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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非录》第二章 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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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酒肆茶楼都是小道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

已是日上三竿时分,襄樊城渐渐从睡眠中苏醒过来,小贩们在路边支起了摊铺,大声的吆喝着,街上的人来来往往,街边三两个孩童互相打闹着,旁边躺着一条不知谁家的狗,慵懒的享受着阳光。

闲人总是不少的,不管你是农夫,渔民,行商,还是富豪,地主,员外,南来北往的人们闲下来总会到茶楼吃吃茶,看看戏,闲话一番。没钱的花上三五个铜板,店家给你沏上一壶最次等的茶,说是茶,其实里面基本看不到一片茶叶,都是茶渣,再摆上一碟花生,穷人就能就着台上的黄梅小戏喝上半晌。而稍微有些身家的人大多穿戴整齐,提着一笼小鸟,店家看见这种人大多会热情的迎上去,将他们请上二楼的雅座,那儿有专门挂鸟儿的架子,店家给他们沏上一壶香茶,再摆上几叠精致的点心,而客人们笑眯眯的跟熟人打着招呼,喝一口茶,就一口点心,听着台上的小戏,偶尔逗逗鸟儿,聊聊天,聊的话题自然也和市井走卒不同。聊的乏了便靠在舒适的卧榻上小憩一会儿,这时自然有贴心的小二来为你盖上暖和的毛毯。在清梦与茶香的指间,日子便偷偷溜走了。

茶楼就是如此,身份泾渭分明而又模糊不清。楼上人的一杯茶可以换到楼下人一个月的口粮,但不管你是富商还是走卒,员外还是市井,都只能听同一个戏子唱同一台戏。

茶楼里走进一个樵夫打扮的中年人,背着一捆柴,腰间别着一根竹子。店小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即耷拉下眼皮,心想又是个进来蹭戏听的穷鬼。果不其然,那人坐下后只要了一碗阳春面。店小二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转身去里间打了碗面条,“砰”的一声搁在那人面前。那人也不介意,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但没有人发现,他的耳朵在不停的颤动着。

要说最近茶楼里议论的最多的,莫过于一时风头无两的贾家。贾家本是襄阳城里小有名气的富商,近来邻地发生天灾,许多农田颗粒无收,民不聊生,一时灾民流窜,荆州也受其影响。而此时贾家大开粮仓,救济灾民,名声大噪。中年樵夫旁边便坐着三五个人议论此事,其中一人说到:“这贾家上下都是好人,大开粮仓,广济天下,听说贾家家主年轻时生得殷俊不凡,武功盖世无双,一手快剑使得出神入化,还有这贾家的大小姐,那可真是仙女下凡而且不光人长的漂亮,还生了一副菩萨心肠……”

说到这旁边有人打断他了:“这贾家大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过她尊容的人极少,你这条癞狗怎么可能一睹芳容,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半夜三经跑到人家闺房里去了?”

但凡此类话题,必然能引起大多数男人的注意,连楼上都有人探出头来想听个究竟,旁边吃面的樵夫的吸溜声也停了。

那人倒也不恼,继续说到:“谁说我没有见过,前几日贾家给难民施粥,我想借机讨一顿晚饭,就在那些难民后面排了队,突然家府大门打开,一群丫鬟拥着一位大小姐走了出来,那容貌,真是国色天香,莫约翠仙楼的头牌姑娘都比不上人家一根小指头。”

人群爆发起一阵哄笑,樵夫也发出含糊不清的笑声。有人起哄到:“翠仙楼你上去过么?是不是人家姑娘的手都还没摸到就被赶出来了?”

又有人道:“是不是这癞狗每日都站在翠仙楼门口,对着里面的姑娘朝思暮想,都魔怔了?”

那人被取笑得脸色通红,赶忙摆了摆手,说道:“翠仙楼我是没有上去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翠仙楼的姑娘再怎么漂亮,那都是庸脂俗粉,而贾家的大小姐,那是仙女下凡啊,不能比。”

话音刚落,周围人的哄笑声更响了,他赶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等其他人渐渐安静下来了,他继续讲到:“说到贾家仙子,我本以为她只是碰巧路过,谁知她竟然亲自俯下身子给难民施粥,半点也没嫌弃难民身上又脏又臭,一碗接着一碗的给难民派发米粥,我还看到有的难民拿粥时趁机在贾仙子的手上摸了一把,顿时仙子那洁白无瑕的玉手上就多出几个黑爪印子,看得我心都碎了,仿佛这天下最完美之物就这样被猪猡给糟蹋了,可贾仙子没有半点不耐烦,依旧笑吟吟的,半点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架子都没有。”

说着,他又端起茶杯,看了看周围人们难以置信的神情,感到甚是得意,连忙喝一口茶,刚准备继续讲下去,旁边坐着吃面的樵夫突然问道:“那你吃到贾家大小姐亲手施的粥了么?”

周围人立刻起哄道:“对啊对啊,是不是你这小子也趁机摸了一把仙子的玉手,是不是温软如玉,摸完以后半天舍不得洗手?”

那人略微一怔,才面带羞赧的说:“他妈的要不是前面有个家伙吃的太多,直接将粥桶吃了个底朝天……”

周围人又是一阵响亮的哄笑,立刻有人高声说:“原来你吹了半天的牛,还是没能吃到贾家仙子的粥啊,要是你继续这么吹下去,估计都快娶贾家仙子过门了。”

周围人不断的取笑他,那人面红耳赤,开始与众人大声争吵,说这些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怎可能对心目中纯洁无瑕的仙子做出那等苟且下作的勾当,还说这些人是吃不到葡萄倒说葡萄酸,没见过仙子的倾城之姿便在这里肆意评价,简直是亵渎了仙子的美貌云云。话题自是越扯越远,楼上雅间的茶客一看再没什么趣事可言,只剩些有的没的耍嘴皮,纷纷重新坐直身体,有的还面露愠色,莫约是楼下的口角破坏了他听戏的性质。

秦逸,也就是那个樵夫,见话题渐渐扯远了,便转过头来继续吃面,但内心却泛起波澜,刚才茶客们的言论都被他尽收耳底,但民间流传的言论似乎跟他了解到的消息不太一样。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再加上面条本来就乏味无比,顿时没了食欲,草草吃了两口,将木柴背起来,从怀中摸出两枚铜钱撂到桌子上,大声吆喝到:“小二,结账。”随即扭头走出了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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