他们还不至于对路人出手。但如果碰上那两兄弟……”海斯帕里出了名的屠夫,第二军正副队长,人称狼猞猁和猫猞猁,以虐杀“守护者”成员为乐。他们对此有着非一般的执着,哪怕只是从身边路过的挑夫,也会拦下来确认一番。“这两人很好认,”鱼昆指指自己的眉毛,“这两条,白的。弟弟脸上有雀斑,哥哥有刀疤。”

猫猞猁望着冲在最前面的一禾,笑得愈加开怀,抬手举高手里的刀,随后慢慢落下,刀尖一点点扎进老三的后背,穿透血肉深深插进地里。

老三连叫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唯有努力瞪大眼睛,一双眼珠子慢慢转向上方,视线一落在一禾身上就定住,表情怔怔地看着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声音还没出口就被一大口呕出的血冲散,他忽然剧烈抽搐了一下,眼神瞬间如同熄的烛火,灭了。

一禾跌坐到地上。

猫猞猁身后是被控制起来的阿坎和三兄弟里剩下的两个,阿坎红着眼,直直看着地上的老三,而两兄弟这时都已经撕心裂肺地怒吼起来。半大的孩子,还没过变声期,痛苦至极时发出的声音尖利得直刺耳膜。猫猞猁估计是烦了,笑容一收,挥刀对着两人的脖颈水平一划——鲜血喷涌。

看着那喷涌的鲜血他的心情像是又好了些,嘴里开始哼唱起不知名的小调。舞着手里的长刀踩着地上的血,舞蹈般慢慢转圈,时不时还回头看看倒在地上的两兄弟。

破开的喉咙像两张黑色的嘴,气管渐渐被鲜血堵住,俩人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大张着嘴巴发出哈——哈——的气音。

猫猞猁踩着碎步,拱着背朝两人摇摇食指:“呦,记着哈,我不喜欢听人乱叫,特别是你们‘守护者’的人,烦!”

他哼着小调,再次走到阿坎面前。

伸手从阿坎的脖子里摸出那枚徽章,看了看,用力一把扯下,举到眼前自言自语道:“厄希塔之剑,真理和自由之剑,爱与希望之剑呐。”语毕含笑举刀,望进阿坎怒极的眼睛:“问你啊,真理……在哪儿呢?”下一刻,手起刀落。那长刀极锋利,猫猞猁的手劲又极大,阿坎的小腿自膝盖以下竟然就这样被他一刀砍断。

阿坎的惨叫和一禾的尖叫同时响起,赵锵锵双腿发软,感觉到太阳穴上有一根筋脉仿佛痉挛了似的,跳得她头痛欲裂。

阿坎断了一截的身体被人随意丢弃在地上。剧痛让他的五官变形,他哀号片刻却又转身想往两兄弟的方向爬。猫猞猁蹦跳到他身旁,嘴里哼唱的声音越来越大,俯身又问:“自由呢,自由在哪儿?”刀尖带风,阿坎的整条左臂随着一道疾风无声滚落。

“爱又在哪儿啊?!”

猫猞猁大吼一声,狠狠劈向阿坎仅存的一条右臂。

随后猫猞猁迟迟没有抬头,细细盯着已经失去手脚的阿坎痛苦翻滚的模样,表情满足得就像在欣赏自己亲手制作的一件艺术品。他两手撑住膝盖蹲在阿坎面前,阴沉的声调和他此刻的表情反差极大:“你现在……还觉得有希望吗?”

静默片刻后他骤然起身,雀跃道:“呦,把他们三个带过来。”

******

隔了十来米的距离看猫猞猁这个人时,只觉得他嗜杀且行为乖戾难以捉摸,而此刻一但走近,近距离面对面再看,就更加让人心生寒意了。

这人的眼神是冷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冷,而是在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使人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结了层冰霜似的冷。

赵锵锵觉得自己每一处的毛孔仿佛都挂了冰晶,鸡皮疙瘩爬满身体各个角落,就连牙根也在止不住咯咯咯地抖个不停。一禾站在赵锵锵的左手边,她好像已经快站不住了,一个劲的前后摇晃,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嘴唇煞白煞白毫无血色,只有被她自己咬住的那一个点还透出点丝丝的红,是嘴唇被咬破的血。

“呦,放松!放松!”猫猞猁眯缝起眼睛,抬手在一禾脸上啪啪扇了两个巴掌,听起来力道似乎并不太重,“别咬,来,松开。”

一禾呜咽一声,颤抖着抬头看面前的男人。

很瘦,肤色较一般阿什人偏白许多,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雀斑。他朝着一禾笑,眼睛眯缝成线,两道稀疏的白色眉毛微微下弯,把他的笑容衬托得无比诡异。一禾没动,带着哭腔的呜咽声细细弱弱,从喉咙的最深处发出来,像只吓傻了的小动物。

“和他们是一起的?”

“……”

“都是守护者吧?”

“……”

啪!

剧烈的一记巴掌响,一禾只觉眼冒金星,头被那力道狠狠扇向一侧,她不由自主的用力咳嗽,咳出一些不知是被自己咬破的还是被猫猞猁那一巴掌扇出的血。

猫猞猁揪起一禾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这不就张嘴了吗?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嗯?”见一禾还是不答,他握刀的右手甩了甩,将那刀上的血甩掉一些,随后提刀往一禾脖子上一架,道:“小姑娘,这么不爱说话长了嘴也是多余啊。”

眼见他刀身一转就要往一禾的嘴上划,赵锵锵忽然头脑一热,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抓住了猫猞猁握刀的手臂。她咬了咬牙,豁出去似的:“她,她不是守护者……我们都不是,我们也不认识他们。”

猫猞猁看了赵锵锵一眼,咧嘴道:“不是?”

赵锵锵锵一点点松开手,勉强笑了笑:“不是。”

猫猞猁收刀侧身,身体前倾,脑袋凑到赵锵锵跟前,几乎是眼睛对眼睛的距离。

血腥味浓重。

赵锵锵死死憋住不动,忍住全身一阵寒似一阵的颤栗,尽量做到目不斜视地看回去。猫猞猁的刀尖划过她的脖颈,来到胸口,尖利的锋刃挑破胸口的布料。

唰啦……

耳边是一禾小猫似的哀鸣。

赵锵锵狠狠攥紧拳头,把喉咙口呼之欲出的尖叫用力憋回去,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军爷,我们确实不是守护者。”

胸口的布料碎成几条,露出月光白的胸衣和半遮不遮的白皙隆起,脖子到胸口的接壤处有一颗淡褐色的小小的痣,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徽章啊……”猫猞猁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失望,他朝赵锵锵身旁的一禾瞥了眼。

赵锵锵猝不及防地转身,两下扯开一禾的领口,又把领口敞开的范围刚好控制在胸衣上方,陪笑说:“原来军爷是在找那种东西啊,我当军爷怎么突然……这事就容易说清楚了,您看啊,我们真不是,她脖子上没有对吧?”接着迅速走到许少白跟前,拉开他的领口:“他也没有。其实要

不是军爷您刚才提醒,我们都不知道还有那种东西呢。”

她把胸口两边破碎的布条揪起来绑紧,眼睛扫向前方那排红衫军,不动声色地在某个点瞄了瞄,说:“实在是对他们那儿的规矩完全不清楚,不了解。”

猫猞猁盯了她半晌,一双眼睛渐渐眯起:“没有徽章,也不代表你们不认识他们。要是真不认识,她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赵锵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一禾,解释道:“军爷,她那是害怕。毕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这种……”她顿了顿,眼睛定在血泊中的阿坎身上,慢慢地把话说全:“惩治守护者的场面。”

阿坎的双眼几乎已经失去了焦距,他直勾勾地仰望着灰色天空,一动不动。赵锵锵心里刺痛,别过脸重复道:“虽然不认识,但是……”

猫猞猁哼道:“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军爷。”许少白蓦然开口,“不如,您问问他,看他认不认识我们。”

猫猞猁回头,三兄弟的眼神涣散,明显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只剩阿坎还在苟延残喘。失去了手脚的阿坎看上去变得很小,他张着嘴,呼吸的频率很慢,四周蔓延开的血累积成一大片红色浓稠的水洼。

赵锵锵看见阿坎突然深深望了自己一眼,视线扫过许少白,又停在一禾身上,然后再次望向自己。他的眼神悠远,仿佛直直看进她心里去。

赵锵锵心头一热,她瞬间就理解了阿坎的意思。

阿坎一副茫然的表情,气若游丝地说:“不认识。”

紧接着嘴角忽然浮出一抹微笑,一改方才虚弱的语气高声道:“虽说不认识,但是几位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守护者’啊?别看这家伙现在挺嚣张,迟早得遭报应啊。厄希塔会保佑世人,引领世人走向极乐,最终也会一个个铲除这些恶人。今天我们在这里所遭受的一切,来日必定在他身上十倍百倍的奉还!他……”

长刀骤起,只听见一声令人胆寒的骨肉分裂声。

下一刻,阿坎的头颅咕噜噜滚了过来,撞上一禾脚边的一处灌木,停住了。

他的眼睛依旧睁着,眼里的神采还未褪尽,嘴角弯弯,还是那个自己一直熟悉的大哥模样,一脸宠爱一脸包容地看着自己。少顷,有一滴晶亮的泪珠,忽然顺着阿坎的眼角缓缓落下,落进茂密的杂草里面。与此同时,他眼里最后的一线光也消失了。

一禾浑身发抖,一声尖叫似乎就险险卡在嗓子眼,她眼前发黑,身体也止不住开始摇晃起来,直到有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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