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躺在床上，摸出自己那半新不旧的诺基亚板机，给小宝打了个电话，告知小宝晚上在哪碰头，完事后就枕着胳膊想心事。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缸子那沙哑的大嗓门：“哥！，我好了，走啊！”

听到喊声，高山起身下床，冷不丁看到床单上有一张名片，正是徐佳丽留给自己的那张，不知怎么掉在了床上。

【恒信翻译

日语组组长：徐佳丽

电话：130xxxxxxxx】

犹豫了一下，他把名片随手揣进裤兜，接着从怀里掏出那个信封，点出六百元收好，然后将信封塞到褥子下面。

“哥！磨蹭什么啊？是不是又在臭美呐？快点，好不容易今天时间多，能多玩会。”外面又传来了缸子的鬼叫。

“就你小子着急，来了。”

……

“新天地”网吧开在“下马胡同”外围不太远的地方，上下两层规模不大，老板是两个创业的大学生，机器调的好使硬件也给力，所以六七十个位子几乎天天都能坐满。

这里的顾客和其他小网吧一样，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学生、民工、上班族……，时常出现点什么意外状况并不令人稀奇。

梅子，是刚来这里打工不久的女孩，“好女孩”一般是不会到这种鱼龙混杂的网吧打工的，但梅子特殊，她是这里一位大学生老板的妹妹。

梳着马尾的梅子长得很秀气，从内到外透着一股贤淑。暑假到自己哥哥这里打工也只是负责收银，没事的时候，她就看看书本。

随着网吧大门被推开，正聚精会神看英语课本的梅子，又听到了那让她过敏的声音：

“亲爱的，看书呐，英语？这我也会，你听着啊，‘爱楼喂——油’，灭哈哈哈~”。

缸子趴在吧台上一顿胡侃，尤其最后的“喂”带着拖长的颤音，让人听起来鸡皮疙瘩掉满地。

梅子给了缸子一个白眼，扭头看向别处：“你说的我听不懂，要上机吗？”

对于缸子的厚颜无耻，梅子在这段时间早已领教多次，抵抗力方面加强了不少，至少今天没像以前那样一见到缸子就愤然离开。

缸子见梅子竟然和他说话而没有“逃跑”，于是更来了劲儿，笑嘻嘻道：

“上机啊，给我开个30台，我要每台都放上你的照片，坐到哪里，回头抬头看到的都是你。”

缸子说话的同时不停左右摆头，但那对眼珠子始终没离开梅子的脸蛋，活像一架胖乎乎的猫头鹰挂钟。

高山站在后面，感觉实在是太丢人，拉了一把精虫上脑的缸子：

“你够了没！别没完没了地骚扰人家小女生。”接着又对吧台里的梅子说，“麻烦给我开两台。”说着，递过了自己的身份证。

缸子模仿蜡笔小新的声音嘟囔道：“赫赫~哥哥，她是小女生呐，我也是小男生呐，这怎么能算骚扰啊？你这是妨碍小男生和小女生增进感情啦。”

模仿蜡笔小新是缸子最拿手的绝活儿，惟妙惟肖让人叫绝。这个绝活儿可能和缸子的一个习惯大有关系，他在网吧不玩游戏的时候，便会不停地看《蜡笔小新》。也许，这就是孤独吧。

高山觉得有点晕，这死胖子是真不分场合地点的装憨卖萌，是真不知道“丢人”两字怎么写。

“别胡闹了！就你这一脸络腮胡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小男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哥。”高山没好气的训斥道。

梅子憋住笑意：“二楼50号51号，这是上机卡，还需要点什么吗？”

“两瓶王老吉，一盒红塔山。”

“开3台！一台放你的照……”没等缸子说完，就被高山一巴掌打到后脑咽了回去。

五个小时之后……

这期间，高山始终坐在电脑前看电影和新闻，也偶尔在度娘上搜索一些没用的知识，比如，世界上第二高的山是哪座？再比如，曰本人姓氏的由来。

而缸子一直全神贯注玩着《永恒的塔》，时而思索、时而傻笑、时而瞪眼睛砸键盘……。

“闷骚他们叫你呢，哥，你歇的差不多了吧，上来啊，马上工会战了。”缸子盯着屏幕嚷嚷道。

“嗯，就来。”

随着账号密码的登入，电脑屏幕中出现了一位全副武装的战士。

看着屏幕中的另一个自己，高山若有所思：“缸子，以后这个号给你了，仓库里的东西你给会里的兄弟们分分，这游戏我可能没什么时间玩了。”

“怎么了？哥，这不玩的好好的吗？你看工会里的人都等你呢。”缸子脸上写满了问号。

“一会儿吃饭的，再跟你细说，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哥，别介啊，你看工会频道，大家都等你呢，那么多兄弟想着你。”

高山看着工会频道越刷越多的消息，的确有不少是和他有关的，显然工会的兄弟们都挺惦念他。

将近两年的时间，从开始只是为了看着缸子，到后来高山也开始享受这种被人挂念和需要的感觉，这种最平民的娱乐活动让他很投入，但脑中也时常蹦出一个词——逃避。

高山点了支烟，淡淡道：“别和大家说我不玩了，会慢慢忘掉的。”

……

“爽——！哥，你战士玩的就是好，把逍遥的那个战士杀得哭爹喊妈的，就会像个娘们儿似的乱跑。”缸子满脸兴奋。

“小宝来电话了，我们也走吧。”高山边打字边说道。

缸子“哧溜”下舌头：“得嘞，等我和我的小梦吻个别的。”

片刻后，两人起身来到一楼。

缸子跟在高山后面，手舞足蹈、吐沫横飞唠叨着刚才的工会战。

而高山则心里想着，这死小子最好别又想起骚扰梅子，自己还是先去结账，到时快些走人。

有时候越不想出事就越出事，他刚走远两步，后面的缸子急急喊道：“哥，你走那么快干嘛？你看没看到我的法师把那个弓手秒了，就这样——啪！”

缸子边说，边忘乎所以地挥了下手。

网吧内不止从缸子嘴里发出了一声“啪！”，而且还真的轻响了一声“啪”，缸子的手恰巧挥在了一个年轻女人脸上。

那女人二十来岁，打扮妖艳穿着暴露，被这突然而来的偷袭给打愣了。

缸子这一巴掌重倒是不重，但对方毕竟是个女人，理亏的又是他，于是连忙向正瞪着他的妖艳女人点头道歉：

“对不起啊美女姐姐，我这手没放好当然不是看你穿的少，小时候抽过风它就还没好，您美女有大胸原谅我这回，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缸子满脸愧疚，连珠炮似的道着他认为的歉。

话音未落，妖艳女身边腾地站起一个孔武有力的长发男人。长发男长得还算周正，却因为下巴上的一道刀疤平添了几分戾气。

长发男穿着件白t恤，外露的胳膊上纹着不知何物的青色纹身。

他指着缸子，狰狞叫骂道：“哪来的傻逼？！有病回家待着去，跑这来浪个屁！”

“哥哥，对不起啊，我这不是赔礼道歉了吗？我也不是故意的哈，我这就回家养病，再也不敢出来浪了。”缸子堆笑道歉。

“小崽子你还挺能对付，你特么跪下！给我女人道歉，不然瞧我怎么废了你！”

长发男年龄看上去不过三十岁上下，却把缸子称作小崽子，而且更过分的是让缸子跪下，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明显是想把事情搞大。

妖艳女坐在原位，双手推着长发男，口中劝慰道：“算了啦~老公，我没事，豪哥他都说了叫你少惹事，算了啦~”

长发男一听到“豪哥”两字，气焰立时下去不少，看了看身边的妖艳女，指着缸子骂道：

“我艹你奶奶的，快滚！，少在你爷爷我这碍眼，滚！滚滚滚滚。”

这两年，常来“新天地”上网的人大多都认识这个死胖子，知道这家伙虽然脸皮厚爱骚扰女网管，但几乎很少惹事，从来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憨样。

认识或不认识缸子的，都觉得这事会以死胖子的息事宁人结束，正当部分看客觉得这热闹已经没有什么看头准备坐下，却听到网吧内响起震耳欲聋的大吼：

“我艹你祖宗！！！”

发疯的不是别人正是缸子。

“给你脸了是不？真以为爷爷我怕你啊，来，你给爷我出来，来！出来我弄死你！”

缸子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发疯般伸手去拽长发男。

“缸子！你要干什么？”

随着喊声，缸子后脑便挨了一巴掌，这巴掌正是高山打的，本来他正结账，没想到后面就开始吵了起来，等走回来正赶上缸子发疯的一幕。

“这孙子他骂奶奶，哥，我要弄死他，你别拦我。”缸子一看是高山，情绪倒是平静不少，摸着后脑勺不依不饶道。

三年多的相处，高山自认还算了解这个兄弟，虽顽劣成性但本质不坏，而且很讲义气，除了好色、网瘾、懒癌、厚颜无耻……，算了，其他的还是不说了。

缸子是很少惹事，但只要惹了就不是小事，尤其是别人不能当他面不尊重奶奶，不管谁的奶奶都不行，只要犯了他这个忌讳立马蜕变成疯狗，除了警察和李奶奶，高山成为第三个能制止这条“疯狗”的人。

“算了，人家也是口误，你别发神经，奶奶要是知道你惹事又得气的心口痛，走啦。”

这时，被缸子鬼叫震愣的长发男缓过神来，指着缸子冷笑道：“呵呵~你要弄死我？嗯？又多了一个，胆壮了是不？”

长发男盯着缸子，嘴里嗤笑道：“都别傻站着了，把‘家伙’都给我拿来，没听见有人要弄死我吗？”

话音刚落，立刻有五个穿着黑t恤的年轻人快步出了网吧，紧接着门外传来汽车的解锁声。

当五个黑t恤再次回到网吧时，人人手里都拿着“家伙”，有三个拿的是一米多长的钢管，还有两人拿着自制的焊接长砍刀。

高山瞧着这场面脑袋不禁嗡嗡作响，这次真是遇到大麻烦了。

看这架势应该不是什么小混子，前年刚认识缸子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次麻烦，但那次对方就三个人，不过是拿着把弹簧刀比划了两下。

可这次好像不是简单比划两下就能了事的，钢管就不说了，看那砍刀的分量实在是不轻，要真是给轮上，怕是要来个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