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吧坐了一个小时，乔青羽走了出来。艳阳高照，她无处可去。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生活，真的有点孤独。

家离顺云一中很近，她寻思着要不要去顺云中学门口的小店里吃一份蛋炒饭。离家最近的打印店就在顺云一中门口，她可以顺便把明盛发过来的字帖打印出来。

乔白羽日记带来的震惊久未平复。乔青羽边走边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靠近顺云一中的路口，她停下脚步等待红灯。早晨在自己眼前呼啸而过的那几辆摩托车又出现了，这次，轰鸣的发动机在红灯前偃旗息鼓。为首那个看起来瘦弱的身影一把摘下头盔，露出一头精炼的短发——是个女生。

女生穿着黑色吊带，右胳膊有一大片彩色的纹身。

乔青羽觉得这个女生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在这时，女生微微偏过头，撞上了她好奇的目光。

乔青羽赶紧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余光里她看到女生一直盯着自己。人行道上绿灯亮起，她从女生面前径直走过时，注意到女生正对着自己笑。不是那种陌生人之间礼貌的笑，而像是一个被乔青羽遗忘的老熟人的笑。

乔青羽觉得奇怪，脚下步子加快，赶紧逃离。

她去校门口的打印店，打印了一份明盛的字帖。然后，她走进了以前偶尔会光顾的校门口的小店里，坐下来叫了份炒饭。

正值十一假期，小店里除了她是学生之外，只有一对用餐的年轻母子。店门口斜对着顺云一中的校门，乔青羽看到校门的边门敞着，偶尔有几个穿校服的学生进出。

“应该是高三的学生，”她想，“高一高二都放假了。”

炒饭端上来了，是熟悉的香味。乔青羽心头一热，拿起筷子。

“乔青羽？”

循着声音，乔青羽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姜佳？”

“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姜佳兴奋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剪了头发差点认不出你了！”

“哦我手机坏了……”乔青羽吃惊地张大嘴，“你没有去碎湖玩吗？”

“我哪有时间玩啊！上午补数学，下午去郑老师家补化学，晚上得赶作业，不然那么多作业我根本没空写！”姜佳哀嚎道，“老师都疯了啊！真的超多作业！”

“哦，所以你是要去郑老师家？”

“对啊，她家不就在这栋楼上嘛。”姜佳说着，同时仔细打量乔青羽，“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啊？我被我妈养得越来越胖了……你见过陈若已了吧？”

乔青羽皱着眉：“没有，她不是去碎湖玩了吗？”

“一放假就去了，昨天已经回来了，”姜佳说，“她也跟我差不多，特惨，每天补习。我要是有你那个成绩就好了。你在寰二中怎么样？”

乔青羽惨淡地笑了笑：“我的成绩在寰二中实在不怎么样，都快垫底了。”

“怎么可能！”姜佳不相信地大喊，突地又神秘兮兮地笑：“唉，我听陈若已说你在五班，明盛就在你们班吧？他真人怎么样，帅不帅？高不高？”

乔青羽觉得眼前一黑：“你还对他有兴趣啊……”

没等她说完，姜佳就笑了：“和帅哥一个班，你真幸福。他是不是特别突出？”

“是啦，”乔青羽硬着头皮客观评价了一句，“外貌是挺突出的。”

听她这么一说，姜佳面露神往，紧接着又满脸怨气：“从小到大，我待的班里，怎么净是些歪瓜裂枣呢！”

乔青羽无言地笑了笑。

这时她耳边再次传来了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

几秒后，以短发纹身女为首的几个人踏进了小店的门。小店的门面本就不大，他们齐刷刷一进来，乔青羽顿时觉得店里黑压压的。那对母子刚好用完餐起身离去，店老板则讨好地收拾桌子，笑着让那几个人坐。

姜佳停嘴，朝乔青羽使了个害怕的眼色，轻声说：“我去郑老师家了哦，明天再联系！”

她起身迅速走了，留下还在吃饭的乔青羽一个人。方才跟着短发女生进店的几个彪形大汉哐当哐当拉过两三张桌子拼到一起，也不顾拼桌会挡住乔青羽的去路，径自坐了下来。

乔青羽想趁他们没开吃之前离开，拼命扒饭。

“鸽子，咱今天下午不回寰州了？”

说话的一个男人带着明显的北方口音。

“店已经被砸了，回去也没用。”

这个声音沙哑、低沉，让人分不清男女。乔青羽不自觉地抬起头，恰好看见那个短发女生盯着自己。是短发女生的声音。

乔青羽继续低头吃饭，心神不宁。

“你那店开了好几年了，之前都没被光头找麻烦，”另一个男人接嘴，“今年那个毛头小子一插手，几年的心血一晚就没了。”

“对啊，那个毛头小子呢？”

“你们呀，还看不出来鸽子护着那个小混蛋，”第一个说话的男人说，“她的店，她自己都不心疼，你们瞎激动啥。”

餐桌上一时间归于平静。乔青羽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几缕烟味随即飘了过来。

“盛子帮过我，”短发女的声音又沉了一个度，像是憋着一股气，“算是救过我的命。”

还是有人不服气：“那你就为他卖命？那小子才多大？不到十六岁！”

“是啊，就是个小屁孩！”另一个人义愤填膺，“光头势力越来越大，咱即便不为他做事，至少不能与他作对吧？也就只有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知深浅！鸽子，你比那小子大十岁啊，帮一个小屁孩做事，说出去都丢人！”

“就算他家里关系硬，光头不敢真拿他怎么样，他到底跟我们不是一路人，”第三个人粗鲁的嗓门加入讨论，“我看他就是年轻不懂事玩玩……不是说他这阵子被管得很紧吗？要我说，自己毛没长齐就想对光头指手画脚，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鸽子，你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说起来，那小子倒是又白又嫩，比女孩子还白……”

短发女生一直没说话，店里烟雾缭绕，迷了乔青羽的眼。她终于吃完了饭，急急地从凳子上站起，忽地被一声怒吼震地一个激灵。

“他妈的通通给我闭嘴！”

是短发女生吼的。透过弥漫的烟雾，乔青羽瞅见她铁青的脸上有一双老鹰般凌厉的眼睛。

“不想干就滚！别他妈跟个婆娘一样叽叽歪歪！”

桌子上瞬间雅雀无声。短发女生直接在木板桌面上掐灭烟头，头一转，直勾勾地盯着乔青羽。

“要出去？”

乔青羽害怕地点了点头。

“大平，让路。”

她一吩咐，横坐着挡住乔青羽的那个花衬衫青年站起身，让乔青羽走了过去。

出了店门，乔青羽仿佛获救一般喘了口气。匆忙离开小店后，她想，这几个人说的那个毛头小子，应该就是明盛没错了。

他们社会混混的模样，粗俗的表达以及可怕的聊天内容，没有哪样不让乔青羽觉得心慌。明盛在校外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令她头皮发麻。

在人行道上疾行，突然有只手搭上了乔青羽的肩：“同学。”

回头看到来人，乔青羽吓得几乎惊叫一声。

“这是你的吧？”

叫鸽子的短发女生把几张a4纸递到乔青羽面前。

糟糕，自己把打印出来的明盛字帖给忘了。

乔青羽接了过来，挤出一个微笑：“谢谢。”

“乔青羽。”

听到自己的名字在短发女生嘴里熟练地冒出，乔青羽一愣。不过，这倒证实了她之前的预感——短发女生认识她。

短发女生对她微笑，嗓门沙哑却意外地柔和：“我请你喝奶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